葉好一愣,心底就像旁邊的池子被襲來的風給輕輕吹皺了一般,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於是撓撓腦袋,環頭四顧,也不知在找什麼。突然聽見青蛙叫,立馬道:“要不我去抓只田七烤給你們吃?”
即使連楊羊羊也無法維持微笑。
孟若依拍了下葉好,而她只是傻傻笑,聽到楊羊羊剛纔的話語,孟若依忽然想起在教室裡她曾說過一句話。
孟若依醒悟似的說:“羊羊你上次說你和葉好曾經在一個幼兒園?”
葉好突然變得安靜,連蘇薇也看向楊羊羊。
楊羊羊心道,終於來了。臉上的笑容帶着三分羞澀七分苦惱,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慢慢說道:“是呀,當初我和葉好同學還在一個班呢,可是葉好同學似乎不記得我了。”
葉好看着楊羊羊的面容,想了想說:“要是仇人我都記得。”
楊羊羊的小心肝顫了顫,呵呵笑着。
“不過我確實不記得你。”葉好擺擺手。
孟若依慢慢拾起當初在教室裡楊羊羊說過的話,“葉好你在幼兒園也逃過學吧!”
“提起這個我就來氣!”葉好雖然這樣說,但她生氣的模樣在場三個女孩都是見過的,現在的氣勢,說是憤怒,倒是更像緬憶。
孟若依追問:“你當時爲什麼要逃學?”
蘇薇合上書本,支起耳朵。
“這個啊,說來就話長了,我記得當初遇見個腦子有病的老師。說是要家訪,後來連我家門也沒進就跑了。我奶奶把我教訓好久,以爲我闖了禍。結果第二天她就在班上讓其他同學捐款給我。我真是服氣了,那些學生也是一個個腦子有病。要是擱我現在,我非一個個揍一遍。啊,我沒說你楊羊羊。搞的我稀罕他們捐款似的,當時我媽媽過年回來給我買了個新書包,不知道被他們中的誰給藏起來。我讓他們還,他們說‘你家不是貧困嗎,爲什麼背新書包’,他們捐不捐款我是真不在意。只是我再也沒能找到自己的那個書包,所以後來我就乾脆逃學不去了。”
葉好聳聳肩,說完這些。
孟若依突然想起了剛開學,自己的書包因爲和葉好很像,她看見之後一句話也沒問,直接開始蠻橫地強拽,現在終於釋然了。
“喂!孟若依,你幹嘛在笑!”
孟若依抱了抱兇巴巴的葉好,說道:“好了好了,終於拔出了一根刺啦。”
——
蘇薇和楊羊羊走在回家的路上,兩個女孩住在同一棟樓的上下兩層。蘇薇永遠在高的那一層,且每次都是楊羊羊主動上去找她。
“現在可以確定了吧。”
楊羊羊問:“什麼?”
“葉好不記得你。”
“是呀,畢竟當時我和她不熟嘛。”
蘇薇淡淡地說道,“可你保存的有她心中的那根刺。”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現在可以把真相告訴我了吧。”
“從哪裡說起呢?”
“爲什麼。”
“嗯。”楊羊羊點點頭,她沒有問蘇薇問的什麼,因爲她清楚蘇薇想知道的是什麼,“其實很簡單,那個老師讓我們捐款並非是強制性的。她還說最好不要告訴家長,讓我們貢獻自己的一分力量。”
“然後呢?”
“然後我去對媽媽說了這件事,媽媽給了我十塊錢,說應該友愛地幫助同學,支持我捐款。”
“哦?”蘇薇皺了皺眉,不知想到了什麼。
“因爲葉好在班上並沒有多少朋友,我很輕易地就讓同學們開始孤立她,到最後只要給葉好捐款的人都會被貼上一種傻子的標籤。事情就這樣成功了,大家都在信封裡裝白紙,彼此心照不宣。”
說到這,楊羊羊吐了口氣,“唯一意外的是葉好居然逃跑了,更意外的是上了小學居然又遇到這傢伙。”
楊羊羊喃喃道:“她變強了,也變得更沒有朋友了。”
蘇薇還是那三個字:“爲什麼?”
這次她直直地盯着楊羊羊的眼睛,似乎覺得楊羊羊能給她帶來意外的驚喜。
楊羊羊學着葉好的樣子聳聳肩,臉上又恢復了招牌式的溫柔笑容:“當時的我碰巧喜歡上了一盒十塊錢的水彩筆。”
——
這學期結束,冬季緩步而來,凜冽寒風開始吹拂面頰,迫得行人臉白如霜,呼氣成霧。
我給自家的小公主添置許多衣物,然後像裝扮聖誕樹一般,認認真真地給她穿上,以免着涼。
帽子肯定不可少,白色絲絨線帽,耳朵上也掛着防寒耳罩,我還細心地爲她繫上紅色的長圍巾,兩隻大白兔圖案的手套裝住她的手指頭,身子罩着澄藍色厚實外套,裡面自不必說,毛衣內衫一件不少。
若依走到鏡子前一看,氣哼哼地說自己胖了整整一圈。然而剛一出門,就知道我到底有多疼愛她了。我將手從大衣兜裡拿出來,摸了摸若依的小臉蛋。
“papa你手好暖和啊。”
若依將臉擱在我掌心出不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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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風侵襲下,街道少有人出行。偶遇見一兩個,紛紛埋頭苦行,將衣衫上的帽子蓋在頭上。
我帶着若依去父母家坐了一會兒,家裡有燒煤炭的暖爐,冬天可以圍坐着取暖,中間可以放水壺或鐵鍋,燒水或是燒菜兩相皆宜。
父親帶着老花眼鏡,膝蓋上蓋着毛毯,倦懶地坐在暖爐旁看書。母親顯得比父親精神些,甚至還出門找老朋友聊天。
若依見着父親,歡叫一聲“爺爺”,然後撲到父親膝蓋上。
“爺爺在看什麼故事?能講給若依聽嗎?”
“好啊。”
父親合上書,取下眼鏡,在寒冷的冬季中露出慈愛笑容。
但我不得不打斷他:“爸爸……”
父親皺了下眉,表現出不滿的樣子。
“有事快說。”
“那個,趁着還沒過年,我想帶若依出去遊玩一下。”
“這麼冷的天,不在家待着,你想去哪!”
我心道:“正是到了冬天,所以才做這個決定的。”
“我想帶若依去仙女山看雪。”
“看雪啊……”父親嘆息了一下,“龍潭鎮上次下雪好像都是許多年前了。”
若依湊過腦袋:“爺爺,你堆過雪人嗎?”
“嘿,爺爺見到雪的時候可沒你那麼貪玩,我們都是用雪水洗臉,或者儲存起來飲用。”
若依糾結起眉頭:“那,不冷嗎?”
“現在生活變好啦,爺爺那時比現在還冷呢。”
“那個,爸爸,你覺得怎樣?去仙女山的事。”
父親擡頭看着我,面無表情,好像適才對着若依和顏悅色的那個老頭是他卵胞兄弟一樣。
“你都決定好了,還來問我?”
“爺爺也一起去!”
若依雖然不知道我說的仙女山在哪,卻拉着父親的手,想要和他一起。
父親摸了摸若依的頭,笑道:“不行啦,爺爺老了,你和那臭小子一起去吧。”
什麼叫那臭小子……喂,在女兒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啊!
母親回家的時候,我將這件事一同說了,她只勸我“早點回來”倒也沒多幹涉。
我帶着若依告別父母,來到龍潭鎮的客車站,找了一班即將啓行的客車,帶上若依匆忙上車。
車子剛開動不一會兒,寒風便漸漸被甩在車後,車窗被關的嚴嚴實實,一車人都在暖氣中苟延殘喘。
歇息了一陣,心底的寒冬釋去,大家紛紛開始打起招呼。因爲這是長途客車,起碼都是兩個小時的路程,爲了排解無聊,甚至有人拿出紙牌開始玩起來。
“無聊的大人……”
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但我有些想不起在哪聽過。若依跪坐在座椅上,趴着椅背往後面看去,突然叫道:“蘇薇同學!”
“papa,你看,是蘇薇!”
我回頭一看,首先吸引我注意力的是身後一位帶着黑框眼鏡,臉色淡然的女人,在如此冷的天氣中,她的身材依舊在厚厚的棉衣下顯得窈窕。劉海斜斜地劃過額頭,耳朵玲瓏如玉,沒有帶任何裝飾物品,卻美的天然動人。
我再看去蘇薇,不禁恍然,這分明就是旁邊俏麗的冷美人的縮小版。
“你好,這是我女兒孟若依,真巧啊,蘇薇是我的學生。”
那個女人點頭道:“蘇憐螢,小女在校承蒙您的照顧。”
這人說話好一副古派作風啊,在大衆眼裡,她這樣的行爲可有些特立獨行,但我好歹也算一名知識分子,只覺蘇伶瑩身上有着一種特別的氣韻,古典脫俗。
等等,蘇伶瑩,姓蘇,也就是說。
“蘇薇原來是隨您的姓氏啊。”我試探道。
她點點頭,不多作解釋。蘇薇揚起腦袋,帶着天真可愛的笑容叫着我:“孟老師好。”
“你好啊,蘇薇,和媽媽一起去哪玩嗎。”
“嗯,我們要去仙女山。”
孟若依喜道:“我和papa也是!”
我點頭:“真巧。”
蘇憐螢顯得安靜,話不多,我適時地閉嘴,以免惹人厭煩,令我奇怪的是,若依只是剛開始和蘇薇聊了兩句,也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
她靠着車窗,呼出的汽一會兒就起了霧,用手套擦了擦,又睜着眼睛看着。
“papa,yo-cai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