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是一個很記仇的人,尤其是那些對他起過殺意,或者試圖殺死他的人。
而且他深知一個道理:斬草不除根,則後患無窮!
所以一路走來,蘇文一直都顯得非常的殺伐果斷,徐易是這麼死的,徐凌是這麼死的,徐妄是這麼死的,盛夏和子桑也是這麼死的。
但在這些人之外,也發生過好幾次意外。
比如說柴南,在曠外野林的時候,蘇文沒有補上那最後一刀,並不是因爲心慈手軟,而是因爲他以爲柴南已經死定了。
再比如說在南疆妖域的時候,他還放過了諸如巴默和常明等一衆魔族強者,這其中的原因,便連旬塵也看不透。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情況,便是在當時以蘇文的實力,還不足以給敵人帶去致命的威脅。
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徐煥之。
即便當日徐煥之被藩籬困於石洞之內,蘇文也沒有辦法殺死他,因爲對方是衛國第一半聖,而他只是一介侍讀。
基於同樣一個原因,他也一直沒能殺死歐陽克。
在迷失沼澤的時候,歐陽克的實力遠強於蘇文,所以蘇文只能被動地逃亡,最後憑藉魔族遺藏前的那一道藩籬成功自救。
後來到了黃鶴樓,蘇文只在一開始登樓的時候見過歐陽克一面,以當時的情況,即便蘇文有把握殺死歐陽克,也礙於黃鶴樓的規則無法動手。
兩人的第三次見面,便是在今天,在此刻。
然而,在十國聯考的武試當中,同樣不允許出現故意將對手致殘,或者傷及對方性命的行爲,所以歐陽克顯得有恃無恐。
此時聽到蘇文那令人不寒而慄的輕笑,歐陽克面色不改。只是淡然道:“不過是一羣喪家之犬,也敢在這裡狂吠?待他日汜水關城破,希望你還能有這般底氣!”
“歐陽克!”沐夕厲喝一聲,身上的杏黃色才氣驟然而發。
蘇文伸手一把拉住了目若寒星的沐夕,讓她不要衝動,然後突然轉過頭,看向一旁的督審司執事。
見狀。一開始那名出言不遜的天瀾國考生頓時嘲諷道:“怎麼,難不成我們蘇聖才還像一個四五歲的孩童一般,受了欺負就想要告狀?”
蘇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向那督審司執事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開口道:“這位大人,我想問您幾個問題。”
那名執事從頭到尾都在冷眼旁觀這場間的一幕幕。顯然是不打算插手,但此時既然蘇文開了口,他也不能裝聾作啞,只好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然而,誰曾想,蘇文的第一個問題,就讓他心頭一震!
“我想問一下。在接下來的武試環節中,是否不允許出現考生死亡?”
聽得此言,歐陽克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了一下,但隨即恢復如常,看着蘇文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個白癡。
果然,那督審司的執事毫不猶豫地點頭道:“不錯!但凡有故意傷及他人性命者,立刻被剝奪考試資格!”
蘇文對於這個答案並沒有顯得太過意外。而是不疾不徐地接着問道:“那麼在聖城中呢?”
督審司執事的臉色再度一變,隨即鄭重其事地警告道:“若在聖城中蓄意謀殺者,當交移聖裁院查辦,並永世逐出聖城!”
蘇文頓時遺憾地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如此說來,還是有些麻煩。”
另外一邊,那位天瀾國的考生再度嘲笑道:“這就是蘇聖才你的手段?你以爲。歐陽公子是一個人來聖城參考的嗎?等出了考場之後,我想蘇聖才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全比較重要!”
然而,蘇文並沒有被對方的這番話給嚇退,而是一臉平靜地看着那督審司的執事。問出了第三句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若是在阿房宮內呢?”
隨着蘇文的這聲輕問落下,場間頓時變得比墳墓還要寂靜。
那名天瀾國的考生臉上的嘲諷之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驚恐之色,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蘇文的背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個人瘋了,他一定是一個瘋子!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就連歐陽克臉上的從容也微微有些鬆動,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雙拳。
下一刻,那位督審司的執事面色一肅,厲聲喝道:“大膽!”
蘇文的這句問話,的確是有些大膽。
阿房宮是整個聖言大陸最神聖、最莊嚴的地方,其內所供奉的,乃是人間至寶,神書!如此聖潔之地,又豈能被殺戮所玷污?
而且,蘇文此言,當於就是在督審司的面前宣告,他會在阿房宮中殺了歐陽克!
不僅是大膽,更是狂妄!
對於督審司執事的呵責,蘇文什麼也沒有說,因爲他已經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於是他輕輕朝後退了一步,再度向對方施了一禮,臉上的神色依舊是平靜如常。
“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蘇文重新轉過身來,看向歐陽克,嘴角掀起了之前那抹讓人心悸不已的微笑,緊接着,他對歐陽克說了最後一句話。
“祝歐陽公子能夠入得榜上三甲,屆時,我一定會在聖宮內恭候大駕,然後……”
蘇文認真地看着歐陽克的眼睛,儘可能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誠懇一些,卻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這一句話,將會給在場的這些人,給督審司造成多大的震動。
“然後,我會殺了你。”
蘇文的聲音很平靜,甚至不像是某種生死相見的宣告,而更像是普通朋友的一聲問候,或者是在敘述一件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正因爲如此,他的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彷彿看到了一層來自幽冥的陰影,正籠罩在頭頂。
一時間,就連那督審司的執事也愣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下一刻,蘇文一言不發地向沐夕點了點頭。隨即邁着冷靜的步伐,走進了誅心林中。
沐夕同樣沉默不語,跟在蘇文身後,很快就被竹林那沉重的翠影隱去了身形。
誅心林的入口只有一個,但在真正進得其中之後,各位考生均會被其內所蘊藏的陣法傳送至不同的地方,就像黃鶴樓那樣。
但誅心林給蘇文的第一個感受並不是空間的撕裂感。而是黑暗。
是的,就是黑暗。
從外面看的時候,誅心林與普通的竹林並沒有什麼區別,但實際上,這是一個沒有光的世界。
絕對的黑暗。
這種黑暗彷彿能在瞬間吞噬掉一切的光線,即便考生激發出才氣光芒。於他的眼前也仍舊什麼也看不到。
事實上,誅心林這種絕對黑暗的唯一克星,只有一件東西,或者說是一件文寶。
那件文寶在蘇文的身上,可惜今天卻不能帶進來。
人在黑暗中會逐漸喪失方向感,而且黑暗更容易令人恐懼,不得不說。刑師的這個發明的確是爲囚犯所準備的。
想要成功走出誅心林,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剝奪視覺只是第一步,緊接着,便會讓你聽到最令你恐懼的聲音,讓你體會到最令人絕望的感受,讓你回到你這輩子最悲傷的那一刻。
就像是一雙手在不斷撕扯着你的心臟,就像是一柄大錘在不斷敲擊着你的心房,唯有如此。才能鑄得文心。
如果是刑師一開始所創造出來的那片誅心林,那麼想要從裡面走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爲在初入其中的時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看不到任何能夠用來標識位置的參照物,更不知道出口到底在哪個方位。
說是竹林,其實在裡面連一根竹子都看不到。
想要從裡面走出來。只能靠運氣。
但作爲十國聯考的這片誅心林被削弱了很多,也給了考生們極大的優待,其中最關鍵的一處,便是在誅心林的出口處。多了一個人。
一位來自督審司的主考官。
他什麼也不會做,唯一的任務就是站在那裡,迎接那些從誅心林中成功走出來的考生。
還記得侍讀之境與前面兩大文位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便是能夠依靠自身才氣,與天地產生共鳴,進而感受到世間哪怕最微弱的才氣波動!
所以,那位主考官只需要站在那裡,便如同黑夜中的一點熒光,可以照亮衆人前行的路。
可是,誅心林中本來就有陣法將其與外界隔絕,所以在林中的考生即便能夠感受到出口所在的大致方位,這種感應也非常微弱。
而且最關鍵的是,想要做到這一點,便需得全神貫注!
在誅心之痛的干擾下,誰能做到全神貫注?
蘇文能。
他根本不用像其他考生那般,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一邊忍受着那令人瘋狂、崩潰的痛楚,一邊還要抓住一切機會來集中精力,不斷確認出口的位置,不斷調整自己前行的方向。
對蘇文來說,這一道考驗,彷彿就是爲他一個人而設置的。
當蘇文還在南疆妖域,不,當他還在黃鶴樓中的時候,便已經習慣了這絕對的黑暗。
當他觀得啓世之景,沉入湖底的時候,便已經凝結了一顆聖者之心,又何須重鑄?
所以在徹底瞭解了誅心林的規則之後,蘇文於黑暗中淡淡一笑,然後慢慢弓下了腰身,如一頭獵豹一般,“看”着遠方的竹林出口。
下一刻,一道音爆在空中響起,蘇文的身形於原地消失不見,向着他自己所認定的方向,急速掠去!
對蘇文來說,這片竹林根本沒有意義,因爲以他如今的肉體強度,根本不用閃避那些堅韌的翠竹、鋒利的竹葉,他唯一所需要做的,便是向前橫衝直撞而去。
之前沐夕告訴他,必須要用最短的時間走出誅心林。
決定時間的兩大要素,除了速度,還有距離。
而蘇文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PS:之前說3點之前發佈,結果這一章還是寫得慢了些,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