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玫瑰莊園。
神駿的黑馬拉着一輛馬車駛入莊園,亨裡埃塔伯爵下了馬車,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書房,他隨意扔下自己的外套,癱倒到沙發上全身心放鬆下來,剛閉上眼睛意識就陷入昏沉之中,幻影的事讓他這段時間忙壞了。
他撐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除了《基督山伯爵》外,陸陸續續有人使用攝影水晶拍攝幻影想要與電影院合作,不過這麼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有人能拿出什麼優秀的作品,大量所謂的攝影家上門讓亨裡埃塔伯爵認識到幻影事業不單單是賺一票的程度。
“或許也該將重心轉到幻影事業上,小說終究是一個成熟的領域,自己也不是小說家,始終無法站在這個領域的巔峰。幻影截然不同,它是一個新興產業,受到人們的追捧,有着巨大的市場潛力,就和幾十年前才興趣的鐵路事業一樣,那時候人們也認爲鐵路事業毫無利益可言,現在卻連皇室都需要成立專門的鐵路部門管理運輸。”
老管家敲門進來給他倒上一杯黑咖啡,再將整理出來的報紙放到他面前。
濃郁的苦味刺激亨裡埃塔伯爵的精神,他拿起今天的報紙,一眼就看到報紙上刊登關於哈維新作小說《黑暗紀元》即將出版,往後還有幾份文學類報刊分別給出了評價。
小說的內容還沒有正式公開,這些文學報刊的評價內容看起來並不怎麼客氣。
“備受爭議的紫荊花獎項獲得者哈維·艾德里安先生即將推出新作小說《黑暗紀元》,據悉爲奇幻史詩類題材,著名文學評論家奧卡姆·克拉克先生認爲小說選材太過輕浮,並不具備太多文學性質,也有人認爲這是哈維·艾德里安先生爲下一部幻影作出的準備。——《今日諾頓》”
“哈維·艾德里安先生時隔兩個月的新作小說,或是爲了平息近期近期對他獲得紫荊花獎項的爭議。——《小運河時報》”
“著有詩歌作品《懸崖的冷枝樹》的雷諾·斯科特先生認爲哈維·艾德里安先生並不是一位純粹的小說家,《基督山伯爵》能獲得紫荊花獎項是由幻影推動,不具備參考意義。——《星空文刊》”
“質疑的聲音!文學協會副會長亨裡埃塔伯爵被指幕後運作。——《文學時報》”
······
“這些報道是怎麼回事?”亨裡埃塔伯爵皺着眉一份一份把報紙看完,臉色漸漸變得鐵青,對這些充斥着惡意猜測和不負責言論驚怒不已。這麼多報刊同時刊登這件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有人在幕後策劃,加上最近哈維獲得紫荊花獎項引起的爭議,好比火上澆油。
評論的矛頭除了指向哈維,還有指向亨裡埃塔伯爵自己,報道中指責他過於功利,最近一段時間很少打理文學協會的事情,反而“不務正業”去搗鼓幻影這新興產業,正是因爲文學協會這種功利態度纔會讓王國的文壇難以發展,紫荊花獎項頒發給只有一部作品的小說家。
內容虛虛實實,波髒水,扣帽子等等手段一氣呵成,言辭之犀利,一下子就將亨裡埃塔伯爵至於文壇死地。
“法利亞神父那一句話說得好,若想知道誰加害於你,想想你的被害對誰有利。”亨裡埃塔伯爵屈指敲着桌面冷笑自語,他的確的罪過不少人,而有那麼大能量指揮諾頓出版界的就只有一位,文學協會的名譽會長伏恩·霍爾,傳統文學派別的代表人。
“說起來也快了啊,今年協會會長的選舉,難怪他那麼着急。”亨裡埃塔伯爵摸着自己下巴自言自語,語氣盡是感慨之意。
文學協會的會長位置任期爲三年,最多可以連任一次,今年就是文學協會會長連任到期之時,名譽會長伏恩·霍爾和他自己就是會長位置最有力的競爭人選。
要是大半年前,亨裡埃塔伯爵可能做夢也想要成爲文學協會的會長。
然而自一個月前在電影院聽到那足以掀翻穹頂的掌聲,亨裡埃塔伯爵就感覺他的什麼觀念被完全扭轉,他清晰記得當時在那熱烈掌聲下自己心臟的跳動聲,血脈噴涌,心情彭拜,彷如整個腦袋浸沒到熱水裡面,亨裡埃塔伯爵在那時候第一次感覺到有真正值得他追求的東西。
專注於幻影事業結果連會長選舉這件事都沒注意到,給了伏恩·霍爾機會發動第一輪進攻。
“本來自己已經無意競爭這個位置,霍爾,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下去。”亨裡埃塔伯爵冷笑一聲,他可以不在乎批評他的報道,但針對哈維的評價就讓他難以接受,在和哈維合作之前,他自認爲就是被《基督山伯爵》感動到的讀者,真正體驗到被一部小說醍醐灌頂般改變人生觀念的感覺。
現在這些文學刊物對哈維的批評以及對《基督山伯爵》的質疑就是在推翻這一切,無論是身爲哈維的合作者還是讀者都無法接受。
這些惡意評價都是針對哈維獲得紫荊花獎項進行煽風點火,雖然不是全部,肯定是能撩撥一部分不滿哈維獲得獎項的小說家贊同,這部分小說家恰恰又擁有文學協會會長選舉的選票,解決問題的方法很簡單,用實力打臉即可,只要作品足夠優秀,所有流言蜚語都不攻自破。
亨裡埃塔伯爵擁有這份信心。
他吩咐老管家將提神用的魔藥和《黑暗紀元》小說原稿與大綱拿過來,他早在幾天前就徹夜看完了《黑暗紀元》與小說大綱,對《黑暗紀元》的評價成爲他信心的來源。
亨裡埃塔伯爵又將小說仔仔細細研究一邊,直到黎明到來的時候用鋼筆寫下《諾頓之夜》的特別報道:“文學發展的真正阻礙,可笑的【文學性】。”
確定報道標題,亨裡埃塔伯爵露出興奮的笑容,他是文學革新派的代表,早就看不慣文學協會那些頑固不化的傳統理念,現在就是該推翻這些傳統理論打開屬於新的文學時代之時,《基督山伯爵》和《黑暗紀元》都能成爲撕碎這些可笑理論的最有力代表。
“文學並非一條直線,它可以彎曲,可以隨意轉折,可以畫成立體圖案,甚至可以和畫家一樣畫出瑰麗的油畫···
······
專注於所謂的文學性,限制文學的題材與深意,強迫文學朝着某個方向發展,這恰恰成爲推動文學發展的最大阻礙···
·····
寫小說的可以是一位婦女,或許這位婦女沒有受到教育,不懂真正的道理,不懂那些美麗的文字詞彙,但誰能比她們更加了解生活的瑣事呢?她們親自看過市集,與小販打交道,她們懂得生存之道,她們能看到底層人物的真正面貌,難道這不可以寫成一本書?
《基督山伯爵》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文學是理性與慾望的顯現,是浪漫的代表,它可以是任何之一,也可以綜合所有···
······”
激烈的言辭推翻所有文學刊物的報道,也實實在在是在打那些當出頭鳥文學家的臉。這篇報道若公佈出去,亨裡埃塔伯爵自己肯定會成爲諾頓文壇的衆矢之的,他不在乎,他還有退路。
況且這些話也是這麼多年下來他的切身體會,哈維的出現證實了他的理念,不成功,那就宣告他在文壇道路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