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的眉間突然閃過了一絲倦意,他不明白,這些魔族人到底是如何在聖言大陸隱匿至今的,難道整個妖族就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的存在嗎?
自從蘇文與旬塵踏上天涼郡以來,這已經是他們所遭遇的第五波魔族人了。》.
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這一次對方只有一個人。
但他是一位御書。
在這之前,於流城的酒樓中,蘇文也曾遇到過一位魔族御書的襲殺,不過那一次對方只來得及草草畫出一幅《踏天破》,便立刻被妖族人潮給淹沒了。
如今,蘇文卻是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當然,如果真的到了生死一刻,憑藉旬塵手中的萬千文寶,蘇文的無量才氣,想要戰而勝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那樣一來,或許他們接下來需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魔族人的埋伏,還有妖族人的追捕,不到最後關頭,決不能貿然動用!
所以與往常一樣,蘇文只是平靜地舉起了手中的劍。
卻不曾想,便在此時,那魔人卻突然開口了。
“你便是蘇文?”
蘇文沉默地點了點頭,循着聲音所傳來的方向,將劍鋒再揚三寸。
“你們能走到這裡,讓我很意外,但是很抱歉,你們不能再向前走了。”
蘇文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給自己喘息調整的時間,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但他很樂於如此。因爲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有利!
且不論蘇文連戰數日,精神已經疲憊到了極限。如今能爭取到哪怕一息的休憩時間也是好的,就說以對方身上那肆無忌憚,熊熊燃燒的才氣光芒,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引來妖族人的撲殺,屆時根本不用蘇文出手,對方也死定了。
所以既然那魔族人不着急動手。蘇文更不着急,開口問道:“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此言一出,不論是旬塵還是那魔族人。都有些愣住了。
蘇文雖然看不到那中年男子的樣子,但想來既然是百年前倖存下來的魔族人,那論年紀肯定是比自己大的,所以這一聲前輩喊得極爲自然。
但在對方聽起來。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因爲蘇文是人類,而他是魔族人!
兩族血仇世代不可解,哪有相互用尊稱的道理?
沉默了片刻,那魔族人終究還是開口道:“你可以叫我巴默。”
蘇文點點頭,笑道:“多謝前輩告知,聽起來,這似乎是一個妖族的名字?”
又是一陣沉默,巴默才喃喃道:“獨在異鄉爲異客。如果不用這個名字,或許我早就已經死了。”
蘇文似乎從巴默的聲音中聽出了一些悵惘。他感受着空氣中越發狂躁的才氣波動,不禁問道:“既然前輩已經在此處隱姓埋名百年有餘,如今只是爲了我們這兩個小人物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值得嗎?”
巴默搖搖頭:“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君上一令,我等自當拼死效力,在來之前,我便已經做好必死的準備了。”
聽到這裡,蘇文突然轉而問道:“不知道前輩在這裡生活了百年時間,可有家人朋友?”
巴默聽懂了蘇文的意思,淡然一笑:“你不必試圖亂我之心。”
“不錯,我在這裡的確早已娶妻生子,而且我的妻子早就知道我是異族人。不過……”
頓了頓,巴默的語意中似乎帶了一些悲愴,說道:“在我來之前,已經親手毒死了我兒,親眼看着我的妻子含笑自縊,等我殺了你們,自然會下去陪她們。”
這一次,終於輪到蘇文沉默了。
良久之後,蘇文復又問出了那三個字。
“值得嗎?”
巴默輕輕一嘆:“早在她嫁給我那一天,就知道會有如此結果,只是沒想到,這一刻晚了這麼久,我們已經賺到了。”
蘇文能感覺到巴默言語之間的悲意與最後的釋然,但他仍舊不懂,難道在對方的眼中,自己的性命就真的比他妻兒還要重要嗎?
蘇文來自另一個世界,所以在他的眼中,其實並沒有太過分明的種族觀念,至少在蘇文所接觸的人當中,不論是如柳施施、淺夏這般魔族人也好,還是五條、遲牛這等妖族人也罷,與人類根本沒有半點差別。
而且最讓蘇文無法理解的,便是如巴默這般根深蒂固的忠君之念。
君要臣死,臣就一定要死嗎?
君令一言,就真的比自身性命,比身邊的家人更加重要嗎?
國破,則家不在,這個道理蘇文懂,可是如今國已經破了一百年了,只是爲了殺死一個素不相識的異族人,便需要捨棄掉自己經營了百年的幸福,捨棄掉家人和自己的性命,這樣,真的值得嗎?
蘇文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因爲巴默終於決定出手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們上路吧。”
說完這句話,巴默手中的書卷開始狂烈翻涌,不再給蘇文說話的機會。
當他想要享受生命中最後一刻光陰的時候,他可以把自己的故事全盤托出,告訴自己的敵人,但當他想要拼死一戰,不留後路的時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決絕,更果斷。
說戰,便戰。
“惜花頓首:戰亂之極,先兵再離荼毒,追惟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
這篇戰文蘇文同樣非常熟悉,是來自昔日十二魔將之一,惜花的成名戰文——祭戰帖!
但與當日蘇文書寫這篇祭戰帖的時候不同,巴默是將其吟誦出來的,而且在其中攜帶了一往無前的決絕和氣勢。
這便是御書戰鬥時所能激發的文心之力!
在今日之前,蘇文曾與數位御書交過手,但即便是禹墨和孟雲這等精才豔豔之輩,也無法激發自己的文心,因爲他們的文心乃是初凝,還不夠堅韌和強大,一旦激發,便會即刻碎裂!
然而,如今在蘇文身前的巴默同樣也是御書,卻已經能夠信手激發文心之力,這便是差距!
就如同當初魔將花雕與陸三嬌等一衆半聖的差距那般宛如天蟄!
神書初降之時,人類對於文位和才氣的運用,遠比魔族要更得心應手,但經過百年的沉澱與研習,如今魔族人在文道之上的天賦已經彰顯無遺,如果聖戰晚一百年的話,人類根本就不會有絲毫的勝機!
巴默話音落下,在蘇文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隊鐵血兵士,身上帶着血意盎然的腥氣,臉上帶着誓死不歸的悲壯,再配合巴默的悲愴之心意,頓時給蘇文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
遲牛早就在巴默出現的那一刻就逃到了一旁的灌木叢中,所以如今在蘇文的身邊,依舊只有旬塵在。
從雙方相遇到現在,旬塵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爲他一直在觀察敵人。
巴默身上所穿的銀甲並不是當年魔軍的制式鎧甲,而是南疆妖域刑月族的軍甲,這說明巴默如今應該在天涼郡擔任軍職。
旬塵不知道巴默作爲一個魔族人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但他已經通過這一點判斷出了很多東西。
在那之後,巴默故意拖延了一些時間,告訴蘇文在他來之前,已經斷了自己所有的後路。
雖然巴默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悲慟之意,而且如今看來,他似乎已經將這種悲意化作了一往無前的勇氣和魄力。但旬塵卻很清楚,巴默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便是因爲他同樣需要一些時間,來忘掉妻兒死去的那一幕。
可是,至親之死,又豈是那麼好忘掉的?
最關鍵的是,旬塵看出了巴默身上那璀璨才氣光芒的飄忽之意,與之前的種種猜測聯繫到一起,他得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結論。
便在戰鬥一觸即發之時,他將這個結論告訴了蘇文。
“他不擅文戰。”
這句話很沒有道理,因爲巴默乃是堂堂御書,而且能夠輕易激發文心之力,不論怎麼看,都不像是不擅文戰的樣子。
但旬塵偏偏就這麼說了,而蘇文,毫無保留地選擇了相信。
下一刻,蘇文口中清嘯一聲,執劍向前。
這一次,蘇文不需要旬塵告訴他敵人在那裡,因爲巴默已經將自己燃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蘇文看不到火焰,卻能感受到火的溫度。
他將手中的劍,刺進了瑩綠色的火光中,刺進了第一個魔兵的殘甲裡。
剎那間,劍光大盛。
ps:終於過完年啦,今天開始恢復兩更,並且莫語會慢慢把過年期間欠下的章節補上,總共從初二到初六欠了五更,這個月可能還不完,所以下個月會接着還。
在這期間,承蒙各位的包容與厚愛,甚至還有了一些打賞,在這裡,感謝‘marykey’100打賞,感謝‘仲新’100打賞,感謝‘阿貝兒’100打賞,感謝‘670274404’100打賞,感謝‘孤者何懼。’100打賞,謝謝你們!
第二更大約在9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