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交卷!
這四個字迴盪在考場當中,足以令所有人爲之變色。
誠然,在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乏天才,雖然州考第一場的詩詞考校極少有人能夠全部答完,但極少並不代表沒有,更別說是如徐煥之這等人物,連州考都未曾參加,便能一朝悟道,文位呈加身。
可是,州考百年以來,還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夠在答完題目的同時,還能提前半個時辰交卷的!
上一個於州考中提前交卷的人是誰?
好像是天瀾國的半聖謝一吧?且不論當時謝一參加州考的時候題目還遠不如今日這麼繁瑣雜多,便說他當時所耗費的時間,也不過是於交卷時限前提早了一刻鐘左右而已!
而如今蘇文,將這個時間提前了八倍!
這令在場的不少考生紛紛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一番:“哼,真是狂妄!”
更多的人,則是抱着一副質疑和鄙夷的神色,輕聲自語道:“不用說,這蘇文肯定是在虛張聲勢,說不定是因爲太多的題目答不上來,索性就自暴自棄了。”
“嘿,我就知道,這蘇文雖有創作之才,但若是比起背誦的功力,還是太嫩了些,看來這第一場定是考砸了啊!”
懷着這般想法的人,絕對不在少數,因爲唯有於此,才能解釋蘇文爲何能提前半個時辰交卷。
便連沐夕,也忍不住於眼底閃過了一絲失望,輕輕嘆了口氣。
場前的三位主考官都盯着蘇文,沉默不語,許久,州主大人才打破了這片沉默,聲音微寒:“你確定要交卷?”
能夠在這裡參加州考的學子,都是已獲文位之文生,可以說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爲未來人族的棟樑之才,這場州考,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他們未來的命運是繼續扶搖直上,還是就此**,永絕聖道,關乎他們每個人的文名,關乎貢生之位,更關乎書院弟子的名額。
所以從來沒有考生會中途放棄,哪怕再多的題目不會,也斷然不至於用提前交卷這樣的方式來譁衆取寵。
沒看到場間有不少考生雖然抓耳撓腮,眼中迷茫,也不肯放下墨筆,放棄答題嗎?
蘇文並沒有解釋什麼,而是淡然問道:“學生不知道可不可以?”
州主大人微微皺眉,這蘇文原本是本屆州考的榜首人選,即便有太多的人在期待着他的失敗,但也有更多的人對其寄予厚望,卻沒想到,僅僅是第一場的表現,蘇文便如此令人失望。
是的,便是失望,因爲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蘇文是聖才,不論場間的考生、巡視的院官,還是座上的主考官,都對蘇文的文名如雷貫耳,但是依舊沒有人相信,蘇文能夠提前半個時辰便答完了所有的題目。
州主大人,自然也不例外。
見蘇文仍舊堅持,州主大人也不再相勸,而是有些不悅地說道:“按照州考的規則,提前交卷當然是可以的……”
蘇文接口恭聲道:“那學生便交卷了罷。”
州主大人不再多說什麼,而是輕輕揮了揮手,立刻便有白衣院官來到蘇文身前,將他桌上的那一沓厚厚的考卷收起,然後呈了上去。
此時尚未到評卷的時候,所以三位主考官大人當然也是無法提前閱得蘇文答卷的,不過想來,定然也是空白處居多了。
“既已交卷,便到一旁的棚子裡面候着吧。”
此時雖然尚未到午時,但頭頂上的炎炎烈日已經開始初顯崢嶸了,所以在考場的一側,搭建了一座涼棚,便是爲了考生在交卷後休憩所用的。
州考的時間要持續整整一天,期間所有考生都是不得離開考場的,於午間和傍晚時分,自會有人進行統一的食物、飲水發放,倒也不必衆人自備乾糧了。
蘇文的提前交卷,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惹來了很多的震撼與非議,但是很快,其他考生便將其當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重新把心神集中到了身前的考卷之上,若是爲了這麼一個自暴自棄的傢伙,而耽誤了自己答卷,那可真是千古奇冤了。
場間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於考場之外,一牆之隔,十丈之遠,卻完全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光景,喧囂聲議論聲不絕於耳,所有人都在熱切地討論着這第一場的榜首到底能花落誰家。
這也是州考與城考的不同處之一。
雖然最後的甲、乙兩大榜單,同樣會在州考兩日之後一齊放出,但是州考還有一個慣例,便是於每一場結束之後,下一場考試之前,會即刻公佈當場榜首的名字!
當然這個名字只有考場外的衆人才能夠提前獲知,而場內的考生們卻是暫時無從知曉的。
自神書臨世以來,百年之中涌現文人才子不計其數,而隨之而被發現的各式文寶,自然也是千奇百怪。
如州考中的詩詞考校這般有着固定答案的試卷,早就不用人工批閱了,而是交由文寶正誤判筒來評判,屆時只需主考官將衆考生的答卷放入判筒當中,於片刻間便能顯示其內答對的題目幾何,誰爲榜首,自是一目瞭然。
所以用不了花費太長的時間,第一場的結果便能得出,從而向外公佈榜首之名。
隨着第四道鐘鳴之音,考場內所有人都停筆交卷,而場外那些看熱鬧的民衆,則是伸長了脖子朝內探去,尤其是那些考生的親屬好友們,更是希望能夠在之後聽到一個自己最爲熟悉的名字。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想必考場中的那些文生們都已經開始用飯了,而榜首之名卻遲遲未出,惹得外面那些人無比焦灼。
蘇雨站在人羣中靠前的地方,合攏着雙手,似乎在默默祈禱。
一隻手從旁邊伸來,遞過一個雪白的大饅頭,皓馬笑着道:“先吃點兒東西吧,估計這結果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的,再說,你也得對蘇文有信心纔是。”
蘇雨接過饅頭,眉宇之間的焦急之色卻沒有絲毫的減輕,輕手撕下一片送入口中,如同嚼蠟。
皓馬嘆息着搖搖頭,也知道這事兒是自己勸不來的,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誹,於聖域所定下的這一州考規則當真是不知所謂,莫名其妙,最後一起發榜不是挺好的嗎,幹嘛非得玩兒出這種花樣?
這不是讓這些在外等候之人活受罪,乾着急麼?
隨着越第二場考試時間的臨近,場外所有人都變得越發急切了起來,因爲到了這個時候,那榜首之名隨時都可能會出現。
那些議論紛紛之聲,也變得更加熱烈了起來。
有人猜測本場的榜首可能會是孫執事的兒子孫虎,也有人覺得那黃城中素有記憶神童之名的某位文生更有機會,還有人更是直接點出了大小姐的名諱,頓時惹來陣陣附和之聲。
甚至還有人在現場開了盤,讓那些還沒有來得及在賭坊下注之人,也找到了新的樂子。
便在衆聲鼎沸之間,那原本緊閉的考場石門,再度緩緩開啓,一名聖裁院的白衣院官款款行出,石門隨後再度合上。
負責宣佈每一場榜首的院官,不得再返回考場,這也是其中的規矩之一。
“來了來了!”
“噤聲!噤聲!要宣佈詩詞榜首了!”
剎那間,原本熱火朝天的人潮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翹首以盼,等待着那位白衣院官念出手中的名字。
白衣院官慢慢走到距離人羣還有三丈的地方站定,然後緩緩展開了手中的布卷,上面是主考大人之一,聖裁院的院君親筆題上的本場榜首之名。
所以理所當然的,上面只有一個名字。
白衣院官看着那兩個熟悉的字樣,瞳孔微縮,隨即深吸了一口氣。
於宣佈之前,所有人都期待着能夠聽到一個自己熟悉的名字,如此便可能是自己的親人,也可能是自己的好友。
此時,他們終於如願所償,聽到了那個耳熟能詳的名字。
“蘇文。”
片刻的沉寂之後,整片人羣,轟的一聲炸開了。
考場之內有着特殊的隔音功效,所以理論上來說,哪怕任其外再如何喧鬧,所有考生都是聽不到半分雜音的。
可是便在此時,所有人都彷彿聽到了一聲驚若雷鳴般的譁然之聲,不禁爲之面面相覷。
“外面發生了什麼?”
有經驗老道的考生暗暗皺眉道:“算起來,此時應該是宣佈上一場榜首的時間,或許,他們在爲那榜首之名歡呼吧。”
這樣的解釋能夠騙過那些新晉文生,卻無法讓那些曾經參加過州考的學生爲之信服。
因爲在往年的時候,不管是哪一次發榜,都沒有遇到過這等震天鑠地的呼聲吧,竟然能夠打破考場間的聲音禁制,那得要多麼盛大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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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用胳膊肘碰了碰蘇文,好奇道:“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不?”
蘇文結結實實地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也是跟你一樣,第一次參加州考,哪裡知道那麼多,我又不是那號碼百事通。”
說着,蘇文也懶得再理唐吉,而是柔聲對身前的寧青冰說道:“這一場對你來說會比之前的詩詞簡單一些,記住,你此次州考,能不能上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積攢經驗,總結得失,所以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寧青冰點點頭:“是,先生。”
蘇文又向寧青冰交代了幾句,那熟悉而悠揚的鐘聲又一次緩緩響起,第二場考試便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