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經理這邊打着電話,我和寧曉曉對視了一眼,接着看向那個叫葛二的工頭。
也就幾分鐘後,王經理忙說道:“好了,我們的處理結果出來了,寧小姐你放心,你們這邊墊付的醫藥費,現在就可以給你,可以提供一下賬號嗎?”
“嗯。”寧曉曉點了點頭,幾步走到王經理面前。
我看事情差不多解決,不免問道:“對了,這個工人和那個工友,未來還在這裡工作嗎?”
“林經理你說的是那個叫趙海的工人還有那個葉勝嗎?”王經理問道。
“對呀。”我點了點頭。
“這--”王經理尷尬地笑了笑,他看了周財務一眼。
“林經理,趙海是臨時工,雖然葉勝是合同工,但是趙海是葉勝介紹進來的,所以如果這次事故發生了,臨時工能夠獲取工傷賠償,那麼臨時工和合同工又有什麼區別,是不是臨時工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反正受傷了也有我們擔着?這是不被允許的,而且事情發生了,也不知道後續這個趙海有沒有後遺症,據我瞭解,趙海是一個新人,以前工地裡好像沒幹過,他就有些力氣,他現在出了事,我們哪裡還敢用他,萬一他再一個不小心呢?我們做項目的最怕出事,肯定要規避風險,所以以後肯定不會錄用了,希望你可以理解。”周財務立馬說道。
“這樣呀?”我理解性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雖然是我們這邊擔責,我們也確實有些責任,但是賠償的事情,肯定不能說出去的,我們還要和趙海葉勝籤保密協議,說實話,哪怕是葉勝,都不能留下來了,這件事就到此結束了。”王經理忙補充道。
“你是叫葛三吧?”我看向葛三。
“是、是我!”葛三有些緊張地點頭。
“你們這有多少臨時工?”我問道。
“這--”葛三臉色一僵,忙看向王經理和周財務。
“林總,我知道你是項目的負責人,或許今天這件事讓你剛剛知道臨時工這個工種,但是我們建築行業是在下行的,臨時工早就成爲了趨勢,一般來說,一個工地,一半都是臨時工,想我們這種分包公司的施工隊,也只能保證七成的正式工,基本上三成或以上是臨時工,很多人出來打工,到工地上,都非常怕拖欠工資,所以哪怕比正式工賺的少,他們也願意去做臨時工,我這樣說,你應該能清楚吧?”王經理說道。
“三成以上是臨時工呀?工資的區別呢?”我忙問道。
“正式工一天三百多的話,臨時工是兩百多,反正差六七十塊錢是肯定有的,臨時工基本上負責的是一些最簡單的體力活,當然了,正式工裡也有技術工人,工資會高一些,我們這是正軌的項目工地,不會拖欠工資,相對會比較穩定,所以臨時工的數量相對算比較少的,如果是小工地,臨時工的數量,那麼就多了,有些甚至一半以上,一旦發不出一天的工資,第二天就會立馬跑路,這也就是日結的好處,因爲這些人都知道臨時工是日結,日結不會損失太大。”王經理繼續道。
“所以,這次不僅僅是趙海,葉勝應該也不能留下來,怕影響不好,你們要把這件事第一時間壓下來,是這樣嗎?”我問道。
“已經出過事故,我們也不敢再用,至於葉勝,其他工友總要去打聽吧,我們是想掐斷這條線,臨時工就是臨時工,除了事情受了傷,都是他們自己的原因,一個工地難免會有事故,安全防範意識沒有,那怎麼能行,招進來的時候那都是說清楚的,要不然,項目都沒成,三天兩頭出事,我們做項目的,不是要賠死?”王經理繼續道。
“行,我知道了,就算臨時工被開,也情理之中,畢竟沒有合同,但是葉勝是合同工,再怎麼說也有合同,開除了總要賠償吧?”我問道。
“王經理,葉勝合同幾年的?”寧曉曉問道。
“一年一簽呀,今年纔開始,按照勞動法,是需要賠錢,但我們都是算出勤的,不可能滿勤去賠付兩個月吧?”王經理說道。
“不是滿勤,就算是做五休二,一個月二十二天算,一天三百也要六千六吧,賠付兩個月也要一萬三。”寧曉曉說道。
“這--”王經理尷尬一笑。
“我知道我們不該插手你們這邊的事,但你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別因爲這件事的處理不當,橫生枝節呢?”寧曉曉繼續道。
“嗯,我會和於總說,他這邊同意,我這邊就去做。”王經理說道。
“那其他沒事了,你們這兩天最好和工人們說一下安全防範,這種事情最好不要在發生,你也說了,你們臨時工不少。”寧曉曉最後提醒道。
“行,是我們這邊疏忽了,林總,寧小姐,謝謝你們。”王經理點了點頭。
見到王經理答應下來,我和寧曉曉一起走出辦公室,而王經理忙送到門口。
對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我心中感慨萬千,我現在才明白建築工人到底有多不容易。
這年頭,掙錢是真的難,如果沒有文化沒有一門手藝,那麼能幹什麼呢,跑到工地又怕拖欠工資,很多人是心甘情願做臨時工的,只有老工人,他們自己有底氣有經驗,纔會做正式工,去穩定的打工,但是一旦出現一些疏忽,那麼工地的老闆會立馬不要,這就要做規避風險,而一旦這樣,這些人就不得不再去找一份工地的工作。
正式工三百多一天,滿勤一個月有一萬,這聽上去好像不錯,但不要忘了,他們是天天苦力,天天上班的,一年到頭能存個大幾萬就不錯了,要是遇到拖欠工資跑路的老闆,是不是就白乾了?
這個行業的流動性是非常大的,這碗飯並不是鐵飯碗,隨時都有風險的,那一個個在陽光下日曬雨淋的工人,那一張張戴着安全帽黝黑的臉龐,他們聚在一起吃着快餐,聚在一起聊着天,他們也有夢想,也想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他們的錢是真正意義上的血汗錢,他們真的是一羣值得欽佩的人。
我一路走着,看着遠處那此起彼伏的高樓大廈,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我就說吧,除了這種人,人家施工單位怎麼可能再要。”寧曉曉說道。
“嗯。”我點了點頭。
“林楠,你好歹也是項目的負責人,你這麼在意這些臨時工幹嘛?這個世界這樣的人多了去了,你還問他們是不是還能待在工地,我真的有點看不懂。”寧曉曉說道。
“我就是在想,趙海和葉勝,這兩個年輕人如果沒有這份工作後,未來怎麼走,我是沒接觸過這個圈子,但是我老家,也有一些村民在大城市打工的,也有建築工人的,他們一年就回家一次,老婆孩子都守在家裡等着錢用,我太瞭解這種家庭的生活方式了,其實,他們都想走出大山,走出農村,但這真的很難。”我說道。
“喂,你是做項目的,是做生意的,你這樣杞人憂天可不行呀,這種事情這個世界多了去了,你管得過來嗎?今天你能和我一起給這兩個工人爭取到一些利益,但更多的,是被無視,他們能夠遇到我們,能在我們這個項目上,已經算很好了,起碼還會有些保障,我跟你說,比他們更苦的,更艱難的都大有人在,所以你還是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寧曉曉忙說道。
“怎麼?你這次和分包公司的人談,心裡有些後悔了嗎?”我笑道。
“我們寧海建築是承建單位,我們肯定要給你們一個交代,我肯定會配合你,我有什麼好後悔的,又不是我出錢。”寧曉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