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陸羽願不願意承認,蘇轍至少有一句話沒有說錯。
如若人族聖才與聖女聯姻,那將成爲當世間最美麗的一段佳話。
雖然現在的唐婉兒還不是聖女,但總有一天,她會成爲聖女,屹立於衆生之巔,執聖權、御聖威,成爲衆聖於人族十國中唯一的代言人。
這一點,從她走出阿房宮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
因爲在她的身後不僅站着竹聖蘇轍,還有整個聖域,還有人族文道六首。
在未來某個適當的時候,光明聖廟將會親自爲她加冕,屆時,不論是人世各國君王,還是傲然寰宇的諸位聖者,都會前往觀禮。
那將會是百十年間,聖言大陸上最震撼人心的盛會。
當然,一旦唐婉兒成爲聖女,那麼受益最大的,還是濟國。
因爲唐婉兒不僅出身自濟國,而且還是貨真價實的濟國郡主!
不過,在聖域經過嚴格的篩選和多番考量之後,卻不得不承認,至少在現在,唐婉兒是聖女一職上的最佳人選。
因爲相比於其他人,唐婉兒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
她是在聖宮中出生的。
很顯然,那個唐婉兒口中所謂的姆媽,並沒+,有告訴她所有的真相。
事實上,唐婉兒的母親,也就是十八年前那一屆十國聯考的榜前三甲,名爲方詩云,乃是濟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不但嫁給了濟國世俗間最有權勢的男人,更在文道之上天資卓越。在明知已有身孕的情況下,還毅然決然地參加了十國聯考。並一舉奪得榜前三甲,得入阿房宮!
此事在當年可謂轟動十國。成爲了人們在茶餘飯後最富談資的話題。
可惜的是,天妒英才,人世多不測。在方詩云進入阿房宮半年時間之後,便因爲難產而死,再也沒有看到生她養她的那方土地。
而她的女兒,便是唐婉兒。
唐婉兒至今芳齡十八,在這十八年間,她從未踏出過阿房宮半步,終日侍伴神書於左右。不受塵世所染,亦不爲俗物而喜悲。
這纔是聖女的完美人選。
可惜的是,不論是蘇轍,還是在背後推動這件事情的一衆聖者,都沒有聽到燕北說的那句話。
事情,是可以計算準確的,但是人,卻永遠都計算不出來……
蘇文在十國聯考文試的最後一道考題上,給出的答案。是思想和信仰力量的缺失,所以唐婉兒走出了阿房宮,被當做世間唯一的聖女培養,便是聖域希望藉此來驗證信仰的力量。
而在入聖宮觀神書一月之後。如今的蘇文,又在做什麼呢?
他並不知道,之前在聖宮門外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女。即將成爲人族聖女,更不知道已經有一紙婚書將他們兩人的命運聯繫在了一起。
他甚至不清楚。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面,內戰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汜水關還守不守得住?
此時的蘇文,沒有時間去關心那些,他只是在思考一個看似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問題。
“如果說神書是一本記錄了聖言大陸千百年光陰的書冊的話,那麼,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寫的每一個字,是不是也會被記錄上去呢?”
沒有人能夠解答蘇文的這個問題,所以他想要試一試。
這或許便是蘇文與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的區別之所在。
在他人看來,神書乃是人世間最寶貴、最神聖的東西。不論是剛入聖宮的侍讀學子,還是最早開始參悟神書的聖者巨擘,在面對神書的時候,都只是懷着敬畏與虔誠之心,絲毫不敢做其他的非分之想。
當然,在這其中,或許有一個例外,便是那位曾經以大神通撕去神書最後一頁的神秘人物。
但除此之外,其他所有人在神書之前,都只會被動地傾聽神書想要說什麼,而不敢去主動地告訴神書,他們內心的彷徨與疑惑。
百十年間,只有蘇文敢。
想到了就去做,這便是順心而爲。
下一刻,蘇文於心神之中,輕輕地將那一本書冊捧在了手裡面,然後他的指間出現了一支墨筆,隨時準備落下。
時至此刻,蘇文唯一有些猶豫的,便是應該在神書上寫下什麼樣的話語。
是寫一首詩,還是作一首詞呢?
亦或者,蘇文可以從前世的記憶中抄來一篇琴譜,佈下一局殘棋。
但在冥冥之中,蘇文卻突然想起了當初他在林花居中所留下的一件憾事。
那一日,若不是皓馬及時出手,蘇文或許會因爲只書寫了寥寥數十個字,便走火入魔,引才氣爆體而死。
那一日,蘇文還只是一屆文生,卻險些著就了聖階之書,招來彌天大禍。
那一日,蘇文爲了增強文章之位的才氣,兵行險招,於林花居內的一架普通木琴之上,寫下了兩句《論語》。
時至今日,蘇文已經成爲了真正的御書,相比當初,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他想要再試一試。
試着,寫出《論語》。
哪怕只是寫出其中的某一個篇章。
只是這一次,蘇文並沒有按照《論語》本來的順序着筆,而是將手腕緩緩下壓,於那虛幻的神書之上,寫下了一句他最熟悉的箴言。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能奪志也!”
這句話,從蘇文還在臨川城,尚未開智的時候就伴隨着他,時至今日,仍舊是破除幻境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一言落下,於蘇文體內,雖有才氣洶涌欲動。卻遠不如當初在林花居時那般誇張。
對此,蘇文非但沒有感到沮喪。反而內心大喜。
“有戲!”
片刻之後,蘇文重新平復了心境。再度落筆,於神書之上,寫下了第二句話。
這句話,蘇文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說過,只是那個時候的他,只說了其中的半句,也未曾將其落筆於紙上,所以倒是未曾引來什麼異象,卻也令當時在座之人震驚萬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這正是當初在春熙文會開始之前,蘇文在二樓包廂中,對殷無殤、章嘯山等人說的話!
隨着這句話落下,蘇文體內的八大文位終於依次亮了起來,文海之上的浪濤聲不絕於耳,甚至連空中的那一輪紫金烈日也隱隱間變得更炙熱了一些。
同一時間,於蘇文心神內的那一頁神書終於有了反應,於輕輕顫鳴之間。似在歡愉,又似在渴求,讓蘇文忍不住嘖嘖稱奇。
在發現自己並沒有出現當日不受控制的情況之後,蘇文的心中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隨即一鼓作氣,寫下了第三句話。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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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整部《論語》開篇的第一句話,當初在林花居中的時候。蘇文寫的第一句也是這個。
但與那個時候不同,如今的蘇文,對於這句話,已經有了更深的體會。
他想到了自己在神木山的時候,日復一日地練習殺破狼、寒梅映雪,每一次學習,則必有新悟。
他想到了在南疆邊關之前,漁歌不遠萬里趕來,救了自己一命。
他想到了在聯考武試之前,面對衆人對他的質疑,自己卻能絲毫不爲所動。
一時間,才氣狂風倒卷,碧綠色的才氣光芒與淡淡紫金聖光交相輝映,於神書上落下的三行墨字宛如游龍驚鳳,在淺淺低吟,在劇烈掙扎,似乎隨時都會破紙而出。
蘇文強壓下自己的心神,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很清楚地知道,這還不是極限,自己還能寫!
於是乎,蘇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於才氣狂涌之下,再書一句。
而這句話,對蘇文來說,纔是自開智以來,最至關重要的一句話。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這是當初蘇文於聖廟開智時所誦出的三十八字箴言。
正是這句話,讓他沒有死在徐易的匕首之下,從而開啓了文章之位。
也正是這句話,讓他確立了自己的聖道,乃是順心而爲,從心所欲。
但可惜的是,直至今日,蘇文對於這句話也未曾能有更深的理解,因爲不論怎麼說,他都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已。
所謂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蘇文根本無法親身體會,只能憑藉自己的想象與猜測。
於是在下一刻,他的心神開始劇烈地震盪了起來,他手中的墨筆被捏成了粉碎,他眼前的神書開始狂烈顫抖。
轟!
一聲巨響,蘇文眼前一黑,忍不住從口中噴出了一口血箭。
緊接着,他猛地睜開了雙眼,將心神拉回到現實世界,他醒了過來。
所幸,如今的蘇文早已不是一介普通的文生,而是有着御書之位的強者,所以這一次即便沒有皓馬在側護佑,他也有了自救的力量。
只是有些可惜,直到最後,蘇文也只寫出了四句《論語》。
但這已經足夠了。
或許在這一刻,還沒有人能夠知道蘇文此舉的意義何在,又與遠在聖城外的唐婉兒所做的事情有何關聯。
但總有一天,人們會發現,冥冥之中,人族聖才與聖女,竟然在同一個時間段,分別嘗試了思想與信仰的力量所能夠對這個世界所產生的影響。
或許,這便是天作之合。
蘇文強忍着胸腹間所傳來的劇痛,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心緒,便聽得一聲驚呼傳來。
“快看!神書上出現文字了!”
Ps:其實這幾章的內容,需要感謝‘激nghonghb’這位書友,或許他已經沒有在看本書了,但還是要謝謝他,感謝您的偶然路過與腦洞大開,才讓作者君完善了這個設定。
同樣感謝各位的月票,突然發現原來又到了雙倍月票期間了,今天一天還真是給了莫語不小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