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揮之不去的陰影

這個艱難的時代,所有流民、農夫、商人或城鎮居民,甚至是暴徒,都必須要有組織做依靠才能苟活,俗話說得好——有靠山纔好辦事。

在能活下去這個前提下,沒人去計較所謂的公平是否得到足夠的貫徹。就算不均,也只是組織內部的不均,而且是與各自的實力掛鉤的。

道理很簡單,就像大個的要比別人多吃一碗飯,小個的就要少吃一碗。

強大的實力就代表了一切。

能夠生存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除非你是隱士高人,根本不屑於拉幫結派。

有組織的暴力幫派和正規軍的主要區別,其實就在於管理模式和人數上的不同。武器裝備什麼的當然也有區別,但是並不明顯,只要雙方交過一次火後都會讓贏的一方奪取另一方的裝備,從而使自己更強大。

在長期的發展中,“鋼鐵兄弟會”可算是老牌幫會了,吞併了周邊幾個小幫派後實力強大,甚至膽敢與強大的貴族武裝相抗衡。

在打劫了離礦山城稍遠的商隊後,更是令其賺得盆滿鉢滿。

鋼鐵兄弟會發展到2、300人,還能偏安於一隅,也說明了其如蟑螂般強悍的生存手段。面對礦山城貴族的數次剿滅,“鋼鐵兄弟會”早已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游擊戰,而且竟然能分庭抗禮,輸贏各半。

可是今天不一樣,“鋼鐵兄弟會”的首領真正見識到了什麼是恐懼,什麼是巨無霸的無敵軍團。

他面如死灰,剛剛戰勝了那名怪物的興奮感與狂熱的自信,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對手顯然不是那些礦山城貴族的私人武裝,平常幾十人或者上百人的武裝衝突,在這些黑壓壓一片,集團作戰的軍團面前都顯得那麼渺小。

就如同舊時代的軍隊一般,無數鋼鐵的洪流從遠方的丘陵和谷底中鑽出,所有車輛和士兵都按照一定的陣型,很有秩序的朝這邊碾壓過來,隆隆的聲音讓方圓幾公里的土地都在震顫。

上百臺戰車和機甲捲起的黃塵,連陽光都遮蔽了。

城牆上的暴徒們何時見過這種陣仗啊?此時一個個目瞪口呆,看着滿天的揚塵滾滾而來。

“那、那上面是什麼東西,烏雲嗎?”

一名暴徒面如土色,看着山巒間投下的巨大陰影喊道。

衆暴徒順着他指的方向,眯起眼睛看去,也是震驚不已。

“廢墟狂歡者”也從機甲裡鑽了出來,跌跌撞撞來到城牆的垛口旁,表情木訥地看着遠方,被擠壓的胸腔此時才忽然感到一陣劇痛。

灰黃色的雲層異常厚重,山的那邊似乎有什麼東西。

雖然相隔甚遠看不清楚,但是隱約可以感受到捲曲的雲層邊緣流散,彷彿被什麼東西壓低了與地面的距離。

受到擠壓的雲層向着其它方向涌動,其中有奇怪的光芒不停變幻着給雲層鍍上金邊,閃耀着暗金色的微光。

“別管那些了,他奶奶的!我們肯定是被這些城裡的守衛坑了,假情報!礦山城肯定是想誘我們上當!好把我們一網打盡!”首領嘶吼着,一隻手抱着仍然垂落的胳膊。

“那怎麼辦,老大!咱們要立刻撤退嗎?”一名臉上帶着醜陋疤痕的暴徒問道。

“廢話!不撤退難道還等着他們衝進城來,把咱們全部坑殺嗎?”

“可是……搶來的那些物資怎麼辦,全都不要了嗎?”

“不要了!統統扔掉,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能活下來,日後還有反攻的機會!傳令,撤!”

暴徒首領的腦子還算清醒,打不過就拍拍P股走人。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動作迅速,紛紛跳下城牆,向着車輛狂奔。

爆炸聲在城中傳來,又是一輪狂轟濫炸後,城鎮的街道上立刻掀起濃煙和火光。

“吱——嘎,嘎!”一棟被火炮轟得只剩2根柱子的建築搖搖欲墜。

“轟隆!”

一聲巨響,建築物在令人恐怖刺耳的扭曲聲音後,壓垮了一排民房直接倒在大街上。騰起的巨大煙塵讓周圍街區的人們視線模糊,但仍然如沒頭的蒼蠅一般四散奔逃。

前路被擋住了,街道上的驚恐暴徒們在瘋狂倒車,和後面的車撞到一起,擠成一團,混亂不堪。

正在鎮上暴徒們慌亂地撤退時,一個身影站在鎮外的小丘之上,彷彿是凌空懸着,看着滾滾的鋼鐵洪流,一動不動。

這名怪人的頭上有一個機械質感的金屬箍,銀灰色的頭髮在風中飄舞,手背上有一個明顯的圓形印記,發着淡藍色的微光。

看樣子是一種圖騰——龍形紋樣的圖騰。像是半浮雕飾的一條青龍,身軀健壯盤起,龍口大張,氣勢非凡。

他佇立在一塊突起于山壁的松樹頂端,立足的地方只有一根細小的樹枝,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飛上去或是怎麼落下來的,頭頂的崖壁至少還有6米高。

感受着樹身下轟隆隆的大地振動,他的身體微顫,又眯起眼睛看向半空中的捲曲雲層,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一個聲音從他的額頭金屬環上傳來:“青龍,你那邊的考察情況怎樣了?長老等着聽彙報呢。”

“不急,他們幾個都完事兒了?”青龍問道。

“除你之外,其他三位都已經回來了,現在就差你了。”

“還有多少時間?”

“按你那邊來說……大概4個小時吧。”

“嗯,就這點時間了?這可不夠用啊!”

青龍沉吟了一會,似乎在考慮什麼,接着輕輕跳起,腳下的小樹枝微微一顫,他已經躍上了6、7米的高度,落在了小丘的頂峰。

“告訴大長老們,我4個小時內就回去。對了……暫時先不要聯絡我了。”

“這……好吧,你可別耽誤了!”

結束了通話,青龍的身影晃動,向着“霓虹鎮”的方向奔去。

幾個起落間,他就已經從山崖落到平地上,速度快得驚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只留下一道殘影。

空中的巨型堡壘在緩慢移動。

厚重的雲層在強大的戰爭機器下戰慄,無數的戰車和機甲沐浴在陽光之下熠熠生光,如同古代將士出征的銀盔般閃耀。

向着“霓虹鎮”緩緩推進的軍隊有條不紊,背後的火炮襲擊已經停止了。

“咦,那是……什麼東西!?”

一名越野車副駕駛席上的士兵,聽到駕駛員嘟囔了一聲後向車子前方看去,耀眼的陽光下,距離大概有幾十米的樣子,只見一團輕微的灰黃塵土從前方掠過,似乎有個人在前面奔跑。

“是、是個人?”那名士兵一臉懵逼,等揉了揉眼睛再看時,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

“停!停車!”士兵急忙喊道。

其實,在他喊之前,駕駛員已經把車速慢了下來。

聞聲聚攏過來的另外幾名士兵,都抻着腦袋擠在車窗旁向外張望,但他們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什麼情況?你們看到什麼啦?”

“見鬼了?爲什麼停下來了?”

“看你一臉神經兮兮的,是不是昨晚上興奮過度沒睡好?你可小心啊!別打鎮上娘們的主意,小心被人告發咯……嘻嘻!”

後車廂幾名士兵七嘴八舌的議論,顯然以爲司機和副駕駛一唱一和的,像是在開玩笑。

“你也看到了吧?是個人,對不對?”駕駛員轉頭問坐在副駕駛的士兵。

“我……我也許看錯了,人怎麼可能跑得那麼快?”副駕駛的臉色茫然,自己都不敢相信。

越野車又發動了,這事有點匪夷所思,但也想不明白,衆人嘲笑了他們一番也就作罷了。

指揮部跟據前方出現的消息停止了炮擊,黑桃將軍面色有些凝重。

根據剛剛得到情報,一名先期潛入的“滅絕者”失去了消息,顯然是已經陣亡了。

陣亡?“滅絕者”怎麼會陣亡的?

將這個名爲“霓虹鎮”的小城鎮佔領,似乎並不像之前預料的那麼順利,但這是個戰略要地,他務必要拿下。

誰知道這鎮上是否有什麼大能者存在呢?

他飛速地穿好了戰鬥服,脊背上亮起一道醒目的藍色光帶,很快又出現了十幾條這樣的光帶,在穿戰鬥服過程中就已經吩咐了下去,命令所有人都不許輕舉妄動。

智能面板上的戰鬥數據顯示,“滅絕者”是自爆而亡的,這讓他很吃驚。

在接受了帝王給他的第5次調製身體的命令後,他冒着成功率不足23%的莫大危險去了,這是帝王的“嘉獎”,沒人能夠抗拒他的禮物。

雖然讓人提心吊膽,但最終結果令人滿意:他不僅挺過來了,還擁有了無可匹敵的強大力量。

黑桃將軍的身體已經變得讓人驚歎。

他不知道這力量的根源是什麼,但是充滿力量的肌體確實讓他興奮了很久。

據說,這次用的實驗材料是那名“黑曜獵兵團”的使者送給帝王的,在他接受調製前,據說只有兩名實驗體通過了。

這次帶來的3名“滅絕者”已經隕落了一名,這個事實讓他不禁懷疑之前得到的情報是否準確。

圍城之戰帝王勢在必得,不能有任何理由讓其他三位將軍看到他首次出戰就失敗而歸。

他的壓力山大,這幾天一直沒有睡好,腦海裡總是浮現出令人恐懼和絕望的場面,那些睡夢中的黑色大山似乎在緩緩移動,龐大的黑影遮住了星辰,一個冥冥中的聲音似乎在對他喃喃低語。

圍攻、炮火、佔領和勝利,建立進攻礦山城的前沿基地。

他的腦中不斷出現這些情景,從睡夢中驚醒後,渾身冷汗淋漓。雖然他手握近千人的指揮權,又有先進精良的裝備和三名“滅絕者”,但他總是感到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他穿好戰衣,整理了一下肩上的金屬束帶,把手指節捏得咔咔直響,轉身看了一眼那個打開的空高壓氧倉——那裡原本是一名“滅絕者”所在之地,旁邊還有另外兩個靜靜躺在裡面。

他沒有猶豫,就此大步走出了營地。

他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此刻的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忐忑,心裡總像有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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