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未說完,聽見聲音的朱掌櫃迅速轉過身,臉上的表情異常豐富,慼慼冷笑道:“嶽公子,是否應該履行之前的承諾了?你連千人大榜都未上,還談什麼晉升童生?你可是當着所有人發過誓,若是未成童生,閔大人的百兩紋銀出診費,再加上你昨晚在天字房住宿的費用,就要靠你賣身工償了!”
說完這話,他突然走到酒樓石獅邊,將角落裡的曾經屬於嶽恆的破舊書箱一腳踢翻,怪笑道:“就你這點水平還想走文人仕途?乖乖去給我籤賣身契吧!”
嶽恆沒有生氣,看着散落在地的那些文書典籍和筆墨紙硯,完全沒有被激怒的跡象,這種眼中只有利的商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從他在文廟見到時他就想到了,此時大環境如此,難道還能指望朱掌櫃將他供奉起來不成?
他反而轉過身,笑道:“文姑娘,我沒說錯吧,昨日我真在天字房住宿一晚,可惜今日……怕是要賣身當奴了……”
你不是故意接近我,處處護着我的嗎?
那就幫我解決這個麻煩吧,嶽恆心中暗笑,我倒要看看文掌院的決心有多大,是不是像閔虛懷那樣不遺餘力地保護我!
不出他所料,文馨月真的從車裡跳出來,動作輕盈,身手敏捷,甩動不知從哪裡抽出來的火紅長鞭,直衝試圖抓住嶽恆的朱掌櫃。
那妖蛇一般的火紅長鞭將朱掌櫃的胳膊纏住,在用力拉扯之下,朱掌櫃整個人都在半空中旋轉起來,最後重重地摔了個狗啃泥,疼的哇哇大叫。
突然跳出來的漂亮姑娘,鬼魅一般出現的火紅長鞭,迅捷閃電般直擊朱掌櫃,這一切誰都沒有反應過來,醉仙樓的護衛下人們就算是上來勸阻也來不及了!
“叫你狗眼看人低!”
文馨月暗喝一聲,她這半天生成的鬱悶氣,此刻全都發泄到朱掌櫃身上。
她面帶怒色,銀牙碎咬,右手一抖,輕喝一聲,長鞭前端再次繞成兩圈,如同擁有自我靈魂的妖蛇一般,飛速套向朱掌櫃的脖子。
朱掌櫃剛剛爬起來又被捆上,脖子被長鞭纏繞後無法呼吸,臉上憋的通紅,綠豆眼變成了黃豆眼。
他雙手拼命拉扯着長鞭,不過被巨力一扯,身體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漂亮的前空翻加轉體七百二十度,噗通一下摔倒在散落一地的書箱旁,嘴角鮮血橫流,動彈不得,眼看着是出的氣兒多,進的氣兒少了。
“文姑娘……英雄……殺人可是會觸犯楚國刑部法律的!你若是真想殺他,等夜深人靜的時候蒙了面再來也不遲啊!”
嶽恆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結局,慌忙擋在她面前勸道,誰知道文馨月下手這麼狠啊,這是要鞭打死人的架勢呀!
醉江樓那邊早已驚恐萬分,下人們護主心切,匆匆跑來,可攝於文馨月的長鞭,沒人敢靠得太近,如同活物一般的火紅長鞭輪番禦敵,打的護衛們叫苦連連,直到附近一名持劍食客走出來,叫停這一戰。
“這位應該是文府二小姐吧?這妖紅蛇鞭果然名不虛傳,果真是斬妖殺敵利器,不過用來對付一羣普通百姓,是不是有點太大材小用了?小小教訓這勢利綠豆眼掌櫃也就算了,今日普天放紅榜,給在下一個薄面,放過他如何?”
嶽恆注意到這持劍遊俠,相貌普通,皮膚黝黑,眼神如電,那手更是粗糙無比,老繭橫生,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殺氣,不過又突然內斂,瞬間迴歸成一個普通的持劍遊俠模樣,顯得平淡無比。
同爲武者的文馨月感受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敵意,她知道這是武者之間在相互試探,而且對方遠遠比自己等級高,她冷哼一聲,丟下這個爛攤子扭頭就走,登上馬車後還不忘回頭衝着嶽恆道:“我明天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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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誒誒!你打了人就不管啦?你把我丟下這不是害我嗎?”嶽恆看着馬車離去急了。
文馨月沒頭沒腦揍了一頓朱掌櫃,乘坐馬車揚長而去,又將手無縛雞之力的嶽恆丟在這醉仙樓門口,這不是故意坑他嗎?
那朱掌櫃被下人扶起來,擦去嘴角的鮮血,手掌撫心,疼的臉都扭曲了。
見醉仙樓這羣人惡狠狠地走過來,嶽恆心中迅速思量對策,他擡起左手擋在面前,一邊後退一邊勸道:“朱掌櫃,打你的是文府二小姐,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去找她,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殺人是要觸犯楚國刑部法律的……”
“呸……”
朱掌櫃受到如此大辱怎麼甘心,他狠狠地朝旁邊吐出一口血沫口水,眼中充滿怨毒之色,斷斷續續說道:“還要加上……近日我這傷療費用……給我抓住他……按手印賣身……”
兩個護衛衝過來,一人抓住嶽恆一隻胳膊,像提小雞一樣拉過來。
嶽恆真急了:“幹什麼幹什麼?我乃貨真價實的童生,你們誰敢傷我?”
“童你奶奶的生!”朱掌櫃大罵道,氣急敗壞,不小心扯動內傷,又嘔出一口血,瘋癲一般喊道:“拉下去!快給我拉下去按手印!”
就在這場上混亂時,一陣密集的馬蹄聲響起,衆人瞧見街角不遠處疾馳過來三匹駿馬,目的直奔醉仙樓,路人紛紛避讓,唯恐被撞上。
抓住嶽恆的護衛停住手,扶着朱掌櫃的幾人也轉過身,看着三匹駿馬急停在醉仙樓面前,來人翻身跳下來。
爲首之人一身軍伍官差打扮,腰間挎劍,另繫有鑄鐵腰牌,身後兩位中年人跟着跳下來,一人身穿文人短襟,另一人勁裝刀甲,跟在官差身後。
“哪位是嶽恆嶽公子?”軍伍官差問道。
所有人都看向被護衛扣住的嶽恆,那瘦弱的小身段,因爲掙扎導致的披頭散髮,刺客連衣服也被扯亂了。
另外還有那打着夾板的右臂,嶽恆腳下正好是散落一地的書箱,地上還留有朱掌櫃留下的一小灘血跡,那模樣看起來要多慘就有多慘。
“找我的?”嶽恆聽到後第一反應就是:“莫非那幫混賬考官們良心發現?”
看見地上竟然有血跡,來人頓生警覺,爲首官差急了,快步走過來,同時指着嶽恆身邊兩人厲聲呵斥道:“大膽!還不速速放人!”
他身後之人突然動了起來,佩刀武者後腳用力點地,身體如同疾風步一般飛速靠近。
鏘的一聲清脆響聲,武者疾馳過程中寒光一閃,腰間馬革長刀急速拔出,下一秒閃着幽光的刀刃就停在一名護衛的脖子上,緊貼其肌膚,稍微用力就會劃出血來,嚇得那護衛不敢亂動,臉色蒼白。
另一名文人陰沉着臉走過來,盯着另一名護衛。
他舉起手中伏羲文盤,身體泛起淡淡藍光,雖然一言未發,但身上那股強大的力量,還是嚇得另外一位護衛心神膽顫,迅速鬆開扭着嶽恆的胳膊,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萬分地後退。
軍伍官差衝過來扶起嶽恆,急道:“今日洪縣府院緊急貼出公告,因縣衙謄寫榜單的文員疏漏,每張榜文各缺兩人,嶽公子名列缺漏的二十人中,縣衙特意令我等速速通報,我也是問過多人才得知嶽公子住在此處,可隨想到竟然會遇見這種事情,讓嶽公子受驚了!”
“啊?”
其他所有人都傻了眼,還有這種事情?
竟然發生了百年都聞所未聞的漏榜事件,而且漏掉的剛好是被他們視作廢物,給他們帶來無數麻煩,恨不得除之以泄心頭之恨的嶽恆!
那名手持伏羲文盤的文人冷冷掃視四周,冷言開口問道:“竟然有人敢對虛名童生下如此毒手,莫非有人當我們文部形同虛設不成?”
聽到這話,醉仙樓這邊人人背後流着冷汗,沒上榜嶽恆什麼都不是,醉仙樓的人想捏圓就捏圓,想捏扁就捏扁。
可上榜之後,則意味着嶽恆有可能成爲童生,雖然只是虛名童生,成功的可能性也只有一成左右,但只要不到最後定論,誰也不能輕易傷害他。
在中元世界,個體的文人雖然低賤,但整體的文部可不是普通人能對抗的,每年春考只要上千人大榜就會上報祁郡文部登記入冊,而文名入籍後的文人受府院直接管理,衣食住行和繼續教化深造都是文部負責,即使是一級童生,也代表了文部威名!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朱掌櫃在劇烈咳嗽着,他心中那口悶血又開始淤積起來,胃部涌動不已,恐怕那口老血又要噴出了。
帳房錢先生慌忙問道:“大人,您說的可是真的?”
軍伍官差白眼一翻,譏笑道:“你以爲本官帶人騎着快馬趕了四五里路,是特意消遣你們來了?”
啪的一下,錢先生連忙甩自己一個嘴巴,掌印清晰可見,他討好般諂媚說道:“小人口誤,小人口誤!不知這嶽公子是多少名?我等也好爲嶽公子掛大紅條幅慶祝……”
“這……”
對於這個問題,軍伍官差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想了想說道:“千人榜單已經上報祁郡文部,名次順序也已經蓋棺定論,嶽公子這批二十人補錄,縣學府院應該是特招,並未排名!嶽公子,此酒樓似乎並不太歡迎你,不如隨本官去城南軍營中休息一晚,明天本官親自派人送你進考場!”
嶽恆哪裡敢隨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