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對於今日花魁大賽志在必得,而她最有把握獲勝的,便在於第三輪的才藝比試。
準確的說,自柳嫣閣入徽州府以來,四大樓但凡舉辦任何活動,只要有自身才藝展示的環節,柳嫣閣便從來沒有敗過。
因爲柳施施留了一支舞在柳嫣閣。
謂之,漫天雨蝶。
按照柳嫣閣定下的規矩,唯有當家花魁才能習得此舞,便如同那些俠志小說當中,只有首席大弟子才能參摩門派的最強功法一樣。
秋葉是如今柳嫣閣的當家花魁,所以她的殺手鐗,便是漫天雨蝶。
然,雨落有聲,蝶行有音,故漫天雨蝶不僅對舞者要求極高,對於其奏樂伴舞者也有極其嚴苛的規定。
唯有琴、舞相結合,才能演繹出漫天雨蝶的精髓。
柳嫣閣屹立州府數年,唯有樓中的當家樂師林巧兒對其配樂爐火純青,也便是秋葉口中的巧兒姐。
但是此刻,已經臨近秋葉的表演時間,林巧兒卻並沒有出現在花魁大賽的現場!
林夫人顯然也有些意外,奇道:“巧兒是跟我一起來的,剛纔便在場外等候啊。”說着,林夫人回頭看去,卻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人羣中。
蘇文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沉吟道:“怪不得,他們如此輕易便讓你拿到了第二輪的次席。”
今日的花魁大賽,從一開始的評審人員,到抽籤環節,再到如今的琴師失蹤,顯然都是有人做了極有針對性的佈置,目的就是爲了打壓柳嫣閣,一環扣一環,真可謂是處心積慮。若不是蘇文出手相助,恐怕秋葉早在前兩輪就被淘汰了!
第一輪詩詞考校,沒人預料到秋葉能夠詞成超凡,但即便如此,也有兩位主考官進行補救,刻意壓低秋葉的名次。
第二輪琴棋書畫,爲了讓秋葉抽到其最不擅長的畫道,甚至於白菲兒也忍痛將自己的強項捨棄,轉而選了琴藝。
卻沒想到,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讓蘇文以一己之力扭轉了戰局,才使得秋葉能夠獲得與白菲兒在最後一輪一較高下的機會,然而,哪怕是這樣的一個機會,對方也不願意給秋葉。
未言勝,先慮敗。
雖然對方認爲秋葉極可能在兩輪過後便被淘汰出局,也依舊沒有放鬆警惕,提前便在第三輪做出了安排。
這一次,他甚至不需要在舞臺或者規則上動什麼手腳,也不需要兩位評審主考的刻意打壓。
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個人的消失。
秋葉的御用琴師,林巧兒。
“林姨馬上派人去找,你不要着急,實在不行,就讓青青爲你奏琴吧。”林夫人安慰着秋葉,但從她的語意中,也透出了那麼一絲無奈。
青青同樣是柳嫣閣的琴師,也是林巧兒一手教出來的徒弟,被譽爲數年後林巧兒的接班人,但數年後是數年後,如今青青的琴藝尚顯稚嫩,若是要爲秋葉的漫天雨蝶配曲,還是勉強了些。
便在此時,蘇文卻突然問道:“不知道鳴瑟軒的老闆會不會此曲?”
蘇文在來到徽州府之後,極少邁出林花居的大門,所以他所認識的樂師並不多,恰好,鳴瑟軒的老闆便是其一。
因爲一般的灰木琴極難駕馭住《廣陵散》的磅礴真意,致使蘇文幾乎每練一次琴,就得去鳴瑟軒重新購買一架新的琴,也藉此與鳴瑟軒的老闆慢慢熟識起來,所以他知道,對方的琴藝很高。
更別說,鳴瑟軒的老闆本來就是有琴位加身之人!
可惜,蘇文的提議很快便被林夫人否決了:“這首曲子雖然不是我柳嫣閣的不傳之秘,但是會的人卻極少,畢竟如果沒有妙舞相伴,其曲意也並無不凡之處,然而漫天雨蝶這支舞,我柳嫣閣卻是不外傳的。”
蘇文嘆了口氣,搖頭道:“看來對方把一切都考慮到了,爲了不讓秋葉奪冠,還真是什麼臉都不要了!”
秋葉嘴角帶着苦澀,開口道:“看來,不該是我的,便始終不是我的……”
林夫人看着秋葉這模樣,微微有些心疼,說起來,秋葉自小便身世坎坷,當年險些被活活餓死街頭,還是她眼見其憐,才撿回了樓中,所以實際上,秋葉是被林夫人一手養大成人的。
但即便是林夫人,也從未見過秋葉會因爲一件事情如此執着過,只是如今看來,恐怕註定只是一場空了。
想到這裡,林夫人也忍不住嘆了口氣,神色幽然。
而與此同時,在舞臺之上,白菲兒已經準備開始進行才藝展示了,她最強的是畫道,雖然在第二輪的時候,爲了針對秋葉,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琴字牌,但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所以她在第三輪的才藝展示,便是作畫!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白菲兒身前那足有兩三丈長的畫布上,只有一個人,卻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一聲不響地衝出了場外。
“蘇公子……”
“蘇文,你跑哪兒去……”
蘇文對於身後秋葉和唐吉的聲音充耳不聞,眨眼之間就已經穿過了青色布幔,臉上閃爍着一絲期許。
“我怎麼把她給忘了!”雖然晚了一點點,但蘇文卻來不及後悔,只希望時間還來得及。
或許是因爲之前蘇文在衆人面前出了大風頭,所以原本擁堵不堪的人羣在見到蘇文從裡面衝出來後,都情不自禁地向兩側挪開,竟然硬生生地給蘇文讓出一條路來!
那原本坐在金鳳樓貴賓席的翩翩少年,看着蘇文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凝重起來,隨即他輕輕擡手比了一個手勢,很快在人羣中便鑽出兩個人來,緊緊地跟在蘇文身後,擠出了看熱鬧的人潮。
蘇文一路狂奔,很快便離開了車水馬龍的雲袖街,誰也不知道他要去什麼地方,去幹什麼。
片刻之後,蘇文終於來到了目的地,說起來,他也只是一時頭腦發熱,因爲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彈奏漫天雨蝶的配曲,更不知道那人願不願意幫助自己,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此刻會不會出現在這裡。
蘇文的面前,是春山樓,這裡最著名的一道菜是桂魚,三天前,他在這裡遇到過一個很愛吃桂魚的少女。
蘇文站在春山樓前,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即邁步而入,不管怎麼樣,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也好,他也不想放棄這最後的可能。
剛剛走進門口,蘇文的目光便朝窗口處的位置望去,令他驚喜的是,沐夕真的在那裡!
兩三步來到桌前,顧不得沐夕那滿臉驚詫的表情,蘇文便搶先開口道:“我記得在鳴瑟軒的時候,你似乎很懂琴的樣子,你會不會彈漫天雨蝶?”
沐夕看着蘇文滿臉的焦急,卻並沒有急着回答,而是開口道:“爲什麼問我這個?”
蘇文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變得平靜了一些,這才道:“我現在需要一個會彈漫天雨蝶的人,除了鳴瑟軒的桂月姐,我便只認識你一個懂琴樂的人了,所以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彈?”
林夫人說過,漫天雨蝶的配曲會的人極少,就連鳴瑟軒的老闆都不曾習得,蘇文又怎麼能寄望於一個他剛認識不久,連底細都不知道的少女?
可是蘇文仍舊一個人來了春山樓,依舊向沐夕問出了這個問題,因爲在他的眼中,沐夕已然是秋葉能否在花魁大賽奪冠的唯一希望了,且不論這個希望到底有多大,但對於蘇文來說,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絕不會放棄!
而他的努力,註定是將會得到回報的。
下一刻,沐夕輕輕挑眉,然後點了點頭。
蘇文見狀,眼中一亮,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會有這麼好的運氣!
蘇文與沐夕只見過兩次,或許連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沐夕住在什麼地方,是否是來參加州考的考生,他唯一能夠尋到的線索,便是春山樓,誰曾想,就是這麼如同瞎貓撞死耗子般的賭博,蘇文竟然贏了,他竟然真的在春山樓見到了沐夕。
整個徽州府,蘇文只認識兩個懂琴的人,一個便是鳴瑟軒的老闆桂月姐,另外一個則是沐夕,然而,連一名有琴位加身的琴行老闆都不曾習得漫天雨蝶的配曲,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卻聲稱她會!
這不是好運氣是什麼!
想到這裡,蘇文甚至無法多等一刻,一把拉住沐夕的手,便要向外走,同時開口道:“我需要你幫我彈奏一曲。”
然而,沐夕仍舊坐在原位上,紋絲不動。
蘇文回過頭,知道自己有些心急,立刻解釋道:“時間緊迫,雖然我們只見過兩面,但是如今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此事成後,算我蘇文欠你一個人情!”
誰料,沐夕仍舊不爲所動,只是冷淡地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麼,但是抱歉,我不能去。”
蘇文聞言,心中一沉,正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聽得沐夕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我不能去,但是我可以把這首曲子教你呀!”
沐夕的嘴角再次揚起那抹不自然的笑容,但在蘇文看來,卻百媚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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