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州考甲榜頒佈的時刻,人們的期盼之意頓時顯得更加濃厚了很多,歡呼聲、議論聲也更大了些。
這份榜單上的十個人,都是即將進入鴻鳴書院的學生,換言之,這些人未來都將成爲國之棟樑,日後殺妖滅蠻的生力軍,衛國之國門的守護者!
每三年,只有十個人,有此殊榮。
甲榜榜尾的那個名字,叫做熊天盧,此人說起來也算是極有魄力,原本在上一屆州考中便已登上了乙榜,卻悍然放棄了晉升爲貢生的機會,毅然決然於今年重考,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讓他這次如願以償進了甲榜。
一甲一乙,看似一字之差,實則天各一方。
中間所跨不過的那道鴻溝,叫做書院。
“啊……!”
熊天盧仰天長嘯了一聲,這才握緊了拳頭,邁步走上前去,從白衣院官的手中接過書院的入院令,接受萬民恭賀。
蘇文轉過頭,看着身邊的唐吉,暗暗嘆了口氣。別看胖子平日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真正到了關鍵時候,卻全然沒有了平時的插科打諢,顯得無比安靜。
此時的唐吉眼睛卻亮得嚇人,雙拳攥得死死的,脖頸之上青筋畢露,彷彿要炸裂開來。
蘇文又沉默地低下了頭,想着稍後應該怎麼安慰對方。
而便在此時,又一個名字從白衣院官口中誦出。
“唐吉。”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蘇文赫然擡頭看向前方的白衣院官,眼中閃爍的光芒除了驚喜,還有不解。
唐吉上了甲榜!位列第九!
等蘇文回頭看向唐吉的時候,正看到對方的嘴巴慢慢咧開來,露出了一個無比盛大的笑容,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光彩熠熠。
“胖子!你考上了!”蘇文驚叫一聲,隨即猛地給了唐吉一個大大的擁抱,而周遭的民衆這纔想起。原來這個唐吉,便是林花居的二當家。
唐吉一直傻笑着,似乎一時之間也有些沒反應過來,最後還是蘇文替他整理了衣衫。將其推到了聖裁院的臺階上。
白衣院官和顏悅色地將入院令交到唐吉手中,低聲勉勵了幾句,卻淹沒在漫天的禮炮聲中,使得唐吉根本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不過這沒有關係,唐吉一手緊握着入院令,一邊接受着萬衆歡呼,已經樂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蘇文笑着又上前將唐吉給拉了下來,直到白衣院官已經開始宣佈後面的名字,唐吉也還沒有從突如其至的喜悅中緩過神來。
“恭喜。”皓馬的聲音言簡意賅,臉上的笑意比之往常。似乎更溫暖了一些。
唐吉沒有答話,而是張開嘴,猛地朝自己胳膊咬了下去,立刻讓一旁的蘇文等人嚇了一大跳。
“胖子你瘋了!”蘇文伸手一把抱住了唐吉的胳膊,卻發現對方主動鬆開了嘴。
“我就想試試是不是在做夢。”
唐吉臉上的笑容依舊。不過眼神已經變得清明瞭起來,看起來是終於緩過來了,蘇文見狀,不禁狠狠地在唐吉胸口捶了一拳,笑着道:“死胖子,超常發揮了啊!”
剛說完,蘇文便猛地回想起來。當初在州考第二場文章之考中,唐吉便交卷交得極晚,幾乎是與寧青冰同時結束了答卷。
可是要知道,寧青冰於第二場中,可是寫了滿滿的一片關於舞道之文章,而唐吉呢。他寫了什麼?
當時蘇文也問過唐吉此事,可是唐吉卻神神秘秘地沒有回答,只是說到時候蘇文便知道了。
到時候,到什麼時候?自然是發榜的時候。
“老實交代,你在文章之考中到底寫了什麼?”蘇文終於意識到。如果唐吉能夠超常發揮,並且以此登上甲榜的話,唯一值得懷疑的,便是第二場了。
唐吉嘿嘿一笑,開口道:“蘇文你不是跟我說過,州考的第二場,考的是每個人最擅長的東西嗎?所以,我並沒有寫詩詞……”
果然不是詩詞!
蘇文當日便懷疑過,唐吉並沒有在考卷上寫詩作詞,但此時聽得唐吉承認,蘇文卻反而更加疑惑了。
“你最擅長的東西?你開智的時候不是選擇的詩位嗎?你除了寫詩,還擅長什麼?”
一時之間,蘇文還真想不出唐吉有什麼擅長的,兩人自小相識,蘇文可從來沒發現唐吉有什麼特別突出的特長,尤其在林花居朝夕相處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面,唐吉若真是有什麼秘密武器,按理來說蘇文不可能察覺不到啊。
見蘇文一臉茫然,唐吉頓時得意起來,他笑着拍了拍肚子,說道:“這都猜不到?大爺最擅長的,當然是吃了!”
“吃?”蘇文瞪大了眼睛,滿臉的荒謬之色,這算什麼答案!
只聽唐吉接着補充道:“怎麼說呢,反正我在第二場的時候,是寫了一篇關於各類美食品鑑之類的文章,說起來,這事兒也有你的功勞,你每次燉的藥膳都成爲了我着重列舉的例子呢。”
“除此之外,我也論述了一番食物對於各人所產生的作用,或是高興,或是安慰,或是懷念,總之,把我這些年在吃裡面所領悟的東西都一股腦兒地寫進去了。”
蘇文瞬間傻了,這也可以?
擅長吃飯也能作爲論道之文章寫出來,並且成功獲得了天地才氣的認可?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唐吉,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第二道文位準備選擇什麼?有吃位這種東西嗎?”
唐吉聞言結結實實地白了蘇文一眼,老氣橫秋地教訓道:“什麼叫船到橋頭自然直懂不懂啊?再說大爺正高興着呢,你能不能不潑冷水啊,你說句吉利話會死啊?”
面對唐吉的氣勢洶洶,蘇文只好敗下陣來,允諾今日親自下廚爲唐大爺慶祝,纔算讓唐吉作了罷。
而經此一鬧,等衆人重新擡頭的時候,才發現前方的白衣院官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宣佈到了甲榜前三甲的名字了。
今日蘇文是專程陪唐吉來看榜的,現在結果已經出了,大家的心情都變得無比愉悅起來,完全以看熱鬧的心態來期待榜首了。
本屆州考的第三名是柴南,一個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
在衛國民衆的漫天噓聲中,柴南從容上臺,接過入院令,折身便走,連在臺上多留一秒都欠奉,於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人潮當中。
“還真夠拽的啊。”唐吉頗爲輕蔑挑了挑眉,全然沒有因爲對方那高高在上的名次而心生敬畏。
而蘇文則保持了沉默,心中不禁想着,要想裝酷,這個柴南尚不及燕大哥的萬分之一啊……
柴南離開後,人羣這才恢復到了原先的熱鬧當中,便在萬衆期待之下,白衣院官輕輕念出了倒數第二個名字。
“沐夕。”
人羣的歡呼聲更熱烈了,因爲時至今日,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這沐夕便是大小姐。
大小姐是聖人之後,自然就是整個衛國的驕傲,如今勇奪州考甲榜第二,已經值得很多人爲之歡欣鼓舞,大家都在隱隱期待着,大小姐能成爲第二個樂聖,守護衛國,再不受他人欺凌。
但是於沐夕來說,對於這一結果卻不是特別滿意,因爲她沒能拿到榜首。
拿不到榜首,便意味着失去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輕輕皺了皺眉頭,沐夕並沒有立刻上臺領取入院令,而是轉過身,朝着人羣的另外一邊看去。
眼中充滿了冰冷的怒意。
她在看蘇文,順着她的目光,也有更多的人朝蘇文看了過去。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能夠力壓大小姐,拿到州考榜首的,只可能是一個人,除了蘇文,還有誰能辦到?
蘇文此時也有些意外,他本來以爲沐夕一定能拿到榜首的,卻不想,到最後沐夕還是距離榜首差了一步,功虧一簣,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與此同時,蘇文也讀懂了沐夕眼中的怒意,他知道,沐夕誤會了。
沐夕一定以爲自己欺騙了她。
嘴角揚起苦澀的微笑,蘇文解釋不能,只能期待着等會兒榜首揭曉,一切自然大白於天下,屆時與沐夕之間的誤會也能隨之解除。
沐夕並不知道此刻蘇文心中所想,她只是覺得心中有些淡淡的悲傷,或者,是被欺騙和背叛之後的痛楚?
深吸了一口氣,沐夕臉上的冰冷之意更加濃厚了幾分,她踏着幽邃的腳步,緩緩走上前去,於院官手中接過入院令,然後微微頷首致謝,這才退到了一旁,於萬衆歡呼之中,揚起了一絲極不自然的,勉強的微笑。
歡呼聲持續了很長的時間,而負責發榜的白衣院官似乎也能體諒衆人的熱切之情,他面帶微笑地等待着大家重新安靜下來,才揮手將手中的帛書輕輕揚起,於口中道出了最後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便是本屆州考的榜首之名。
“蘇文。”
下一刻,聖裁院外的歡呼聲達到了頂點。
對於這個結果,所有人都不會意外,因爲除了這位蘇鎮國之外,還有誰有資格力壓大小姐,獲得州考榜首?
但是,有一個人卻意外了。
便是蘇文本人。
同時,他也知道,這次自己與沐夕之間的誤會,是跳進大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