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頭頂的八個大字泛着璀璨的明黃色光芒,不僅照亮了這片夜空,更照亮了整個世界。
此時仍置身於黃鶴樓中的,所有來自人族十國的天才學子們,只需要擡起頭仰望天空,便能看到這道來自蘇文的警告。
但看到了,卻並不意味着看懂了。
人們在看到這八字警言的第一反應,便是在心中升起了兩個必然的疑惑:
魔族不是早就滅亡了嗎,何來入侵?
文中所謂的公主,又是指的哪一國的公主?
換言之,發出警示的那個人,到底想要告訴他們什麼?
與此間的大多數人不一樣,此時站在巍峨青山之前,圍繞着蘇文的禹墨四個人,心中更加不解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蘇文爲什麼要這麼做?
沖天而起的磅礴才氣將蘇文的一張臉映得通明,所以他們能夠看到,此時蘇文眼中毫無遮掩的錯愕與驚詫,他完全呆住了。
因爲如今只有蘇文才知道,這八字警言,並不是自己發出的。
誠然,此時空中的那八個字的確是以蘇文的才氣所書成的,但實際上,蘇文體內的才氣只是作墨,他手中的無量壺只是作筆,而真正握筆的那隻手,卻不是來自蘇文。
還記得,當初蘇文在鬼望坡的時候獲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件文寶,幻靈筆,那個時候的他是怎麼做的?
是立即以自身精血爲媒介,讓文寶認主!
可是直到今時今日。蘇文也仍舊沒有如法炮製,讓無量壺認自己爲主,實非不願。而是不能。
因爲無量壺本來就不是他的,而是別人借給他的。
這個別人,自然就是在空中寫下那八個字的人,也是無量壺真正的主人。
旬塵。
蘇文知道這件事是旬塵借他的才氣所做成的,但他並不知道旬塵爲什麼要這麼做,所以在一時之間,他自己也有些發懵。
“蘇文!你在幹什麼?”
紫曦的聲音及時傳來。立刻將蘇文從形如夢遊般的狀態中驚醒,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抄起手中的壺嘴。重新將無量壺堵了個嚴嚴實實,然後回過頭看着另外四人,突然覺得嘴脣有些發乾。
“如果我說,這事兒跟我沒有絲毫關係。你們信麼?”
雖然蘇文已經重新堵住了無量壺的壺嘴。但空中以他的才氣所凝結而成的那八個大字卻遲遲未曾消散,禹墨將目光從夜空中收回,然後走上前來,拽了拽蘇文的胳膊,面色肅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文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如實說道:“不瞞各位,我手中的這個小葫蘆,叫做無量壺。是一件中品文寶,但其實這件文寶並不是我的。而是一位叫做旬塵的大人借給我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第二次愣住了。
此時的他們還並不知道旬塵便是當今的人族軍師,但這並不妨礙場中的所有人都聽說過這個名字,併爲之震撼。
對於禹墨和孟雲這等少年成名的文道天才來說,絕對不會像周季那等老頑固,只是因爲雙方的文位高低便輕賤於人,相反,在他們的心中,旬塵這個名字,絕對是可以被冠以一代傳奇的稱謂的!
誠然,在傳聞當中,旬塵大人只是一個身無片縷文位的普通人,但其很多傳奇事蹟,尤其是坐擁萬千文寶,富可敵國的傳說,便足以讓這些少年天才爲之仰慕。
當初在迷失沼澤初見旬塵真身的時候,就連沐夕和歐陽克兩位聖者世家的傳承人都無比動容,更何況是禹墨和孟雲這些人?
“你是說,這件文寶是旬先生借與你的?”
孟雲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蘇文點點頭,似乎顯得有些無奈,實際上,他一直都不知道那旬塵到底想要幹什麼,對方先是莫名其妙將無量壺給了自己,然後又讓自己作爲回報在迷失沼澤中爲他採集蒹葭,兩人的最後一次見面,是旬塵告訴了他徐煥之硬闖神木山的事情。
但是自始至終,蘇文都看不透這位旬先生。
“既然話說到了這裡,我也不妨告訴各位,其實早在黃鶴樓開啓之前,我便看到旬塵大人出現在了遼國學子的隊伍中,所以,此番空中的那八個字,應該便是他激發了無量壺所寫的!”
場中一片死寂。
蘇文口中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震撼,照他這麼說,難不成那傳說中的旬塵大人,也進入了黃鶴樓?
震撼過後,孟雲卻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他隨即質疑道:“可是,世人皆知旬先生是沒有文位在身的,他怎麼進得了黃鶴樓?”
蘇文輕輕皺了皺眉頭,雖然未能聯想到如人族玉璽這般逆天的東西,卻是另闢蹊徑,一板一眼地分析道:“事實上,在我入樓之前,的確並未見到旬塵大人有登樓的意圖,但是如今黃鶴樓無故坍塌,空間規則出現了紊亂,便連死亡都成爲了可能的事情,或許對文位的限制也就此消失了呢?”
不得不說,蘇文的這番揣測雖然並不是那麼嚴謹,但至少是現在最好的解釋。
而且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黃鶴樓對於文位限制的規則,的確是在之後纔出現的,否則當初黃庭堅是怎麼以翰林之位進得其中的?
但是接下來,禹墨又問了一個更加難以解釋的問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旬先生爲何不在登樓之前便表明身份,對我們發出警示,而偏偏要等到現在呢?而且如你所說,旬先生能夠進得其中,必須要等待黃鶴樓的空間規則出現意外,難道說在今天之前,旬先生便已經料到了黃鶴樓會坍塌?”
禹墨的這兩個問題一針見血,而且是一個悖論。
如果旬塵早就知道黃鶴樓要坍塌,那他爲什麼在登樓之前不說?如果他不知道,又爲什麼會守候在黃鶴樓外?
緊隨其後,紫曦終於回到了一開始的那個問題:“拋開這些不論,誰能告訴我,所謂魔族入侵到底是怎麼回事?魔族不是早在百年之前便已經滅亡了嗎?最後所說的保護公主,又是讓我們保護哪位公主?”
對於接踵而來的各種疑問,蘇文顯得有心無力,只能無奈地攤了攤手,苦笑道:“這些,我也不知道。”
頓了頓,蘇文指着腳邊他們所發現的第二具屍體,接着道:“但是至少我們知道了,這些人是怎麼死的。”
“你是說,是魔族人乾的?”禹墨挑了挑眉頭,搖搖頭道:“難道你真的相信,會有魔族入侵這回事?”
蘇文頓時愣了,反問道:“你不相信嗎?”
禹墨將手掌在白色棋盤上輕輕摩挲,嘆道:“雖然我也相信旬先生絕不會無的放矢,但是此事未免也太過荒謬了,如果魔族真的現世,是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又怎麼會將目標放在我們這些小嘍嘍身上?”
“而且,這還是建立在這八字警言真的是由旬先生所發出的基礎上的。”紫曦隨即補充道。
蘇文無言以對,因爲禹墨說得的確很有道理。
雖然他們都被各國譽爲不世出的天才,但文位最高的也只是御書,如果魔族真的尚未滅亡,試圖捲土重來,又怎麼會將第一戰放在黃鶴樓?
這不合理。
此時的蘇文等人覺得不合理,是因爲他們並不知道魔族的真正目的何在,而如今旬塵明明已經獲悉了魔族的關鍵意圖,卻偏偏不能說,至少不能明說,所以他才用了這樣的方法,藉由蘇文的才氣,在空中留下了那語意不詳的八個大字。
實際上,這八個字是兩句話。
第一句話,魔族入侵,是寫給黃鶴樓中所有人看的。
而第二句話,保護公主,卻只是寫給三個人看的。
也只有這三個人,才能夠看懂。
正如他與皓馬在分開後,皓馬所說的那句話一樣,旬塵雖然在最快的時間進入了黃鶴樓,用最直接的方法登上了二層樓,但仍舊有些來不及了。
還不等他找到自己需要找到的那個人,黃鶴樓便坍塌了。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雖然延緩了魔族人的獵殺腳步,但也同樣也讓旬塵陷入了困境。
在草原上的新世界誕生之後,旬塵一開始便來到了原本屬於黃鶴樓第四層樓的那片冰川,但除了冰山下柴屛已經分崩離析的屍體之外,一無所獲。
是以,旬塵纔不得不出此下策,利用無量壺對整個世界示警。
但他並不知道,此時他所要尋找的人,實際上,正在蘇文的身邊。
便在大家爭論不休的時候,五條突然站了出來,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手中的藤鞭也微微有些發抖。
她擡起頭,看着蘇文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相信旬先生的這番話。”
頓了頓,五條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做出了一個非常危險的決定,開口道:“實際上,我便是旬先生所說的,武國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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