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下是什麼?
小黑知道,蘇文也知道,但他們卻並不是這道深淵中百年間唯一的來客。++++
早在蘇文一行人還在山谷谷口處逗留的時候,已經有六道人影先他們一步,縱身躍下了深淵,來到了傳說中的雷池。
當然就是淺夏和沈木一行人。
還記得,當初在黃鶴樓尚未坍塌之時,蘇文在第一層的草原世界中一留便整整留了五天,這幾乎成爲了人族十國的一個笑話。
但實際上,在那個時候,除了蘇文之外,與他一起駐留在黃鶴樓第一層,尚未登樓的,還有五個人。
其中紫曦之所以會留下來,完全是出自於“兄弟”義氣,陪着蘇文幾乎走遍了小半個草原,也陪着蘇文留到了最後一刻。
而還有一個人就是燕國的柴屏,他之所以未能登樓,是被紫曦的天字十三殺斬斷了勇氣,斬斷了希望,所以在文道一途上,再難進寸步。
最後三個人,就是淺夏、小四,以及沈木。
當然,那個時候的淺夏,還叫做驚蟄。
沈木留下來的原因中,有一部分與蘇文相同,皆是看破了這片草原的秘密,發現了黑石與星辰之間的聯繫。
然而,他之所以能夠發現這一點,卻是基於另外一個原因。
那是一個人,一個讓沈木一見鍾情的女人,她叫做淺夏,是魔族聖女。
黃鶴樓原本就是魔君屠生手中的一件文寶,換句話來說。這是一件曾屬於魔族的文寶,所以淺夏能夠獲知其中的秘密,並不足以爲奇。
是以。她與沈木一行六人明明比蘇文他們出發得更晚,卻比蘇文提早數日抵達了黃鶴樓的最後一層,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爲在她們五人當中,有魔族聖女,有當今魔族皇室最後一道血脈,還有兩隻魔族聖獸! щщщ ●ttka n ●c○
如此陣容,試問。不論是熔岩世界的蠍尾巨蟒,還是石窟迷宮中的黑甲蟲,亦或者是詭異山谷中的魅魔。雪原的雪魔,乃至於最後那隻雙頭巨龜,哪一個敢阻擋他們的腳步?
所以淺夏等人一路行來,根本不曾遭遇絲毫的危險。便輕而易舉地來到了雷池之前。
所謂雷池。顧名思義,當然是一片電閃雷鳴的世界,這裡沒有白晝,只有黑夜,空氣中時刻都閃爍着讓人心悸的火花,足以讓絕大多數的強者望而生畏。
但最令人震撼的,卻是在雷池中間,於千萬道密不透風的雷網之下。坐落着一道如山嶽般龐大的黑影。
那是一具龍屍。
不是單純的龍骨、龍骸,而是一具非常完整的龍屍。血肉俱在!
或許是因爲這處特殊的雷鳴空間,讓龍屍保存得非常完美,即便經過了百十年的歲月,依舊像活着的一樣,彷彿在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
這曾經是黃鶴樓最後一層的守護者,卻在百年之前神魂俱滅,只留下了一具空殼。
即便是作爲如今魔族唯一的正統皇室繼承人,年輕人在初次看到這條雷龍的時候,也不禁感到了一陣唏噓。
“若這條龍還活着,並能爲我所用的話,於我族復興大業,豈不如虎添翼?”
年輕人的聲音中透露着強烈的惋惜,然而,卻在下一刻,燃起了一絲希望。
“殿下的心願,會達成的。”
說話的是淺夏,而且她的這句話說得非常篤定,彷彿她說的話就從來沒有落空的時候。
吾言,即爲實!
聽得淺夏這話,年輕人頓時心中眼中大喜,向淺夏微微行了一禮,恭敬地道:“多謝聖女大人爲我解惑!”
頓了頓,年輕人復又問道:“大人曾說過,在這片雷池中,有掌控整座黃鶴樓的鑰匙,卻不知,那鑰匙到底在哪裡?”
淺夏輕輕揚起了頭,看向她們來時的方向,淡然道:“該來的時候,便會來的。”
相比於上一個回答,這一次淺夏的答案就顯得模糊了很多,不過年輕人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不滿,而是點點頭道:“這一天,我已經等了近百年時間了,多等幾日又何妨呢?”
當然,或許這並不是年輕人真正的心聲,但在此時,他卻是一點也不敢得罪這位聖女大人。
雖然在理論上來說,他的地位並不比聖女要低。
但此番想要奪回黃鶴樓,年輕人卻需得盡數仰仗於淺夏。
此時雷池中六人裡面,真正只效忠於年輕人的,只有那位擁有絕美容顏的女子,而其他人,包括小四、沈木,還有那個身形矮小的怪老頭兒,都是完全聽命於淺夏的!
更別說,聖女淺夏還有着那等詭秘莫測的大預言術,年輕人絲毫不會懷疑,自己哪怕只是在心中對其有一丁點兒的不敬,也會立刻被對方發覺!
當然,對沈木來說,聽命這個詞並不準確,因爲他並不是淺夏的手下,但他如今對於淺夏的關心,卻是別人拍馬也趕不上的。
就像是一個剛剛陷入熱戀中的小男孩兒。
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就告訴了淺夏,他喜歡她。
至於她喜不喜歡他並不重要。
因爲他是憐花公子,憐花愛花,卻並不奢求花也愛他。
最難能可貴的是,沈木並沒有因爲淺夏是魔族人便質疑自己的內心,也不會因爲對方是高高在上的聖女大人便心生退意。
她若讓他退,他纔會退。
對沈木來說,愛情中最卑微的一方,永遠都愛對方,勝過愛自己。
此時的他尚且未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但無疑,他願意爲了淺夏做出任何犧牲,所以在年輕人出現之前,當淺夏問他會不會後悔之前,在他即便已經得知了淺夏的真實身份之後,也從未動搖過自己的選擇。
選擇決定命運,也決定了立場。
當他站在她身邊,接受魔族三人朝拜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犧牲。
但對此,沈木毫不在意,果然就如他老師,花聖汪灝所言,他這個人,可以濫情,但絕不可以動真心,一旦動了真心,他就死定了。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汪灝此言,已然一語成讖,因爲原本的那個沈木,已經死了。
如今的他,仍舊叫做沈木,仍舊是愛花之人,卻永遠也回不去慶國,再也見不到他的老師了。
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回不了頭的。
此時的沈木並不會知道,正是因爲他的這一次選擇,從而點燃了人族內亂的導火索,不過即便他知道了,或許也不會在意,因爲從他並肩站在淺夏身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與人族無關了。
人族的疆土是和平也好,是戰爭也罷,都跟他不再會有任何的交集。
當很多年後,人們提及他的名字的時候,不會記得他曾經叫做沈木公子,而會稱呼他爲,人類的叛徒,一個背棄了信仰的罪人。
冥冥之中,沈木似乎踏入了一位前輩的老路,但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是憐花公子,而那個人不是。
所以,他堅信自己的結局,不會如那位前輩一般,以同樣的方式落幕。
“我一直以爲你們女孩子都是喜歡看看花草,看看雪景的,比如說那片燃燒的雪原就很不錯嘛,卻沒想到,你竟然喜歡看打雷?”
沈木的話讓淺夏忍俊不禁,低聲道:“我這一生,看過很多的風景,就算是再美的景色,也難免有看膩的時候,所以對我來說,並沒有喜不喜歡,只是想不想看而已。”
頓了頓,淺夏有些好奇地問道:“難道你很討厭打雷嗎?”
聞言,沈木不禁縮了縮脖子,一副心有慼慼的模樣,坦言道:“我父母死得早,所以小時候我最怕的就是打雷的時候了,總是不敢一個人睡,家中又沒有人,所以只好藏在牀板底下,熬到天亮,所以一直到現在,我都很不喜歡雷聲。”
沈木的回答有些出乎淺夏的意料之外,便接着說道:“這麼說來,我們一起相處了這麼久,你已經知道了我是誰,但我除了一個名字,卻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呢,不如你說給我聽聽?”
說到這裡,淺夏突然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補充道:“不過既然你不喜歡這裡,不如我們便先出去吧,然後你再把你的故事說給我聽?”
沈木聳了聳肩,說道:“沒關係,你不是要在這裡等人嗎,萬一我們出去之後錯過了怎麼辦,我就在這裡說給你聽吧,嗯,你已經知道我叫沈木了,然後我是來自慶國的你也知道了,不如我就說說我小時候的事情吧……”
然而,沈木的故事還沒有開始,便被迫結束了,因爲淺夏突然向他抱歉一笑,開口打斷道:“雖然有些失禮,不過,我們要等的人,已經來了。”
沈木的臉上也沒有浮現出絲毫的遺憾和失落,只是笑道:“那好,那我下次再講給你聽。”
淺夏微微頷首,然後轉身對衆人說道:“他們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已經突兀地出現在了電閃雷鳴之間,他的眼中蒙着一塊青布,手中握着用樹枝削成的柺杖,看起來,似乎與盲人無異。
但即便如此,淺夏也仍舊認出了來人正是她所等之人,所以她向着看不見的少年淺淺福了一禮,這纔開口道:“蘇聖才,你終於來了,我們已經,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