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的出現並不足以讓人覺得意外,卻令唐婉兒的奇襲之策徹底落了空。
若單純以實力論之,沈木和唐婉兒雖然同爲半聖,但沈木對才氣的運用卻不如唐婉兒遠矣。
可唐婉兒同樣有她的致命缺陷,便是她不擅戰鬥。
而沈木卻是身經百戰之人。
所以在這一刻,沈木竟然硬生生地用戰鬥經驗和技巧與唐婉兒拼了個旗鼓相當,甚至隱隱有佔取上風之勢!
別忘了,沈木所修習之花道,還是輔助文位!
自十國聯考落幕之後,世人皆知蘇文乃人族天縱奇才,文武兼備,故得以入選四大才子之名,天棄山一役,更讓世間文人看到了蘇文的強大之處,一日之間晉升大學士,除了魔族人之外,百十年間從來沒有人能夠做到。
但他們並不知道,或者下意識地忽略了,如果論及文位的話,有一個人永遠都壓了蘇文一頭。
當蘇文在迷失沼澤服下聖氣丹進階侍讀境的時候,沈木早就成爲了舉世聞名的御書大才。
當蘇文通過十國聯考入得聖宮,獲取御書之位的時候,沈木早在那之前,便聞寧青冰一曲有所悟,成爲了一介翰林。
蘇文能夠在天棄山一役中一日橫跨三大文位,晉升大學士,是得益於他在大河秘境中的百年孤獨。
而沈木卻於聖宮內觀神書八座,同樣跨越了三大文位,直接成就半聖之名,靠的,卻是絕對的天賦和資質!
若非沈木於黃鶴樓一役中背叛了人類,投靠魔族,他比蘇文更有資格成爲四大才子!
或許就連今日天策軍統帥一職也將由沈木擔當!
人族內戰期間,沈木與花雕一起,將人族十國攪成了一片亂局,並於崆幽谷混戰中成功布局。引得人類元氣大傷。
這是其智近妖。
長青大峽谷一役,沈木憑藉一朵雪蓮便抵擋住了蘇文手中的忘川神劍,守護淺夏全身而退,並間接導致了皓馬自碎不朽域。
這是其勇當絕。
如此智勇雙全之大才。卻僅僅因爲情之一字,便背叛了全人類,無怨無悔,實在讓人唏噓感慨。
但事已至此,唐婉兒除非突破沈木的防線。否則絕不可能傷到淺夏半根毫毛!
可就在沈木用一朵雪蓮擋住唐婉兒光明聖意的同一時間,淺夏卻退了,因爲她很明白,自己的危機,還沒有完全解除。
唐婉兒貿然出擊,想要一舉取得敵軍主帥性命,是因爲她忽略了淺夏身邊還有一個沈木。
但淺夏絕不會因爲唐婉兒被阻,便忘記在這位人族聖女的身邊,同樣有一位堅定的守護者,姚莊!
果不其然。便在淺夏退離的下一刻,姚莊突然自唐婉兒的身後現身而至,他的體外燃燒着幽綠色的熊熊烈焰,雖然文位不過御書,卻能給淺夏帶來無窮無盡的壓迫之力!
淺夏的及時離開,讓姚莊無功而返,同時也給了沈木回援的機會。
如今的沈木已經位及半聖,一個小小的御書在他眼中不過螻蟻之輩,只需要擡擡手便能將其抹殺。
下一刻,一道金色才輝如離弦之箭。向姚莊疾射而去,然而,還不等這道金箭靠近姚莊身前三丈,一滴純白色的霖露便從天而降。輕輕澆打在金箭其上,立刻將其澆滅於無形之中。
這便是唐婉兒的神聖光明意。
因爲姚莊的加入,頓時將這場關乎兩族聖女的戰爭變得更加複雜了一些,明面上看起來,似乎是沈木在以一敵二,但實際上。自始至終,姚莊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沈木的身上,而是在不惜一切代價向淺夏靠近!
對魔族方面來說,這還不是最糟的。
因爲至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雙方總體實力旗鼓相當,考慮到花雕與大祭司的實力皆強於其對手,所以隨着時間的推移,魔族方面的優勢將會越來越大,直至將天策軍盡數埋葬於信水郡。
而且,淺夏一直藏了一招非常強大的後手,若不是爲了防備今日會有人類至強者親臨,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應該會呈現一面倒的情況。
而到了這個時候,淺夏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孽徒,還不住手!”
一聲斷喝突兀地自空中炸響,其中所蘊含的聖威令所有人心中一顫,黃龍士眼中喜不自勝,他以爲,之前突破聖位的兩位人族強者終於趕到了。
可事實上,黃龍士猜錯了。
來人並不是剛剛晉升聖階之人,卻是在場所有人類都非常熟悉的一位花道至尊。
尤其對沈木來說,這道聲音更是無比的熟悉,竟使得他身形一震,被唐婉兒一擊打中了右肩,倉皇而退。
因爲來人是他的老師。
花聖,汪灝!
隨着汪灝現身於半空中,蘇轍、陸羽、言師這三位聖階強者也接連露面,立刻給魔族將士帶去了無比沉重的壓迫感。
同一時間,又有一對人馬從西北方包抄而至,卻是李白所率領的英雄聯盟衆將!
大勢已去。
大局已定。
淺夏終究還是失算了。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忘記人族方面這四位聖階的存在,所以在戰鬥一開始的時候,不論是她御下的睚眥、蒲牢,還是沈木,都未曾現身。
可沒想到,旬塵爲此戰所準備的四大機關聖獸,卻將她手中的底牌一一逼出,雖然淺夏仍留有後手,但面對人族方如此陣容,已經有些難以爲繼了。
如此一來,那張底牌,便再也沒有了暴露的必要。
念及此處,淺夏不再做任何猶豫,當機立斷道:“全軍撤退!”
面對人族一方來勢洶洶的數位聖階、半聖級強者,花雕和大祭司也非常清楚,這一戰,他們已經敗了。
卻並非是敗在他們的輕敵,也不是敗在了馳援而至的這些聖階之手。
他們只敗給了一個人。
人族軍師,旬塵。
在得到淺夏親令後,大祭司不再戀戰,袖袍一揮,便重新回到了淺夏身邊,與沈木一起護衛着淺夏向着更南方的澤地撤離。
花雕則在蒲牢和睚眥兩大聖獸的協助下負責斷後,然而此時他需要面對的,卻是整整六位聖階,以及四頭機關聖獸!
花雕知道,自己很可能走不了了,但他仍舊將手中的戰旗舞得獵獵作響,用自己的身體爲魔族將士開闢了一條撤退的通道,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之上!
睚眥的雙眼已經一片殷紅,足以淌下滴滴血淚,蒲牢的聲音已經沙啞,彷彿在做着最後的嘶鳴。
天已經黑了,可人族衆將士的才氣光芒卻將戰場映得如白晝一般明亮,可惜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空中那四頭威風凜凜的,決定了此戰成敗的機關聖獸,眼中的光芒也在逐漸暗淡下來。
在距離戰場不足十里之外的原天策軍駐營中,旬塵孤身坐在帳前,生命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
若根據時間來計算,今天並非七七四十九日的大限,但旬塵將代表了自己生命的八盞命燈給了四頭機關獸,也意味着他提前將自己的時間透支了。
好在,這一戰,終究還是勝了。
雖然旬塵遠離戰場,未能親眼目睹天策軍的大捷,但冥冥之中,他彷彿聽到了遠方數十萬大軍的歡呼聲,看到了花雕手中的戰旗折斷於鮮血當中,就像是黎明的光輝即將刺破這片黑幕,帶給聖言大陸新的希望。
可惜,他等不到那一刻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間裡,旬塵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任由膝上的毛毯滑落地面,他伸出手,彷彿想要觸及夜空中那遙不可及的星光,亦或者想要撥開迷霧,看看那最後的光明究竟灑落何方。
一抹淺淺的微笑自他的脣角盪開,他慢慢閉上了眼睛,感受着夜風習習的涼意,覺得從未如此平靜過。
片刻之後,旬塵的手臂緩緩垂了下來,安放於他腳邊的,那盞號稱從不會熄滅的長明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