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萬五千塊錢買一套四合院,對於這個年代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個很奢侈的消費,不過對林朝陽來說卻不算什麼事。
這兩年隨着他創作成果的不斷累積,收到的稿費也越來越豐厚。
不光是新發表和出版的作品有稿費,連以前的作品也會時不時的收到一些稿費。
晚上回到家裡陶玉書盤算了一下夫妻倆現在的資產,固定資產方面有華僑公寓住宅一套、棉花衚衕兩進的四合院一套、小六部口衚衕三進四合院一套,摩托車一輛。
“摩托車就不能算了吧?過兩年就不值錢了。”林朝陽插嘴道。
“你別打岔!”
林朝陽乖乖閉上嘴,陶玉書繼續算。
“付了小六部口衚衕那套四合院的房款,銀行裡現在還有人民幣2萬5,外匯6千6港元,這是在銀行裡的。
我們手裡還有2千1的外匯券和4千8的僑匯券。”
算完了賬,陶玉書心裡踏實了不少。
“媳婦,你還沒算《棋聖》出版的稿費和《高山》的劇本稿費呢。”
“不是還沒收到嗎?等收到了再說。”
“我那些收藏也得算上,以後能值不少錢。”
“又不能賣,等以後能賣了再說。”
……
《高山下的花環》的劇本稿費沒讓林朝陽等太久,他說完的第二天稿費單便到了,讓夫妻倆的存款又多了9千塊錢,只是《棋聖》的出版卻好像沒了動靜。
原來劉昕武說四月中旬出版,這眼看着到時間了,出版社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
林朝陽本打算有時間找劉昕武問問這事,沒想到他卻先來了。
說起《棋聖》的出版,劉心武感慨了起來。
“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們之前還是低估了《禁閉島》的號召力,上一期《十月》到現在已經賣了110萬份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
“什麼概念?”林朝陽隨口問道。
劉昕武表情嚴肅的說道:“這一期的銷量要奔着150萬份去了。”
林朝陽對“150萬份”這個銷量沒什麼感覺,因爲他的作品發表曾經不止一次幫助雜誌達到過這個數字。
但他也明白,這個銷量對於《十月》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
“這不是一二十萬份的銷量提高到三四十萬份,而是六七十萬份提高到一百四五十萬份,其中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劉昕武強調道。
林朝陽點了點頭,也明白其中的難度,越是銷量高,想要再進一步難度就越大。
“一期《十月》就佔了我們社裡這個季度三分之一的用紙,5月份馬上就要發下一期《十月》,這個季度的印刷用紙百分之百又超了。
現在社裡的選題許多都停下了,要麼是等下個季度,要麼是等社裡再協調。
你的《棋聖》出版銷量必定不俗,只能把計劃往後挪了。”
《十月》在文學雜誌裡是版面和內容比較多的,這一點從定價上也能看出來,同爲頗具影響力的文學雜誌,《燕京文學》的定價是三毛二,《十月》的定價卻是一塊錢。
這個時候的雜誌都是實打實的,定價高,內容自然也足夠豐富,要不然一期《十月》也容不下一部長篇。
聽完劉昕武的解釋,林朝陽未置一詞,這年頭國內出版行業的印刷用紙一向緊張,燕京出版社所面對的困難也是許多同行都要面對的,這種事對他也沒什麼影響。
劉昕武輕嘆着說道:“我們確實是沒想到,你這部《禁閉島》會火成這個樣子!”
這一期《十月》上市一個多月,銷量一再打破編輯部的認知,這其中《禁閉島》居功至偉。
細究起來,懸疑題材在的大分類當中算不得是受衆廣大的,而且因爲通俗性較強,所以很多作品在文學界的評價也不高。
《禁閉島》的成功有其本身質量的緣故,也有林朝陽多年口碑積累的原因,也與這個時期讀者羣體的讀書口味有關係。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後期這段時間,不管是在文學領域、還是在電影領域,強情節的懸疑題材文藝作品都得到了數以億計受衆的喜愛。
拿電影來舉例,1978年的《鬥鯊》、1979年《保密局的槍聲》、1980年的《405謀殺案》,這幾年幾乎每年都會有一部懸疑類題材的電影大放光芒。
動輒數億次的觀影人次證明了這類作品在民衆當中的號召力。
可惜後來這一類電影經常性的造成一些社會事件,導致電影局方面對於這類電影的審覈標準越來越嚴,懸疑類電影的輝煌從此不再。
從文學方面來說,這一時期愛倫·坡、柯南·道爾等諸多名家的作品大量引進國內,幾乎每一部作品都取得了不俗的銷量。
多方面的因素彙總到一起,促成了《禁閉島》如今大受歡迎的局面。
不僅如此,發表一個多月後,文學界對於這部的評論也越來越多。
跟許多懸疑作品不受文學界待見不同,《禁閉島》受到了許多業內人士的稱讚,特別是在文學理論研究這個圈子裡,這部受到了不少專家學者的交口稱讚和一致認可。
林朝陽順着劉昕武的話說起了玩笑話,“那下回伱們可得給我漲點稿費了!”
“還漲?”劉昕武瞪大了眼睛,心驚肉跳道:“再漲還讓不讓人活了?”
“裝!你跟我裝!我就不信你們算不明白這個賬,我的給你們雜誌賺了多少錢?”
劉昕武被他拆穿了小心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不能這麼算啊。我們賺的錢,大部分是到不了編輯部的。
編輯部每年的稿費支出都有一定之規,給你多了,給別人的就少,長此以往,不利於雜誌的發展。”
“那是你們要跟上面溝通的事,我就不信你們雜誌給出版社創收這麼多,他們連這點稿費都要卡。”
林朝陽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還在懷念,老劉以前多老實的一個人啊,現在也變得嘴裡沒有一句實話了。
見說不過林朝陽,劉昕武岔開了話題,問:“講課內容準備好了沒有?”
前段時間劉昕武來找林朝陽,請他去給燕京文學講習所當個講師。
月初的時候文學講習所已經開班了,第一節課主講的是王濛,第二節課是覃朝陽,林朝陽排在第三個,距離他去給學員們上課還有五天時間。
“準備的差不多了。”
這種講課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無非就是擬個提綱,更多的還是要看講課者平日裡的學習和創作積累。
數日後,林朝陽一早來到市勞動人民文化宮。
今天是週末,也是燕京文學講習所講習班的第三次公開授課,文化宮禮堂自早上七點半開門起便熱鬧非凡。
到了文化宮,林朝陽見到了文協幾個專門負責講習班的同志,其中還有個熟面孔。
“怎麼哪兒都有你?”他看着面前的李拓,忍不住問道。
“單位人手不夠,學員太多了,讓我過來幫幫忙。”
李拓的這個理由還算說的過去。
上個月文協特地在《燕京日報》上公開了講習班開班的消息,消息一出,燕京城內衆多文學愛好者們雲集景從。
這幫人正愁不知道該如何提升創作能力、發表作品、闖入文壇呢,文協這個班算是給他們提供了一條捷徑。
短短不到半個月時間,講習班硬是收了200個正式學員和700多個旁聽學員,這比文協一開始預估的學員多的太多了。
不過人多也有好處,辦了一次班,文協那邊學費收到了手軟。
正式學員12元,旁聽學員7元,這麼多學員加在一起光是學費就有7500塊錢。
而文協辦這種創作班,除了出點講課費用,其他幾乎都是淨賺,也算是一門創收的好生意了。
近千人規模的創作班,後有沒有來者不知道,但前面肯定是沒有古人了。
這麼多學生在場,文協那邊多派點人也很正常。
跟李拓聊了一會兒,眼看着快到時間了,李拓先上了臺去引導流程。
文化宮禮堂很大,有上千個坐席,這次講習班的學生幾乎將禮堂填滿,林朝陽走上臺後望向坐席,只看到黑壓壓一片人頭。
禮堂的主席臺上擺着一副桌椅,桌子用紅布覆蓋,上面還放了話筒和茶杯。
主席臺很大,襯的那副桌椅孤零零的,尤其是臺下還坐着近千名學員,更顯得這方寸之間的渺小。
當李拓講完開場詞,請林朝陽走上臺來之時,臺下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
隨着林朝陽走上主席臺,原本坐着的學員裡有不少人都站了起來,主席臺距離觀衆坐席有段距離,坐在前排的學員們還能看清楚林朝陽的長相,中後排的只能看出個人影。
爲了看清林朝陽的長相,臺下的學員們突然騷動起來,把臺上的林朝陽和李拓兩人嚇了一跳。
“大家安靜!不要隨意走動,注意會場紀律!”
李拓拿着話筒大聲呼喊,過了十多秒鐘,學員們才安靜下來,轉而再次用熱情的掌聲表達他們對林朝陽的歡迎和喜愛。
如今這時候沒有互聯網傳播,對於讀者們來說,作家的身上充滿了神秘感,同時又帶着神聖的光環。
林朝陽的諸多在業餘作者和讀者羣體當中有着極強的影響力,在場的絕大多數學員今天都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當紅作家,情緒激動一些也很正常。
等臺下的學員們平復了心情,林朝陽正式開講。
“各位學員們大家好!前段時間文協方面找到我,說想讓我給大家講講課,只有一堂課的時間,說句實在的,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講起,能讓大家不虛此行,今天就權當是與諸位交流交流創作經驗吧。”
簡單的說了兩句開場白,林朝陽又說道: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中國的現當代作家當中,沈叢文先生是我比較推崇的作家。
前些年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沈先生的作品並不算太爲廣大讀者所熟知,近兩年文學界的發展日新月異,倒是讓沈先生的作品重見天日,獲得了諸多讀者的喜愛。
今天我就厚顏來談談,我就跟大家交流交流閱讀沈先生作品時的一些感悟和想法,這堂課的名字姑且可以叫做《沈從文的創作特色》……”
臺上的林朝陽侃侃而談,臺下的學員們聽的聚精會神。
後來,李拓正跟一位面相清瘦,戴着眼鏡的老者聊天。
“他對沈叢文研究的很透徹啊!”
“朝陽在圖書館工作,博覽羣書,我身邊的這些朋友裡還沒發現閱讀量比他大的。”
“年紀輕輕,難得!”老者臉上露出讚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