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不知道沐夕爲什麼會這麼說,但他仍舊鄭重其事地點了頭。
“好。”
於是沐夕不再說話,她輕輕閉上了眼睛,感受着蘇文身上溫暖的氣息,身體似乎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僵硬了。
如果說沐夕體內的陰寒之意是一座冰山的話,那麼此時的蘇文便如同一縷燦爛的陽光,正在將冰川融爲春水。
凜冽的寒冬正在過去,生機盎然的春色便在眼前。
蘇文自然也感受到了沐夕身體的變化,心中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但就在此時,一件被他無意中忽視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
“五千一百三十號,衛國,秋葉!”
隨着方執事的聲音落下,蘇文這才終於反應過來,心中頓時一沉。
因爲這是本屆聯考武試八強戰的第三次抽籤,也是最後一次抽籤,而排在蘇文之後,第三個依靠命運來選擇對手的人,是歐陽克!
寧青冰下一戰的對手,是歐陽克!
一時間,場中各國考生神色各異,尤其是沒有被抽中的天瀾國考生,蒼厲,以及來自縉國的白燕公子,都紛紛鬆了一口氣。
他們兩人自動成爲了最後的對手,而且成功避開了田宇、蘇文和歐陽克三人,可以說氣運極佳!
如果說前面三場戰鬥,大家還能或多或少猜到最後的勝者是誰的話,那麼唯有這最後一場,卻是無人能知,到底誰能笑道最後。
是天瀾國的詩、文更強。還是縉國的書、墨更勝一籌?
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答案。
而且這一次的八強戰。還出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那就是被視爲奪冠最大熱門的三位人選。蘇文、田宇和歐陽克,竟然沒有提前遭遇!
或許,這便是聖天的安排?
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當歐陽克抽出最後一塊號牌之後,那個叫秋葉的少女似乎並沒有覺得太過遺憾,反而鎮定自若,神色如常。
如此表現,也不禁讓十位主考官大人也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難道說,這個秋葉已經篤定。自己即便輸給了歐陽克,憑藉綜合成績,也一定能夠榜上提名?
沒有人能猜到她是怎麼想的,就連蘇文也不能。
而隨着抽籤結果塵埃落定,本屆聯考武試第三輪,爭桂之考最後的對戰考覈,終於正式開始了。
在這之前,又陸續有不少身影出現在了石殿之內,這些是之前在羣戰中落敗的考生。畢竟爭桂之考是不存在淘汰機制的,所以他們也有權觀看接下來的戰鬥,並且期待着,自己在前面各輪考試中的表現。能夠給他們爭得最後的上榜名額。
到場的考生只有約莫二三十名的樣子,並未全部現身,因爲有的在之前的羣戰中身受重傷。已經被督審司帶出去治療了,還有一些自知自己上榜無望。也乾脆提前離場,不願再等待那最後的結果。
但不管怎麼說。原本顯得空曠冷清的石殿因爲這些考生的出現,終於變得稍微熱鬧了一些。
便在此時,方回執事邁步走到了那石臺之上,重申了一次武試的核心規則:“於本輪對戰考覈中,參戰考生不得傷害對手性命,否則當即剝奪考試資格,另,考覈開始後,其他觀戰者不得出手干擾臺上考生,違者本輪成績作廢!”
說完,方執事擡頭環視了一圈整座大殿,問道:“可有異議?”
“沒有!”
“好!如此,對戰考覈第一場,正式開始!”
頓了頓,方執事雙臂前伸,直指石臺中央,朗聲道:“請武國考生田宇,衛國考生沐夕入場!”
田宇此時就站在石臺旁邊,聽得此言,乾脆利落地翻身而上,卻並未上前,而是站在了石臺的邊緣處。
同一時間,從遠方的那道火牆中,傳來了蘇文的聲音。
“我代表衛國考生沐夕,宣佈棄權!”
如此一個結果,並沒有讓十位主考官大人覺得意外,畢竟他們已經知道了沐夕身受重傷,本輪棄權,無可厚非。
但即便如此,方執事也需得按照程序,開口問道:“既然如此,我需得聽到考生沐夕親自回答,你真的選擇棄權嗎?”
剎那間,整座石殿變得無比的寂靜,只能聽到遠處烈火的呼嘯之聲,綿綿不絕。
而在下一刻,一道無比虛弱的聲音便自風火聲中穿過,清晰地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不錯。”
方執事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宣佈道:“本場對戰考覈,武國考生田宇,勝!”
待結果確認之後,田宇的臉上仍舊一片平靜,看不出絲毫的喜意,他漫不經心地自石臺邊緣輕輕躍下,重新回到了他之前所待的位置,低眉垂首。
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個田宇,還真是好運啊!”
“是啊,剛纔聽那衛國大小姐的聲音,定是受了很重的傷,所以不得不棄權,不過,在那之前,替她發聲之人是誰?”
說話的是那些剛剛來到場中的落敗考生們,他們之前並沒有親眼看到沐夕的情況,更不知道那道火牆是從何而來,不過看幾位主考官大人的樣子,似乎如此並不違反規定,既然如此,他們也不好公然開口詢問,只能在私下相互交頭接耳。
有心思靈敏之輩,已經從場中剩餘的六位八強考生中看出了什麼,不禁低聲道:“應該是蘇文,蘇聖才。”
經此提醒,纔有人後知後覺道:“是了,蘇聖才也來自衛國,想必與那衛國大小姐的關係非比尋常,此時恐怕是在爲她療傷。”
“可那道火牆是怎麼回事?是某種文戰手段嗎?”
這一次,卻是沒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而且說到底,這個問題也並不重要。相比起來,他們更加關心。在田宇之後出場的下一個人是誰。
下一刻,從方執事的口中,便說出了他們在之前纔剛剛討論過的那個名字。
“下面,請衛國考生蘇文,濟國考生錢學海入場!”
話音落下,場中再度爆發出了陣陣竊竊私語之聲,看起來那些落敗考生都顯得有些興奮。
“蘇文?蘇聖才這麼快就上場了?”
“這下咱們終於可以看看,那蘇聖才的文戰實力到底如何了!”
一位來自衛國的侍讀考生不禁笑道:“你們千萬別以爲我們鴻鳴書院的學生就只會茶道,蘇師兄跟我們可不一樣。他的主修文位可是詩詞,即便那錢學海出自濟國的朝暉書院,在作詞上,也難及蘇師兄萬一!”
這句話倒是實話,畢竟蘇文的詩詞文采乃是舉世皆知的,至於那個錢學海,在今日之前,恐怕還真沒幾個人聽說過他的名字。
但即便如此,也仍舊有人對那衛國考生的一番話表示了反對。
“詩詞之才並不等於文戰實力。以我看來,在一對一的對戰之中,那蘇文不一定就能比錢師弟強!”
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衆人紛紛將目光循着話音看去。待看清說話人是誰之後,頓時明白,對方爲什麼會這麼說了。
因爲那是竹聖大人的關門弟子。同樣也是朝暉書院的學生,錢學海的師兄。安七夜。
安七夜在上一場的羣戰之中雖然不敵自己的同門師弟,但他並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了石殿中,因爲他對於自己的文試成績很有自信,而且與之前兩屆聯考比起來,這一次他的武試成績已經算是非常喜出望外了。
如果運氣好一些的話,想要榜上提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七夜此時出口力挺錢學海,顯得理所當然,而且他的這番話說出來也算是有理有據,究其根本,還是因爲在這些落敗考生當中,誰都不知道蘇文的文戰實力到底幾何。
但如此一來,那衛國的考生卻是不願意了,當下強調道:“別忘了,蘇師兄可是有我鴻鳴書院兩大半聖親自教導,文戰實力又豈會爾爾?”
聞言,安七夜不禁笑了,自嘲道:“如果這樣說起來,我老師可是堂堂聖者,但我不也沒能戰勝錢師弟嗎?”
一時間,那衛國考生頓時啞口無言,只能悶悶地哼了一聲:“到底孰強孰弱,一看便知!”
安七夜搖搖頭,不再答話,而是與衆人一起,將目光重新投回到場中的那座石臺之上。
對方最後那句話說得沒錯,誰強誰弱,從來都不是靠嘴說來的,而是用真才實學比出來的,本場對戰考覈之後,結果自然一目瞭然。
而便在衆人的議論紛紛之中,錢學海已經率先站在了石臺中央,遙望遠方的那道火牆,不知道爲何,臉色竟隱隱有些發白。
或許是因爲他很清楚,此戰過後,他很可能被院長大人逐出門外。
但哪又如何呢?相比起朝暉書院來說,天瀾書院聲名更顯,相比於濟國的中庸之道來說,天瀾帝國的強勢更加讓人心神馳往!
待天瀾帝國一統天下之後,他便是滄瀾皇的親信,便是日後濟國的代言人!
想到這裡,錢學海的身體忍不住興奮地顫抖了起來,他甚至開始想象,當蘇文察覺自己的意圖後,那滿臉的愕然。
或許,便如沐夕在之前羣戰當中的那般痛徹心扉。
下一刻,蘇文與沐夕身前的那道火牆突兀的消失了,蘇文小心翼翼地將沐夕扶在地上坐好,低聲說道:“我去去就回。”
說完,蘇文將業火三災重新插回到了腰間,身形急閃急躍,只在兩息之內,竟然就出現在了十數丈外的石臺上!
見到這一幕,錢學海似乎微微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臉上露着和煦的笑容,先是對蘇文施了一禮,隨即輕聲而道:“在來之前,院長大人託我給蘇聖才帶句話,還請借步一言。”
誰曾想,蘇文根本不爲所動,他只是轉過頭,看向石臺下的方執事,問了一句話。
“考覈已經開始了嗎?”
方執事點了點頭。
於是在下一刻,蘇文看着錢學海眼中的錯愕之色,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手中的長劍燃燒了起來。
拔劍之前,他對錢學海說了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抱歉,我趕時間,所以,有什麼話,還是留到考完之後再說吧。”
言畢,火光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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