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見狀被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朝後退了半步。
“秋葉姑娘……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饒是蘇文兩世爲人,閱歷豐富,也從未見過這番陣勢,頓時感覺體內的腎上腺素急劇分泌,血氣上涌,說起話來,也變得有些磕磕絆絆。
秋葉眼中柔波流轉,羞澀地一笑:“之前秋葉便承諾過公子,若是,若是公子幫助秋葉拿到花魁大賽的頭名,那秋葉便是公子的人了。”
今夜柳嫣閣爲秋葉慶功,秋葉自也免不了小酌了幾杯,此時酒意正映在她的雙頰之上,顯得分外誘人。
再配合她那撩人的言辭,微羞的神色,但凡是個正常的男人,也很難拒絕。
蘇文當然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時至十五六歲,正是青春萌動的時候,只不過片刻之間,蘇文就分明感覺自己變得有些口乾舌燥起來。
爲了不至於當場出糗,蘇文故意乾咳了兩聲,轉開了話題:“那個,秋葉姑娘,這會兒你不應該在柳嫣閣招待客人嗎?”
秋葉輕輕低下頭,淺聲道:“公子,外面有些冷,我們進去說好不好?”
徽州府的夜的確有些微涼,再加上秋葉先前在柳嫣閣的時候飲了幾杯酒,此時被冷風一吹,的確有些打顫。
蘇文見狀,有些矛盾地默默拉開了木門,將秋葉讓進屋來。
秋葉走到屋中,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看着蘇文關上門,再看着蘇文轉過身來,還不等蘇文說話,她便突然輕手一拂,褪下了自己的衣裙。
如無暇之玉。
“公子……”
蘇文哪裡見過這等場面,下一刻,便感覺一道柔軟的身子緊緊抱住了自己,幾乎便是剎那之間,蘇文便切實地感到自己的身體也已經起了反應。
這一次,任他在心中默唸再多次的“匹夫不可奪志”也沒用了,因爲這一切並不是幻象,而是出自他最真實的身體反應。
一時之間,蘇文傻了。他就像是一具木偶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雙手也無處安放。
“吱吱……!”
突然,一道輕響在蘇文身前發出,把秋葉驚得身子一抖,她隨即轉過頭去,正看到黑暗中一雙幽綠色的小眼睛正憤怒地看着自己,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秋葉便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跳了起來,躲到了蘇文的身後。
“公子……那是……那是什麼……?”
蘇文也是心中一震,隨即重新回過神來,正看到吱吱憤怒地揮舞着一雙小爪子,似乎在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蘇文頓時便清醒了過來,他沒有時間去感受自己背後的一對柔軟,趕緊開口道:“秋葉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我過去看看,可能是妖獸!”
說着,蘇文也不管秋葉心中所作何想,當下從對方的溫柔當中抽脫了出來,兩三步之間便朝着吱吱緊追了過去。
一路追到後院,蘇文卻轉而來到了廚房,從木桶中捧起大片冰冷的清水,砸在自己臉上,連續數次,終於讓心頭的那絲旺火稍微被澆滅了一些,喘了一口粗氣,蘇文這才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面帶苦笑。
“這一次,還真是玩兒大了啊……”
誠然,蘇文雖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他也絕對不會去挾恩索報,只是因爲一個花魁大賽的頭名,便要了人家的身子。
或許你說蘇文虛僞也好,說他迂腐也罷,即便在這個文人輩出的時代,在這個入青.樓如家常便飯的世界,蘇文也仍舊留有自己的一絲堅守,他始終相信,唯有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才能將自己的全部交給對方,否則,便是對於他人的傷害,亦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想來,這便是蘇文兩世爲人,一些小小的執着吧。
否則,在前世的時候,以他那過目不忘的本事,討得女孩歡心自是手到擒來,又怎麼會……
蘇文當然是喜歡美女的,尤其是如秋葉這般不僅擁有上上之姿,更有一定才學涵養的女子,而且在聖言大陸之上,往往文人學子與青.樓女子的唯美愛情故事,更爲深入人心。
當年柳嫣閣的那位姑娘和鴻鳴書院學生所行所爲,不正是造就了一段衆人皆知的佳話嗎?
所以要說蘇文對秋葉不動心,那是假的,但那只是單純的情慾之念,而秋葉對他,也談不上絲毫的感情,不過單純爲了報恩而已。
蘇文心中很清楚,自己若是今夜真的跟秋葉發生了什麼,那他一定會後悔的。
一夜.情緣,說到底,也不過鏡中看花罷了。
之前蘇文對於秋葉所謂的以身相許之言,只是一笑置之,想來若是秋葉真的奪了魁首,成爲柳嫣閣繼柳施施之後的又一金字招牌,又怎麼捨得離開柳嫣閣,甘與自己爲僕爲奴,誰曾想,秋葉說的竟然是真的!
即便當日蘇文答應下秋葉的請求,出手助她一舉拿到了花魁大賽的頭名,他所爲的,也並不是秋葉的承諾,而是單純被對方的真情懇切所感。
所以此刻見秋葉竟真的準備實現諾言,蘇文一時之間便有些懵了。
逃避不是辦法,蘇文總不能把自己鎖在廚房,躲上整整的一夜,所以他定了定神,還是回到了後院中,對着前堂喊道:“秋葉姑娘,那妖鼠已經被我趕跑了,你出來吧!”
片刻之後,秋葉慢步走了出來,衣衫有些凌亂,臉上還帶着既害怕又羞怯的紅暈。
蘇文故意坦然一笑,迎上前去,抓住了秋葉的手掌,領着她向院內走去。
秋葉並未反抗,乖順地任憑蘇文牽着,只是看着眼前越來越近的木屋,心跳竟有些不爭氣地加速起來,呼吸也不免變得急促了幾分。
卻不料,蘇文並未將她領到房中,而是身形一拐,來到了院內的那株石榴樹前。
蘇文隨之將秋葉的手鬆開,然後當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秋葉不必拘禮。
秋葉一愣,不知道蘇文這是何意,但也沒有太過猶豫,便整理了一下裙襬,安以暇整地坐在了蘇文的身邊,撲閃着一雙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蘇文。
蘇文哈哈一笑,開口道:“秋葉姑娘,你之前說,等拿到了花魁大賽的頭名之後,便會告訴我其中的緣由,現在,不知道是否方便?”
蘇文對於先前在前堂的一幕閉口不提,而是轉開了話題,既是爲了掃除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也是爲了讓自己冷靜一些。
秋葉聽着蘇文的疑問,臉上神色微變,她沉默了片刻,突然挪了挪身子,將腦袋枕在了蘇文的肩膀上,仰頭看着石榴枝葉間偶爾漏下的星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公子……真的想知道……?”
不知道爲什麼,蘇文突然感覺此時的秋葉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如之前那般誘人媚然,而是帶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見蘇文靜靜地點了點頭,秋葉的目光變得越發幽然了起來,視線從那斑駁的星芒間飄離開來,似乎墮入了無邊的黑夜。
“在我很小的時候,家裡面雖然並不富裕,但也衣食無憂,我父親可是跟公子一樣,也是一名文生大人呢,不過可惜直到最後,他也未能再入一步,晉升貢生之位,這也成了我父親此生最大的遺憾。”
“我記得父親常對我說,等長大之後,一定要好好讀書,爭取能夠成功開智,將來在文位上超過他,所以纔給我取了寧青冰這個名字,便是希望我日後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冰水爲之而寒於水吧。”
至此,蘇文終於知道了秋葉的真實姓名,原來是叫做寧青冰,可是與此同時,他的心中也隱隱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但他並沒有打斷秋葉的敘說,只是暗暗伸出手抱住了秋葉的肩膀,靜靜聆聽着。
“可惜我父親並沒有看到那一天,便在我即將入私塾讀書的前一天,城內突然發生了叛亂,一日之間,變天了。”
“那一場叛亂,死了很多人,我父親作爲一名統兵司偏郎,被人活活打死在了街頭,後來聽人說,他在面對那些手無寸鐵的暴民的時候,竟然連體內的才氣也不曾激發,便是爲了少造殺戮,不願以文位鎮壓這些普通民衆,卻不想……”
說到這裡,秋葉突然擡起頭,看向蘇文的側臉,哽咽道:“你說,我父親是不是很傻?”
秋葉並不是真的在尋求蘇文的解答,她只是靜靜地流着淚,復又繼續說道:“後來,我母親爲了出去尋找父親,也被人擄走,至今音信全無。”
“再後來,叛亂被平定,我一個人在牀底下藏了整整十天之後,迎來了一羣比亂民更加可怕的人。”
秋葉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飄渺,從裡面聽不到太多的憤怒,只有淡淡的憂傷,她頓了頓,突然嘆了一口氣:“這些人,都是平日家中的親戚朋友,我記得在往常過年的時候,還曾一口一個叔叔伯伯的叫着,可是到了那個時候,在他們發現我家中只剩下了我這麼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兒的時候,所有人的變了……”
“家裡面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我不敢出聲,更不敢喊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原本完整的家被一點點搬空。我的父母不在了,而如今,連家也沒了。”
“我從那座空蕩得如墳墓的大房子中跑了出來,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我想要找到我的父親,卻不知道去哪裡找,後來我聽人們說,叛亂中死的人都被埋在了城外的荒坡上,於是,我出了城。”
說到這裡,秋葉彷彿自嘲般地笑了笑:“可是當時的我,只是一個孩子,根本從未出過城,又哪裡知道荒坡在哪裡?”
“很快我便跟上了一支難民的隊伍,還以爲這些人也是爲了尋找逝去親人的屍體而出城的,卻沒想到,他們都是在叛亂中犯了大罪,被流放邊疆的罪人。”
“不知道就這麼走了多久,等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離開城中多日了,想要回去,卻再也回不去了……”
秋葉輕輕嘆了一口氣,飽含悲慟,彷彿是在祭奠她那再也回不去的過去,以及,故鄉。
蘇文並沒有問秋葉這一路上是怎麼生存下來的,中間又發生了哪些故事,但他知道,在此途中,秋葉必定是飽受了極大的磨難。
“或許是上天最後的垂憐吧,前往玉門關路途遙遙,隊伍中途正好要經過徽州府進行補給,我便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與大家分別了。”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在偌大的徽州府,想要活下來,竟然會比之前更難。我沒有盤纏,沒有食物,一無所長,就連路邊乞討也會被守備軍驅趕,當時的我不禁想着,就這麼餓死在這裡,不知能不能與遠在他鄉的父母團聚?”
突然,秋葉擡手輕輕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認真地看着蘇文,開口道:“公子知道,一個人在餓極了的時候,會怎麼樣嗎?當這個時候,突然有一碗米飯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又是什麼感覺嗎?”
秋葉吐出一口氣,幽然道:“便在我真的認爲自己會被餓死在街頭的時候,林姨出現了,她給了我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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