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中的霏琳娜,那個農婦打扮的女子爲周宇狠狠捏了一把汗。她在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在做這個動員,遇到了如此頑固的辯手,又該如何應付呢?
有了西嵐奴,她自己的惰性都被釋放了出來,所有事務交予他全權處理,大事小情由他挨個審批。可是這樣真的好嗎?自己又如何得到鍛鍊和成長,萬一有那麼一天,他要離開。。。
霏琳娜不敢想下去,此時的她更應該關心眼前的難關,天牧狩大將軍如何從那個臺子上走下來。
“咳、咳,我說後生啊,我真得叫你一聲後生。”
青年也不着惱,微笑着盯着大都督的嘴脣,看他有何高見。自己已經出過了招,在這種對決規則下,下面輪到天牧狩大將軍反駁了,差不多半柱香之後,高下立見。
他甚至挑釁地伸出一隻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哈哈哈,謝謝這位後生給我們帶來的疑問,也謝謝他的勇氣和膽量,敢於在這麼一個公開的場合、公平的場所、公正的見證下,拋出自己所思考的問題,與我們共勉。”
下面人聲鼎沸逐漸轉爲小聲嘀咕,對於這位天牧狩大將軍人們還是有幾分忌憚的,畢竟他的那些傳說不可能都是捕風捉影,什麼智破塞伯拉坦魔盒、手撕屍沼章魷和蛇首天鷹、完爆醉花城西塔樓菊花等等。
你有故事擺在那裡,別人就不敢小覷,就怕你是個無名介介之徒。大都督嘴角抽動了一下,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時間,他就有了計劃。
“後生剛纔說的大家都聽到了吧?”
臺下稀稀拉拉地有人回答是,也有人悶不出聲但點了點頭。
“那你們舉得他說的有沒有道理啊?”
剛纔對峙的兩撥人彷彿融合到了一起,現在從上邊看下去倒是有些人搖頭、有些人點頭,交織錯綜、分不出你我。
“好,剛纔是你問我問題吧?其實你那些也不叫問題,是反問。答案你不是自己都說了嗎?用不上我回答!接下來我也要用同樣法子來請教請教你。”
周宇乾咳了一聲。
“現在輪到我問你問題了,正好剩半柱香。你把我的問題都答上了,這個天牧狩大將軍讓給你做,好不好?”
大都督笑眯眯地攤開手掌,也做了個請的姿勢。倒是他這席話有些出乎了青年的意料,他皺着眉頭、眼神遊離,彷彿感覺到了幾絲殺機。
“如果你們家進了強盜,你該怎麼辦?”
“那還用說,當然要趕走了!”
底下人搶在青年之前回答了問題,那小子虎視眈眈地向臺下一瞪,好幾個人不得不噤聲。不過,笑裡藏刀的周宇也不跟他計較,甚至也不等他回答,兀自發問下去。
“哦,你會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奉上,然後好吃好喝伺候着,甚至把你媳婦讓他睡嗎?”
“轟”的一聲,臺下亂哄哄成了一團。說到媳婦兒、娘們兒這些事,百姓們自然是比誰都清楚,比誰都感興趣,大都督選的這個話題顯然非常接地氣,也十分合適做比喻。
“不用我說,我猜無論是你還是下面的這些大哥、小弟、叔伯、夥計,都不會心甘情願地奉上吧?”
青年目不斜視,眼神中露出一絲擔憂。
“那麼好,這強盜要是在你家就此住下了,你要天天出去種地、採藥、養豬、放牛,換來的金砂還得交給他,媳婦天天讓他睡,你願意嗎?”
“如果不願意,你該怎麼辦呢?跟強盜好說好商量,還是用錢來收買他,讓他捲鋪蓋走人?我看都不合適吧。強盜之所以爲強盜,就是因爲他們頭上不講道理的屬性,他既然能破門而入、衝進你家裡搶劫,就不可能講道理。”
“其次,用錢來收買也不成吧?人家鳩佔鵲巢了,別說你所有的錢財,就是你婆娘、閨女都是人家的胯下尤物,還會受你的收買?”
“那麼好,你能怎麼辦呢?你只能拿起菜刀、鋤頭、鐮刀、馬鞭,把強盜趕走。你可能會問,那強盜有馬刀、有長槍、有弓箭,他們比我厲害,我反抗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條啊!”
“對不對,各位說對不對?”
周宇中斷了一下,微笑着繞場一週,尋求觀衆們的互動。
“不行!那也得打!”
“誓死也不能不要家、不要婆娘啊!”
“還有老爹老媽和兒子閨女呢,不能讓他們跟着受苦啊!”
下面反饋回來的聲音很嘈雜,不過就大都督耳朵回收的這幾句來印證,他要的效果達到了。
“對嘛,不打你還算是個人嗎?你也不配待在這個家裡。對不對,大家說我說的對不對?”
大都督雙手上下託舉,做着煽動性的動作。剛纔還被他的話拐帶得埋頭沉思的百姓們,一時間羣情激憤、義憤填膺。這家裡都遭了強盜了,還能把所有東西拱手相讓的人還算是人嗎?
青年似乎是感覺到了殺機,不自主地向後挪動了一步。沒想到,山一樣的“牆”把他反彈回來,他不得不回到原地,硬挺到那柱香燒完。
身後的傑朗面無表情,雙手叉腰、臉如黑炭。
“人之所以爲人,就是因爲他是家庭的一份子,是國家的一份子。這一屬性,放之海內皆準。我很難想象,一個人家裡遭了強盜,會先跟強盜談判。強盜要的是什麼?你不給足他、餵飽他他會走嗎?”
“再說了,只要他們知道你手裡還有東西,身上還有可以壓榨的價值,很快就會返回來。這個不來、那個也回來,水王不來、火王也回來,水王火王都不來,沒準會冒出一個海賊王或者三分王。”
吧嗒,香滅了。
圍觀的百姓們看了看香,又看了看周宇,最後目光定格在那青年身上。
“孬種!”
“叛徒!”
“敗類!”
“禽獸!”
所有能罵出口的髒話轟然招呼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破鞋臭襪子、雞蛋爛菜葉,瞬間把青年砸了個生旦淨末醜。周宇沒有出言阻止,只是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好險,若不是他才思敏捷、應對有方,今天就要被這橫插來的一槓子攪了好局。
雙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汗,周宇再次揮手示意羣衆們要冷靜。
“此人行爲可疑、思想危險、態度不端、立場動搖,因此我必須要將他拘捕,審問後再做打算。請大家放心,本將軍一定會給大衆一個交代,一個點評。”
大衆點評,也許就是打這兒來的。
挑事的青年被傑朗和圖達捆了個結實,押赴地牢。周宇在山呼海嘯中再次接受了羣衆的歡呼和肯定。
“大將軍!”
“第一勇士!”
“天牧狩冠軍!”
“南部大陸驕傲!”
從廣場上下來,只有泰山和邦帥兩個人侍衛,其他衛兵都被周宇遣散,各司其職、歸位值守去了。
“喂!”
“喂!”
一連兩聲嬌叱,周宇站住了腳。回頭看去,是一個農婦模樣的女子,正向他招手。看她斜地裡胡亂一紮的馬尾,應該是個未出嫁的姑娘。
“呃,這位姑娘有事嗎?若是要簽名的話,在下沒帶筆;若是要合影留念的話,在下沒帶手機;若是想請在下幫忙圓你一個做母親的夢呢?在下倒是可以勉爲其難、幫上一幫!”
“好你個下流胚子,討打吧你!”
一個雞蛋筐摔了過來,泰山和邦帥嚇得躥出老遠。咦,大都督呢?一看比他們跑得還遠。
那農婦柴巾散落,美貌現人,不是霏琳娜還是誰來?
“大都督,是、是女王陛下!”
“我早就發現了,你以爲我會跟陌生女子開這種玩笑?”
周宇自負地誇了誇自己。
“內什麼,大都督,我洗了衣服還沒晾。”
“大都督,我給我哥寫信剛寫到一半兒!”
倆小子撒丫子就跑,聲還沒落人就消失了。大都督這個氣啊,你們兩個孫子,這都什麼藉口?邦帥你丫挺的從來不洗衣服我還不知道嗎?那衣服蹭得鋥亮跟打了鞋油似的。泰山你給你哥寫個雞毛信啊?你能找到郵筒或者快遞嗎?
“你、你早就發現我了?”
“嗯,一早看到了。”
“就用你這隻眼睛?”
“嗯,所有關注的都跑不了。”
大都督一語雙關,霏琳娜俏臉微紅。她不知現在後悔,想讓第一勇士圓自己當母親的夢,還能作數不?
“那、那你還這樣說話。。。”
霏琳娜扭扭捏捏,一隻小手偷偷摸過來,牽住了周宇的老虎鉗子。摸吧、摸吧,女人摸吧摸吧不是罪,反正自己也習慣了,大都督聳了聳肩,任她拿住。這川流不息的主幹道上,人們行色匆匆、無意流連,誰會想到女王和天牧狩大將軍在這裡壓馬路。
“你、你真的是好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指什麼?若是指圓夢那個事,我可還沒拿出真本事呢,你就出乎意料了。”
“我呸!不要臉!”
雖然嘴上罵着,可霏琳娜心裡歡喜得緊。
周宇面色很複雜,他不想跟霏琳娜走的這麼近。之前,他有過很多次心裡掙扎和心理鬥爭,不敢愛、不能愛、前世有愛。可他也是個普通人,也需要關心、也需要理解、也需要體諒、也需要仰望,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一個愛的女人去被驕傲、被自豪,在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戰爭之中,靠什麼支撐下去?又靠什麼舒緩壓力?
“你、你爲什麼能夠駁倒那個人?”
“爲什麼?沒有爲什麼!”
大都督正色道。
“理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