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首例超憶症患者,川西省文科狀元蘇文,因藥物過敏,於今晨八點不治身亡。”
——華西都市報
……
痛,撕心裂肺般的痛不斷衝擊着蘇文的大腦,讓他生不如死。
“讓我死了吧!”如同夢囈般的聲音從蘇文口中傳出,卻絲毫沒有減輕他所遭受的煎熬。
轟!
蘇文眼前的世界突然亮了起來,然後他看到了讓他痛不欲生的罪魁禍首,那是一隻手,一隻死死掐在他人中的手。
“醒了!醒了!”
隨着一聲驚呼,那隻手終於從蘇文的鼻脣之間離開,一個婦人的笑臉出現在蘇文眼前。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哇!快!給他喂點兒水!”
蘇文像是一具木偶般被人扶着坐了起來,一隻盛着清水的瓷碗很快送到他的嘴邊,隨着沁入心脾的涼意在蘇文的喉嚨處化開,蘇文的雙眼開始漸漸變得明亮了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蘇文才看清了周圍的一切,古色古香的木質小樓,身着青色長衫的行人,還有一頭鹿身馬頭狀的異獸!
這是一個無比陌生的世界。
看到這一切,蘇文沒有尖叫,也沒有惶恐,他只是沉默地低下了頭,仔細回想那突如其來的記憶。
蘇文是一名超憶症患者,所以在他的世界裡面,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出錯,但他的記憶,是絕對不會錯的!
但在此刻,在蘇文的記憶中,卻多出了很多他未曾見過的畫面。
陌生的記憶中,這是一個叫做“聖言大陸”的地方,書生不再是百無一用的存在,而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百年之前,神書降世,百聖齊出,從此十國分裂,文道崛起,與武之一道分庭抗禮!
在這個世界中,詩詞可殺人。
天瀾國詩聖柳中庸於成聖之日,口言《徵人怨》,一字屠千妖!
歲歲金河復玉關,朝朝馬策與刀環。三春白雪歸青冢,萬里黃河繞黑山。
詩成之時,柳中庸以紫金才氣加身,遮天蔽日,於頃刻之間,將兵臨城下的數萬海妖盡數化爲塵煙!
在這個世界中,書畫亦能禦敵。
東縉書聖王羲之,《蘭亭集序》一出,揮毫之間,將聖妖暮雪打落塵埃,十萬狼騎分崩離析,百十年來不敢再覬覦人類疆土寸縷!
這是一個文人墨客最好的時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當明白了這一切之後,蘇文的內心已經被震撼得無以復加,他輕輕捏了捏大腿,口中呢喃道:“這是一個,讀書人的世界!”
然而,還不等蘇文發現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麼一個世界的時候,一道溫和的聲音卻突然從他身旁傳來。
“蘇兄,不過是城考落榜而已,還不至於被氣昏過去吧?”
蘇文擡起頭,正看到一個翩翩公子,身着一襲白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不等他答話,那人輕輕一搖摺扇,笑着繼續說道:“蘇兄不用氣餒,即便沒有考上城考,以你們蘇家名門之後的聲望,想來日後混口飯吃是不難的,或者,蘇兄可以考慮來給我當個馬伕?”
那人話音未落,旁邊便響起了一陣嬉笑之聲,有人立刻應和道:“就是就是,等徐公子取了文位,日後必定是要入州府的,路途迢迢之下,蘇文你這個馬伕若是當好了,也算是爲國效力了啊!”
言畢,又是一陣鬨笑。
蘇文沉住氣,他知道,這個笑起來溫潤如玉的男子,名叫徐易,乃是臨川城中最大家族徐家長子,亦是平日與蘇文一起讀書的同窗。
只是因爲在一次聚會當中,徐易看上了蘇文的一名侍婢,非要讓蘇文賣給他當歡奴,供他玩樂,蘇文不依之下兩人便結下了仇怨。
也就是徐家豪門氣度,沒有直接出手干預此事,否則,蘇文早就變成護城河之下的一縷冤魂了。
“易兒還小,遭遇些磨礪是好事,等他取得文位之時,再親手拿下那蘇家小兒的項上人頭,又有何不可?”這是徐易父親,臨川城守備府的主人,徐凌的原話。
蘇文雖然不知道徐凌的這番話,但如今的他也已經意識到,他的麻煩大了。
這是一個文人的世界,文位之下皆螻蟻!
取得文位的唯一途徑,便是通過聖廟進行才氣灌頂,然則,聖廟每年能灌注的才氣有限,一城萬民當中,最多隻有十人能以此獲得文位!
而且才氣灌頂對於年齡有着極其嚴苛的限制,只有15歲的少年纔可能成功!
爲了讓聖廟的才氣不被揮霍浪費,保證每一名進入聖廟的學子都能順利取得文位,這纔有了城考的出現。
但凡一城中沒有獲得文位,年滿15歲之人,均可參加城考,城考前十的學子可獲聖廟廟祝才光護持,主動引得才氣灌注,如無意外,均能灌頂成功!
此刻的蘇文已經回想起來,今日便是城考發榜之日,自己這具軀體的主人之所以會昏死過去,便是因爲他,落榜了!
落榜便意味着失去了文位,意味着一朝被貶落凡塵,淪爲螻蟻!
換句話來說,城考甚至比蘇文曾經在另外一個世界參加過的高考更加殘酷,更加一紙定終生!
蘇文落榜了,而徐家大公子,徐易,則榜上有名,一旦徐易經聖廟才氣灌頂,順利獲取文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任誰都能夠想到。
念及於此,蘇文暗暗咬緊了牙關,卻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擡眼四顧,發現平日與自己交好的幾名同窗都像是躲避瘟疫一般逃得遠遠的,就連之前救了自己性命的那名婦人,也在弄清楚情況之後,退開了數米之遠。
看着蘇文有些無助的目光,徐易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幾分,他蹲下身,看似十分親暱地伏在蘇文耳邊。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不過念在我們同窗一場,我給你一個機會。”
“今天日落之前,你把蘇雨打扮成歡奴的模樣送到我房間,並且雙手奉上你們蘇家的產業,再當衆發誓成爲我的奴僕,或許,我會考慮饒你一命,怎麼樣?”
蘇文聞言暗暗握緊了拳頭。
徐易口中的蘇雨,雖然名義上是蘇文的婢女,但實際上兩人卻情同兄妹,蘇雨從小就是個啞巴,被當成奴隸賣到了臨川城,蘇父見其可憐,買回家中與蘇文作伴。
如今蘇文的父親已經與世長辭,家中僅剩下蘇雨與他相依爲命,蘇文又怎麼可能將自己的妹妹賣與他人只作那胯下承歡的奴隸!
蘇文連續深吸了三口氣,然後慢慢在嘴角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他湊到蘇文耳邊,輕聲笑道:“徐公子,你還沒有取得文位吧?”
徐易被蘇文問得一愣,隨即譏笑道:“真等我取了文位,你覺得我還會這麼跟你說話嗎?”
蘇文輕輕點頭,繼續笑道:“既然如此,那麼你如今離我這麼近,就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說完最後一個字,蘇文猛地伸手一把將徐易拉到近前,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徐易的眼睛。
蘇文的驟然發難讓徐易踧踖不妨,一個趔趄之下頓時摔倒在地,膝蓋砸在青石板上,拉出一道長及寸許的血口。
“你……你……”
一時間,徐易那翩翩公子的風度消散無形,他結巴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眼中充滿了驚恐。
在此之前,他從未設想過,蘇文竟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動手!
“他不敢殺我,他只是虛張聲勢!”心中如此狂喊着,徐易卻很清楚地看到了蘇文眉宇之間的殺氣。
那是徐易在城北屠夫的臉上才能看到的神色!
突然,蘇文伸出了一根手指,狠狠地點在了徐易的心口之上,彷彿那是一把尖刀,即將把這位天之驕子開膛破肚。
“救……救命啊!救我!”徐易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恐懼,放聲大喊起來,一股熱流從他的兩腿之間緩緩淌過,惹來陣陣惡臭。
說來話長,實際上從蘇文出手到現在,也不過只用了數息的時間,徐易身後的一衆學子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聽到了徐易的哭喊聲。
“蘇文你大膽!趕緊放開徐公子!”
“蘇文你在幹什麼!”
衆人一哄而上,很快就將徐易從地上拉了起來,當嗅到徐易身上的那陣尿臊氣之後,又不禁面面相覷,沒人敢出聲詢問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徐易便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般,雙腿發軟之間,竟然連一句狠話也不敢說,連聲喊道:“快送我回府!”
沒有徐公子的吩咐,衆人也不敢擅作主張,對蘇文動手,只好七手八腳地扶着徐易匆匆離開了。
等到徐易一行人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蘇文才有些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是一個讀書人的世界,但是在獲取文位之前,蘇文始終還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只是剛纔對徐易的一個小教訓,就讓他有些感覺吃不消了。
站起身來,蘇文看也不看周圍其他人的反應,舉步便朝家中走去,同時嘴角慢慢浮上一絲苦笑。
“還是太沖動了啊!看來要做最壞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