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風景,一幅幅畫卷,接連不斷地於蘇文腦中閃現,從第一層的草原,到最後一層的雷池,逐次翻涌,一個不落。
就像是一本連環畫冊,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流連忘返。
在這本畫冊的第一頁,自然是那片廣袤的草原,這片草原是蘇文自登樓以後看得最多,也最久的風景。
所以他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猜到了這片草原真正的名字。
“呼倫貝爾?”
“錫林郭勒草原?”
“讓我想想,伊犁大草原?”
下一刻,蘇文腦海中的那片草原變得雀躍了起來,一眼望不到邊的草海紛沓飄蕩,宛如隨風起舞的精靈,喜不自勝。
但在這盛大的喜悅之中,卻彷彿還帶了一絲期待,每一根草葉都期期艾艾地看着蘇文,盼望着,憧憬着。
冥冥之中,蘇文似乎看懂了萬衆碧草的期許,於是他在心中闇誦了一首詩文。
這首詩是蘇文在離開臨川城之前所作的,如今已經成爲了臨川城的鎮城之寶,更於本屆《文以載道》榜單中位列第四,乃是一首超凡之詩。
蘇文將其命名爲《草》,其實是來自前世文豪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宏城。暫別臨川去,萋萋滿別情。”
轟!
隨着蘇文最後一個字落下,整片草原開始劇烈地震盪了起來,不是末世,卻似新生。
下一刻,整片草原都消失了,或者說。並不是真正地消失了,而是變成了一座金色的……塔基?
以蘇文那逆天的記憶力,自然能夠認出。這分明就是縮小版的黃鶴樓塔座!
根本沒有時間去驚詫或者感慨,蘇文隨即便將心神投向了下一道風景。
那是來自黃鶴樓第二層的戈壁。
這一次。蘇文顯得似乎比較有把握,毫不猶豫地說道:“玉門關,嗯,雅丹魔鬼城。”
北風起,颳走了戈壁表面的細紗,僅留下青灰色的粗沙粒,使其表面呈現出青色的波浪,一座座土黃色的石刻聳立在青灰色的戈壁之上。襯以藍天白雲,顯得分外妖嬈,格外喜悅。
然而,蘇文的聲音並未停下。
“大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海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這一首,是來自衛國學士王之渙的《涼州詞》。
當初在徽州府花魁大賽的時候,那來自金鳳樓的白菲兒也曾以此詩題畫,贏得一片讚譽。
詞畢,浩瀚的戈壁世界轟然堙滅。化作一段金色的塔身,落於之前那草原所化的塔座之上,嚴絲合縫。渾然一體!
見狀,蘇文已經隱隱間明白,當他腦海中的這座黃鶴樓百層重建完成後,一定會發生一些讓他驚喜的變化,但同時,蘇文也知道,自己的時間十分緊迫。
這一分一秒,都是沐夕等人拼死爲他爭來的!
而直到此刻,還差九十八層……
黃鶴樓第三層是一片汪洋大海。對蘇文來說,選擇倒是並不多。
“黃海?渤海?東海!”
言辭之間。海浪層疊翻涌,滔滔不絕。波瀾壯闊,若隱若現的黑色礁石在浪濤撞擊之下顯得熠熠生輝。
彷彿爲了蘇文心中的那兩個字已經等待了上百年。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這首詩是蘇文截取自唐朝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用在此處或許並不完美,倒也算得上合格了。
於是,黃鶴樓之上再添一層金輝。
……
“絨布冰川!”
“憶昔暗塵辭旅舍,三更羸馬踏冰川。
豈知食藿言仍鄙,猶幸垂楊臂可全。
萬事升沉千慮外,幾人離別廿年前。
風波乍息漁歌起,誰向滄浪共扣舷?”
這是來自明朝羅洪先所作的一首《有喜》,描繪的是離別之意,敘說的是不捨之情,用來描述黃鶴樓第四層的冰川之地顯得頗爲突兀,但這個時候的蘇文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快些,再快些!
……
“長城!”
“秦築長城比鐵牢,蕃戎不敢過臨洮。
雖然萬里連雲際,爭及堯階三尺高。”
這或許不是蘇文前世詩文中描繪長城最著名的一首詩,但卻第一個出現在了蘇文的腦海中,只是基於一個非常簡單的原因——
這首詩的名字就叫做《長城》,出自唐朝才子,汪遵。
……
“敦煌莫高窟!”
“龍門石窟?”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啊!麥積山石窟!”
還是不對。
從大約半柱香之前開始,蘇文所花的時間就已經越來越長,他前世畢竟只是一個剛剛考上大學的學生,又不是旅行家或者考古學家,若不是他閒來無事看過一些地理雜誌和旅遊類書籍,再加上黃鶴樓的每一層都能算得上是著名景觀,或許蘇文早就失敗了。
“等等,四大石窟,還有一個……”
“雲岡石窟!”
下一刻,規模宏偉的石窟竟然興奮地顫抖了起來,隱約之間,似乎在其上突然被蒙上了一層富麗瑰奇的彩光,就如同遠在天邊的海市蜃樓之奇景,讓人驚歎。
“驍勇驃騎北魏王,生靈塗炭歷時強。
武功率統煙消盡,石窟精華日月長。”
至此,在蘇文腦海中泛着瑩瑩金光的小型黃鶴樓已經搭建了整整九十層,距離其徹底復原,只剩下了最後十層!
同一時間,蘇文渾身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浸溼了。但他卻全然不覺,只是緊握的雙手悄悄鬆開了一些,因爲他知道。快要結束了。
可惜場中的人並不知道蘇文在做什麼,更不知道他竟然在這短短的一炷香之內。已經默誦了整整九十首詩文!
若是蘇文真的將這九十首詩文口述而出的話,恐怕他整個人都會被爭相紛涌而來的才氣撐爆!
若是這九十首詩文能夠傳將出去,足以讓整片聖言大陸爲之動亂,讓詩聖柳中庸也爲之慚愧!
此時的蘇文雖然只有一個人,卻有中華上下數千載各路文豪相輔佐,盡數施於黃鶴樓中,可謂手筆之大,簡直駭人聽聞!
自來到聖言大陸之後。蘇文所作的每一首詩都是抄襲自前人,但與此時他的所作所爲相比起來,那之前的抄襲,簡直就是個笑話!
什麼叫抄襲?這才叫抄襲!
抄一首兩首算什麼抄?要抄就要數十上百首的抄!
此時的蘇文根本不會在意什麼心理負擔,什麼愧對古人,此時的他只知道,自己決不能辜負了兄弟們爲自己所爭取來的寶貴時間,他要收復黃鶴樓!
然而,越是到了後面,蘇文所面對的困難就越大。因爲他不僅要抄詩,還要正確地識別出每一層的風景出自何處。
比如黃鶴樓第九十九層的那座孤島。
在蘇文的記憶中所存在的島嶼名稱起碼有近百個,若是那孤島出自蘇文所不知道的島嶼。那麼就是功虧一簣!
“石城島,廣鹿島,獐子島,高山島,小黑山島,廟島……”
“劉公島,靈山島,六橫島,普陀島。泗礁島,岱山島……”
“崇明島。黑瞎子島,海壇島。大嶼島,南澳島,南田島……”
隨着一聲聲島嶼名稱接連道來,卻始終不見那海島有絲毫異動,蘇文心中不禁越來越急切,而且他腦海中所剩餘的島類名稱已經很少了!
難道,真的要倒在這臨近成功的最後一步?
於是在下一刻,蘇文開始一心二用,他一邊仍舊在不斷報出自己所知道的島嶼名稱,一邊開始思考,在記憶中,有沒有哪一座島的中間的空的?
以蘇文那近似無解的記憶容量,他很快發現,至少在他所知道的島嶼中,絕不可能有哪一座島嶼的中間會出現所謂深淵這樣的奇景,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這其實是屠生的障眼法。
就如同前面那燃燒的雪原一樣,在現實當中,怎麼可能真的有可以燃燒的積雪?
倘若這真的如蘇文所料,是屠生故意佈下的障眼法的話,那麼島的中心就肯定不會是深淵,那麼,應該是什麼呢?
下一刻,一個名字從蘇文腦海中跳了出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那座島的中央,同樣有一箇中空的地方,不過那不是深淵,而是一座湖。
“潿洲島!”
終於對了。
蘇文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着默誦道:
“浩渺風來遠,虛明鳥去遲。長波靜雲月,孤島宿旌旗。
別葉傳秋意,回潮動客思。滄溟無舊路,何處問前期。”
黃鶴樓第九十九層,應聲而歸!
最後,便只剩下瞭如今蘇文所在的雷池,在這個世上,不會有什麼地方終日有雷電交加,所以,既然這個地方被叫做雷池,那麼,其所代表的意思,很可能,只是一個名字。
蘇文記得非常清楚,在安徽省宿松縣境內,的確有一個地方就叫做雷池!
所謂“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成語,便是源自於此!
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了。
“這就是雷池。”
“歷井捫參上祝融,半空煙靄數聲鍾。
地連雲漢九千丈,天柱東南七十重。
石磴懸崖翻瀑布,海門碾日上高峰。
悠然身世青冥表,俯立雷池看玉龍。”
這是蘇文所默誦而出的整整第一百首詩,借千古詩卷之勢,他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
下一刻,蘇文突然睜開了眼睛,雖然此時的他仍舊什麼也看不見,但於他的腦海中,卻清晰地浮現了黃鶴樓如今每一層的景象!
於萬衆矚目之下,蘇文的身形,慢慢升到了半空之中,在他的手掌心裡面,似乎有一道金色的塔影若隱若現。
冥冥之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絲來自魔君屠生的氣息,心生感慨。
於是,爲了紀念那從未能得見的故人,蘇文開口,誦出了最後一首詩。
“登黃鶴樓。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頓了頓,蘇文輕輕擡起了雙手,傲立長空,對於那數道來自魔族的殺意恍然不覺,幽幽一嘆:“這是,我的世界!”
ps:這一章寫的很難,也很慢,今天的第二更可能會晚一些,如果12點前未能更新的話,各位明日睡醒再看也是一樣的,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