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傲然而立,赤色光焰較之剛纔,越發深邃了幾分,如同是一件血色披風,迎風展揚。
孫丁山看着蘇文,就像是活見了鬼一般,眼珠子都快從眼眶中瞪出來了,他顫抖着聲帶,磕磕絆絆地呢喃道:“你……你的文海……竟然……”
“或許是聖石垂憐,並沒有向我體內注入太多才氣吧。”蘇文笑了笑,算是解釋。
事實上,從一開始提出自辯的時候,蘇文便根本沒有擔心過自己的文海會被撐爆,原因很簡單,或許其他文位不及御書的學子,其文海頂多如一個小池塘般大小,自然是無法經受聖石才氣灌注的,但他的文海,卻真的是一片海!
這纔是蘇文真正的憑恃!
嚴子安和孫丁山都認定蘇文不會真的請出清白聖石,其根源便在於他們不相信蘇文會爲此自廢文海,但他們卻不知道,這一他們所以爲的風險,對於蘇文來說,原本就不存在!
嚴子安以爲蘇文在詐他,不會也不敢與他同歸於盡,他哪裡能夠想到,就算他被才氣爆體當場,蘇文也根本不會有半分的危險。
同歸於盡?嚴子安還真看得起自己!
事情到了這一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時之間,衆人看向蘇文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欽佩與敬畏。
欽佩蘇文敢於以聖石證清白。
敬畏蘇文在聖石才氣倒灌之下,也依舊安然無恙!
整條黃梨街突然響起了如雷鳴般的掌聲,沒有人指使,也沒有人引領,所有人都自發地表達着自己內心的震撼。
皓馬站在鋪子前,慢慢低下了頭,嘴角蕩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然而,事情還沒有完。
在萬衆喝彩之下,蘇文慢步走到了黃錚身前,彎下身子,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收了嚴家多少好處,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親手毀去了自家妹妹的容貌,但是敢當衆污衊一位文生卻是不爭的事實,你可認罪?”
黃錚早就已經被嚇傻了,連嚴子安如今都成了廢人一個,他哪裡還敢再狡辯半句?
“我……我認罪……”
蘇文輕輕一笑,拔出了腰間的短劍,再道:“按聖律明規,但凡污衊文人名聲之人,有文位者着聖裁院裁定,無文位者,可由當事人發落,孫大人,對嗎?”
孫丁山看着蘇文那無比平靜的目光,忍不住心中打了個突,忙不迭點頭道:“不錯。”
蘇文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心慈手軟,否則日後定然麻煩不斷。他需要通過嚴子安被廢的下場,以及黃錚的死,來警告那些對他心懷不軌之人,唯有如此,他才能保住林花居的安寧!
念及此處,蘇文手起劍落,狠戾地朝黃錚的脖子處抹去,然而,他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從旁邊伸過一隻小小的手掌,抓住了蘇文的手臂。
那是黃小娥的手。
蘇文身形一頓,便看到黃小娥跪倒在了自己身前,眼中含着淚,正滿目哀求地看着自己。
這一幕,讓圍觀之人無不爲之動容。
孫丁山咬了咬牙,擡步走到蘇文身前,輕聲道:“黃錚是小娥唯一的親人了,經此一事,我相信他會痛改前非,況且以如今小娥這樣子,日後也需要一個依靠。”
蘇文深深地看了孫丁山一眼,又轉過頭看向旁邊沉默了很久的嚴五爺。
嚴五爺輕輕點了頭。
幽幽一嘆,蘇文終於收回了手中的短劍,對黃錚說道:“因爲你妹妹替你求情,我暫且留你一命,但倘若日後讓我聽到你仍在作惡,我會隨時將你這條命收回來!”
說着,蘇文伸手將黃小娥扶了起來,柔聲道:“日後有什麼麻煩,儘可到林花居來找我,知道嗎?”
黃小娥點點頭,在蘇文轉身後,復又跪下向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這才攙扶着黃錚,一步步走出了黃梨街。
孫丁山見狀,心生感慨,嘆道:“都是可憐人啊……”
蘇文冷聲道:“這一切,都是惡人心生歹意,纔會牽連無辜之人!”
說着,蘇文將目光毫不遮掩地投在了昏死過去的嚴子安身上,其他人聞之,也紛紛露出了厭惡之色。
孫丁山卻被蘇文這一聲提醒過來,忽的想到他的麻煩纔剛剛開始,嚴子安文海被廢,不知道會引起多麼強烈的震動,嚴家家主會不會向他報復不說,單是聖裁院的內部調查,他就絕對逃不過去!
想到這裡,孫丁山滿臉苦色。
便在此時,蘇文的聲音卻輕飄飄地傳來:“日後還望孫大人照顧一下黃家,今日之事,我會向聖裁院說明的,您只是偶然路過此地,恰巧遇到我與嚴子安的對峙而已。”
孫丁山聞言一怔,滿臉驚喜地看向蘇文,彷彿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蘇公子,此言當真?”
蘇文淺淺一笑,開口道:“我相信孫大人之前只是被惡人所矇蔽,如今事情已經了結,我又何必爲了他人而連累大人呢?而且,說到底,今日我能夠將嚴子安正法當場,也少不了大人的功勞啊……”
蘇文心中很明白,今日之後,他已經徹底與嚴家結下了死仇,再得罪聖裁院顯然不是明智之舉,還不如給孫丁山一些甜頭,把他與自己綁在一起,想來日後嚴家想要來找自己麻煩,孫丁山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孫丁山畢竟在聖裁院執事多年,當下也明白了蘇文的意思,與嚴家作對雖然不是個好主意,可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了選擇的權利,而且他已經隱隱看出了蘇文的價值。
能夠與柳嫣閣拉上關係,讓嚴五爺力保,還能得到清白聖石的庇佑,不論怎麼看,這個蘇文都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啊!
說不定,這個蘇文才是比嚴家更粗的一根大腿!
只是剎那之間,這些念頭便在孫丁山的腦中轉了一圈,他頓時下定決心,對蘇文點頭應道:“既然如此,那孫某便先行謝過了。”
蘇文知道孫丁山已經選好了立場,淡然道:“舉手之勞。”
之後的善後工作,自然就交給了孫丁山和嚴五爺,蘇文重新回到了林花居中,直接將大門緊鎖,謝絕見客。
圍觀的衆人先是意猶未盡地回味了一陣先前那極爲難見的大場面,又相互品頭論足了一番,這才漸漸散去,想必今日在黃梨街所發生的事情,很快便會傳遍整個州府。
果不其然,在當天晚上的時候,關於蘇文這個名字的一切,便已經傳進了州府幾乎所有大人物的耳中。就連街頭巷尾,茶館酒樓中所談論的話題,都離不開蘇文的林花居,以及今晨啼血長鳴的黃梨街。
一夜之間,林花居這間本來就頗具傳奇色彩的胭脂鋪子,更加被籠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
只是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作爲當事人另外一方的嚴家,卻保持了足夠的沉默,沒有向蘇文報復,也沒有去林花居找茬,甚至在嚴子安送入府中之後,便緊閉了府門,沒有向外發出一星半點的聲音。
嚴子安當夜便被送回到了書院中,交給書院的老師進行治療,不過文海已廢,就算是半聖出手也難以挽回,能夠保住性命,不落下殘疾便是大喜了。
接下來的數日,林花居的生意絲毫沒有因爲“毒胭脂”的事情而變得冷清,反而越發火爆起來,鋪子外面排隊的人羣越來越多,只是絕大多數人都是衝着蘇文這個人來的。
蘇文也再也沒有在公衆眼前露過面。
事實上,如今的蘇文比起以前還更忙碌了,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名聲在傳出去之後,很快便會引來徐家人的追查,留給自己安心備考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
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裡面,爭取把自己的八大文位全部提升到橙色氣芒!
詩、詞自不用說,書之一位,也在蘇文的勤加練習之下,越發逼近了破階的時刻,而伴隨着蘇文對於胭脂作畫的鑽研和嘗試,他的畫道已經後來居上,成功超越了書道,於兩天前就已經橙色才氣加身了。
閒暇之餘,蘇文也時常下廚房做藥膳,除了再一次征服了衆人的胃之外,他文海中的那根狗尾巴草也越發變得鮮豔起來,朝着書位穩穩逼近。
“是時候去買一架古琴了。”蘇文放下手中的墨筆,搓了搓手,心中有了下一個目標。
琴位!
在林花居火爆生意的背後,蘇文早就已經賺了個盆滿鉢滿,即便不提當初林夫人給他的兩大箱黃金,蘇文也已經有了足夠的現銀去買一架上好的古琴了。
想到便做,蘇文專門挑了晚上林花居外人最少的時候,喬裝打扮了一番,便出了門,直奔城東琴行。
蘇文獨自一人走在城東的大街上,學着當初的燕北,在頭上不倫不類地帶了一頂大斗笠,將他的面容盡數遮擋其中,倒也沒有被人認出來。
經過打聽,在這一帶最著名的琴行叫做“鳴瑟軒”,坐落在城東一個小巷深處。
蘇文懷中揣着沉甸甸的銀票,便這麼大搖大擺地朝“鳴瑟軒”走去,卻並未發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後已經跟上了一道輕盈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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