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煥之此行所來,是爲了蘇文不慎自藏書閣所泄出的一縷魔君之幽息。
然而,終於在天時地利人和相助下,當徐煥之真正闖山入得鴻鳴書院之後,卻並沒有踏入藏書閣半步,而是轉而去到了百草院,去見蘇雨。
沒有人知道這是爲什麼,但是所有人都必須要阻止這一切。
所以陸三嬌與白劍秋於又一次之間,攔在了徐煥之的身前。
徐煥之看着這兩個手下敗將,微微笑道:“我已經放過你們兩次了,事不過三,莫非你們真的以爲徐某人不敢殺人嗎?”
白劍秋以筆爲杖,強撐着自己沒有倒下,先前徐煥之以無音笛破畫,已經將他的《萬血白骨圖》毀之一旦,所以他此時手中,只握着那張天羅地網。
輕輕嘆了一口氣,白劍秋拂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笑着道:“沒辦法,有個人在離開之前特意囑咐過我們,不論如何,也要護得這位姑娘的周全。”
陸三嬌手中捧着推杯換盞,卻並沒有說話,只是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哦?原來如此……”徐煥之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隨即恢復如常。
在入得鴻鳴書院之前,徐煥之便知道陸羽收了一位關門女徒,也知道陸三嬌和白劍秋是蘇文的老師,但他至今才知道,原來,陸羽的那位女徒,便是臨川城蘇家的那個名叫蘇雨的小侍女。
作爲徐家家主,雖然這些年徐煥之一直都處於閉關之中。但他並非對家族之事一無所知,所以他很清楚,徐凌之所以會認定徐易死於蘇文手中。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爲這個名叫蘇雨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徐易覬覦蘇雨之貌,或許他也不會與蘇文產生如此仇恨,在徐易身死之後,徐凌也不會第一個就懷疑是蘇文動的手腳。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蘇雨纔是蘇文與徐家仇怨開始的導火索。
於是徐煥之臉上的滿意之色更盛,他原本只是以爲那女孩兒是陸羽的徒弟。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還與蘇文有所牽連。
如此,甚好。
念及於此。徐煥之轉頭對白劍秋說道:“既然如此,我便要帶她走了。”
陸三嬌手中推杯換盞蓄勢待發,沉聲道:“爾敢!”
徐煥之對於陸三嬌色厲內荏的威嚇毫不在意,他只是擡了擡手。將手中那方金色的鎮紙向着兩人不講道理地砸了上去。
與此同時。於神木山外,陸羽的臉色終於慢慢冷了下來,他看着身前的花聖汪灝,輕聲道:“我知道你的徒弟叫做沈木,世人皆稱其爲憐花公子,而正如你所說,近日我也收了一位徒弟,她叫做蘇雨。現在正在書院之中,如果她今天出了事。我必讓憐花公子陪葬!”
汪灝淡淡一笑,開口道:“陸老頭兒,你這話唬得了別人,可嚇不倒我。”
陸羽也跟着笑了,然後說道:“既然如此,你儘可以試試,反正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你我二人皆損一徒,讓他人搶了便宜而已。”
聽得此言,汪灝忍不住眼角輕輕一顫,他隨即擡頭望向神木山頂,目色微凝。
徐煥之在邀他牽制陸羽之時,可沒說過會綁走對方的徒弟,如此做法,可謂是觸及到了陸羽的底線,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沉吟了片刻,汪灝輕輕一嘆:“我與你一同上去看看。”
陸羽不答,轉身便行,幾乎是瞬息之間,便已經來到了百草院當中。
陸羽和汪灝的速度很快,然而,在場間所發生的一切卻更快,便在兩位聖者在神木山下達成共識之前,徐煥之手中的鎮靈尺已經來到了白劍秋和陸三嬌的眼前。
見狀,鴻鳴書院兩大半聖不敢有絲毫留手,天羅地網與推杯換盞頃刻而出,與那鎮靈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陸三嬌和白劍秋的臉色便成了一片慘白之色,勝負之間幾乎沒有任何懸念。
下一刻,徐煥之根本看也未看場間的戰果,而是徑直來到了蘇雨身前。
小丫頭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這位笑意連連,身着棉襖的老人,十分果斷地將手中的茶水潑了出去。
徐煥之笑着拂了拂衣袖,大片金芒便如一道屏風般將褐色茶漬攔於身前,然而,緊接着,徐煥之臉上的笑意便凝固了,身形暴退。
“真沒想到,堂堂茶聖大人,也會使這些小手段。”
便在徐煥之說這番話的同時,空中茶水輕然而落,立刻在地面上腐蝕出了成百上千個深不見底的孔洞!
徐煥之搖搖頭,掠身上前,再次探出手去抓蘇雨的手臂,卻在此時,在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絢麗的雲彩。
輕雲淡淡而來,形若閉月,身若流風,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
這裡是神木山,守山之靈爲山間鴻鳥,然而,先前徐煥之於茗茶大陣中,已經識破了那所謂鴻鳥,不過是白劍秋筆下紅墨。
但是在這一刻,他卻彷彿真的見到了那隻鴻鳥。
鴻鳥自雲間騰躍而出,肆意暢翔,俯身而下啄蓮破浪,迎空而起亂雪縈風,一時之間,徐煥之的眼前彷彿正經歷着四季變換,斗轉星移。
春時鴻鳥自空雲掠清溪,戲水逐流;夏時鴻鳥穿柳而過,輕鳴於烈日之下,酣暢淋漓;秋時鴻鳥與落葉翩落,偏轉回巢;冬時鴻鳥與風雪齊舞,以身羽破冰擊石,視雪暴狂風而無懼。
徐煥之在剎那的失神之後,很快便恢復了理智,然後他終於看清,於他眼前翩然而至的,並不是鴻鳥。而是一個人。
有人在他身前,輕輕起舞。
此舞皎若初日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鴻波。飛去逐驚鴻。
所以便是驚鴻舞。
數月之前,《文以載道》提前放榜,所有人所關注的焦點,都在於三度登榜的蘇文,或許很多人都忘了,在其中,柳施施也曾以驚鴻舞位列第五。
驚鴻舞乃是柳施施獨創的超凡之舞。能見者甚微,然而在今天,於鴻鳴書院當中。卻有一人代柳施施起舞,以真正的驚鴻之姿,綻放光芒。
當然便是柳施施唯一的徒弟,寧青冰。
徐煥之再度一愣。疑聲而道:“秋葉?”
徐煥之不知道這個名爲秋葉的小姑娘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她又是怎樣入得神木山門的,但他更加疑惑的,是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境似乎出了些問題。
不待徐煥之細想,寧青冰已一舞即畢,然後她踩着輕盈的步伐,走到了徐煥之身前,笑着道:“老先生,您也在這裡啊!”
在這一刻。蘇雨自然也認出了寧青冰,她面帶驚喜之色。正想要上前給寧青冰一個大大的擁抱,卻看到對方走到了徐煥之的身邊。
這是怎麼回事?
別說蘇雨,此刻場間的所有人,包括剛剛從鎮靈尺中逃脫而出的白劍秋和陸三嬌也滿面疑惑。
徐煥之看着寧青冰滿臉的笑意,心頭微微一顫,但他始終是衛國第一半聖,心性極爲堅定,不過眨眼之間,便徹底清醒過來,他猶豫了一下,並未對寧青冰動手,而是閃身繞過了身前的少女,第三次向蘇雨伸出了手掌。
可惜的是,經過寧青冰驚鴻舞一阻,徐煥之的速度還是慢了那麼一分,就在他那枯瘦的指尖即將觸及到蘇雨肩頭的時候,一道紫金光芒急速墜下,攔在了他的身前。
陸羽到了。
徐煥之目色一凝,衣袂棉絮急速飄蕩,終於堪堪避開了紫金才氣的灼耀,退回到了寧青冰身邊。
“花聖大人,我想,我們應該是達成了某種共識的,不是嗎?”時至此刻,徐煥之的臉色依舊平靜如常,他擡起頭,看着陸羽身邊的汪灝,淡淡開口。
汪灝笑着道:“可是你事先可沒告訴我,你準備從神木山帶人離開。”
徐煥之坦然而道:“此事與徐某所應之事並無衝突,希望您能夠考慮清楚,一旦錯過今日,恐怕便再無機會了!”
汪灝聞聲,臉色數度變幻,似乎有些進退兩難。
然而一旁的陸羽卻沒有半分猶豫,直接伸出一指,點向了徐煥之的眉心。
聖者含怒一擊,又豈是徐煥之能夠抵擋的?
所以徐煥之根本就沒有避退,也沒有妄想硬接陸羽的這一指,他只是滿臉平靜地看着汪灝,賭對方會出手相救。
這一次,徐煥之再度賭贏了。
陸羽的悍然出手,終於逼得汪灝無法再袖手旁觀,於是他立刻將掌中的那朵杜鵑花拋迎而出,準確地擋在了徐煥之身前,接下了陸羽的必殺一擊。
陸羽見狀,面色微沉,也不做多想,十分乾脆地從袖中抖落了兩片拇指大的茶葉,向下撒去。
汪灝咬了咬牙,徑直身形一閃,掠至徐煥之身側,全神戒備地盯着那兩片看起來輕飄飄的茶葉。
“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徐煥之淡笑而道:“不敢。”
然而,出乎汪灝和徐煥之兩人的意料之外,那兩片茶葉根本沒有朝着徐煥之的方向而去,而是在空中打了個迴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入了白劍秋和陸三嬌的口中!
“該死!老狐狸!”汪灝大罵一聲,想要出手相阻已經晚了,於是他狠下心來,咬着牙自袖中抽出了一柄金色的大傘,行至半空,很乾脆地將自己與陸羽籠罩於其中,再度與外界隔離了起來。
場間彷彿又恢復到了初時之刻,汪灝用一件消耗性的高品文寶爲徐煥之爭取到了最寶貴的時間,將陸羽再度牽制於那柄金傘當中。
然而,一切卻又與之前有了本質上的不同,因爲陸三嬌和白劍秋第四次站在了徐煥之的身前,而這一次,兩人臉上的笑意,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燦爛。
ps:這一章可能有些地方會被您認爲是bug,但是請相信,其中的每一個情節都不是bug,而是坑……
另外昨天說了今天會有四更,第三更爭取在12點之前發佈,第四更肯定是在凌晨了,但請放心,在莫語睡覺前,是肯定會寫出四更的,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