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教子 道理

在交代完趙普以後,羅幼度接下來又接見了竇儀、寇湘、韓熙載、張美。

此去幽州,除了趙普,他們四人的任務也是重中之重。

竇儀主要負責天下行政,這打仗便是打錢。

大軍在外,各方面的物價都會受到影響。

朝廷收支與民生安定必然大受影響,兩者之間也將會有所衝突。解決這即將發生的問題,將會影響後方的穩定。

竇儀爲人清介厚重,心有朝廷也系蒼生,定能權衡之間的利弊。

寇湘、韓熙載此二人一是爲民請命的判官,一是檢查百官的無常。

他們的存在,足以震懾一衆宵小。

至於張美,將之叫來自然是讓他幹老本行,當轉運使。

張美庫房小吏出身精於會計,後周時就負責糧草調配工作,從未出過任何錯誤。

郭榮南征北戰,大軍也從未出現缺糧,糧草運送不及時的情況。

羅幼度登基之後,大小戰事的糧草調度也是張美負責,同樣未出現任何問題。

哪怕是進攻巴蜀、嶺南、交趾這些山路崎嶇,環境惡劣,糧道不穩的情況,依舊保障糧食的運輸。

這份能力讓羅幼度甚爲倚重。

關鍵張美並不守舊,在華夏數字推廣的時候,四十好幾的他意識到華夏數字將會引發變革,主動學習算術。他在這方面本就有着超強天賦,學有所成,將算術融於工作,心算口算筆算珠算,信手而來,效率比以往提升了十倍不止。

在後勤保障上,羅幼度只放心張美一人。

安排好這一切,羅幼度回到了仁明殿。

醜醜羅康叡現在有些緊張,他已經知道自己即將監國一事了。

終究是年少,羅康叡面對如此重擔,哪有不慌的道理。

羅幼度對於自己的寶貝兒子,寄予厚望,但也沒有揠苗助長的打算想法,讓他能夠在這個年歲,就能在詭譎的廟堂上翻雲覆雨。

不過自己的兒子,也不能讓他人看輕了。

羅幼度說道:「皇兒,你覺得張昭此人如何?」

羅康叡作揖道:「當代大儒,深受父皇器重,還是《雍靖大典》的主要編修之一。」

羅幼度點頭道:「但爲父告訴你,此人爲父深惡痛絕,恨不得逐之而後快,皇兒可信?」

羅康叡驚訝地張着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昭是文儒領袖,中原少有能夠與竇禹鈞相提並論的大儒。

在羅幼度下令重修《六經》之前,中原上下所有讀書人所讀的《六經》,都是張昭校訂的。

即便是羅康叡年少,也多次聽說張昭之名,也聽說自己的父親對他極爲器重,儘管多次忤逆,依舊給任命爲《雍靖大典》的主要編修。

羅幼度說道:「可記得父皇自小教你文武並重,兩者權衡之道?」

羅康叡重重地點頭,說道:「孩兒記得。父皇常說,治理國家需用文,安邦定國當用武,文武並舉才能使國家長治久安,只是文武官員之間的平衡是一個千古難題,處理不好,便會生亂。唐朝滅亡一大原因便是藩鎮割據,唐玄宗李隆基給了武將過大的權力,以至於安祿山掌三鎮帥印,爲禍天下。」

羅幼度滿意地頷首。

羅康叡受到了鼓勵,說道:「此後百年,武人崛起,他們不曉治國,不曉忠義,更不知廉恥,將殺戮劫掠視爲常態,將投降當作理所應當。即便是契丹入主中原,異族入朝秉政,四方軍閥亦無動於衷,反尊之爲主。若不是耶律德光在中原爲所欲爲,惹得義軍四起,指不定中原現在已經成爲契丹領土。禮樂崩壞至此,可見其害。」

羅幼度頷首道:「不錯!」

耶律德光入主中原當皇帝,沒有一個地方軍閥反他的,是中原百姓,受不了壓迫,起義造反,將契丹趕走的。

那時候的軍閥面對耶律德光那是屁都不敢放。

羅康叡繼續道:「正是因爲武人爲禍天下百年,現今纔會有很多人反對武人掌權,處處以史爲鑑。但父皇教導孩兒,矯枉過正,同樣是大罪。重武會令得天下大亂,重文亦同樣會使得國家武備鬆弛,軍隊戰鬥力下降,有爲異族覆滅之險。」

羅幼度對自己的兒子豎起了大拇指,道:「未發生之事,並不代表不存在。」

他話鋒一轉,說道:「可現在就有一批人,因深受武人之害,對於武人是深惡痛絕。他們不相信武人會變好,他們更不相信武人會與他們一樣忠君愛國。哪怕十萬禁軍逆行北上,哪怕軍人們做得再多,他們也選擇性相信自己。他們只認爲自己是對的,一心覺得削弱武人是利於天下的大計,迂腐可笑之極。」

「豈不知當年唐玄宗重用武人的時候,那是唐朝最爲鼎盛的時候。王忠嗣破吐蕃,伐契丹,敗突厥,兼任河東、朔方、河西、隴右四鎮節度使佩四將印,勁兵重地,控制萬里,也有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一衆揚威異域的名將,結果呢?時間一長,其造成的危害,直接毀滅了整個盛唐。」

「此刻若是重文,或許能夠在短時間內取得極好效果,或許他們確實發自內心的想爲國家好,能夠成爲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這樣的人,甚至於王忠嗣。但發展至最後,隨着人心的不足,一樣會有安祿山、史思明之流的出現。」

「這個張昭早年受到武人壓迫,固執己見,覺得天下武人都是一丘之貉……」

「父皇爲了平衡文武之道,也爲了天下發展,鼓勵天下人識文斷字,提升文人的地位。他這個儒林魁首,卻不知足,覺得不夠,想要得寸進尺,動了將武人束縛的心思,以士大夫的名義,拉攏志同道合之輩,想要獲得更高更多的權力地位。」

羅康叡繃着臉,說道:「此人好壞。」

「壞?」羅幼度搖頭道:「不能這麼說,父皇若效仿史上昏君,幹一件荒唐的事情。父皇敢說,在勸諫的大臣中,必有張昭此人,甚至於死諫。爲了國家而死,爲了理想信念而死,張昭不會皺一下眉頭。」

羅康叡一臉糾結,道:「這麼說,他又是純臣?」

羅幼度笑道:「可以這麼說。除非皇帝昏庸,廟堂上女幹佞把持朝政,一般情況下並無好壞之分。只有理念不同之別……」

他說着收起了笑臉,嚴肅道:「但往往這種人纔是最可怕的,因爲他覺得自己是對的,爲了他心中的正確答案,他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羅康叡似懂非懂,有些茫然,又覺得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然後搖了搖頭。

羅幼度摸着羅康叡的腦袋,父懷大慰,自己的這些年給他灌輸的文武平衡之道,總算沒有白費。

他繼續說道:「爲父再舉一個例子,不說張昭,就說竇儀,竇相公。皇兒覺得竇相公如何?」

羅康叡來了精神,說道:「那自然是人臣之表率,一代賢相,父皇最倚重之人。」

羅幼度哈哈大笑:「不錯,竇相公與爲父而言就是太宗皇帝的魏徵、馬周,朝廷少得了誰都行,就是不能少的了他。要不是他多次給爲父潑冷水,爲父保不準就成楊廣了。不過爲父在有些時候,雖聽進了竇相公的話,依舊會固執己見。」

「比如打大理,他便不同意。他說大理天高地遠,窮山惡水,即便取之,所得土地亦無法爲朝廷帶來利處。揮師征伐,勞民傷財,全無利處。父皇當初在前線,全當沒聽到,事實亦證明竇相公說得不錯。」

「就奪了大理的那幾州土地,情況複雜,夷民混雜,極難管制。雖說不鬧騰,很多事情卻也陽奉陰違。別說回本,朝廷年年都得往那邊投一大筆的錢財。」

羅康叡偷偷看了羅幼度一眼,不敢說什麼。

羅幼度卻笑道:「但父皇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日朝廷出兵大理時,朕在那邊的佈局,將會給我朝將士帶來極大便利。所以,此事皇兒覺得是竇相公錯了,還是朕錯了?」

羅康叡道:「孩兒覺得都不能說錯,竇相公是爲民生,而父皇是爲開疆擴土。」

羅幼度道:「對嘍,目標不一樣,不能以對錯來分辨。都是對的,爲何爲父不聽竇相公的提議?」

羅康叡道:「因爲父皇是皇帝。」

羅幼度開心地眯起了眼睛道:「不錯,父皇是皇帝。爲何要委屈自己,聽竇相公的?」

羅康叡大悟,高興說道:「父皇,孩兒明白了。孩兒代替父皇監國,就代表着父皇,孩兒不會委屈自己,會依照自己的想法來分辨對錯。」

羅幼度將羅康叡抱了起來,笑道:「正當如此,說白了,滿朝文武都是出主意的,你我父子纔是蓋棺定論的那一個,有什麼好怕的……」

羅康叡還小,趙普、竇儀這些輔政之臣,肯定會將事情揉細了分析給羅康叡聽。

羅康叡只要依照本心選擇就好,至於選擇的結果,必然是對的。

毋庸置疑!

羅康叡猶豫了會兒,說道:「那張昭……」

羅幼度更是開心,說道:「還以爲你不在意呢,這方面有些深奧。你能夠領會便好,不能領會也不在意。」

他想了一想,說道:「你很想打籃球,可是籃球掉進了糞坑,怎麼辦?」

羅康叡想象了一下,嫌臭的皺了皺眉,想了想怪笑道:「孩兒會讓小邢子去撿,洗乾淨了再玩。」

羅幼度問道:「那你爲什麼不自己去撿?」

羅康叡想也不想地說道:「多髒呀!」

羅幼度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是啊,多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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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

盧多遜召集麾下各部參軍,詳細的安排着他們的工作。

太原府是河東核心,戰略要地,未來遷都洛陽,太原的戰略意義更上一層。

也是因爲過於重要,太原府並不設置府尹,而是以州府長史爲第一把手。

盧多遜現在便是太原府長史,在整個河東都有巨大的影響力。

但很明顯,這地方第一把手,並非他心中所求。

「武參軍,你怎麼還不將糧食清點好?耽擱什麼?陛下有句名言,忘了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戰事將起,我們理當先一步做好準備。只要朝廷命令一道,糧食立刻裝車上路。」

「還有姜參軍,讓你確定役夫的人數,怎麼還不上報?」

「李參軍,最近多雨,道路如何,可有檢查?後勤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我們不能因爲天氣原因就給自己找藉口。」

盧多遜有些暴躁,但還是一句一句地將工作囑咐下去。

倉曹參軍武彬、戶曹參軍姜凌夷、功曹參軍李仁智見這幾天自己的上司越發暴躁,不敢多說什麼,一個勁地點頭領命。

「還不快去!」

盧多遜叫喝了一聲。

六曹參軍如釋重負,一鬨而散。

盧多遜焦慮的早府衙來回踱步,想着大戰將至,京中一點消息都沒有,滿腔急躁,化爲委屈,低沉道:「陛下,您這是將臣忘了嗎?臣知錯了啊……」

他原本以爲自己立了大功,很快就能回到京

師,從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是京中毫無音訊,對於他設計招降耶律敵烈,兵不血刃地奪取雲九州的戰績,換來的只是幾句嘉獎。

盧多遜滿腹委屈,但也不敢多說什麼,只當是受了趙普的破壞,一邊在太原幹活,一邊派人往汴京上下打點,希望能夠獲得回京的機會。

可結果一切石沉大海,他的那些好友,一開始還幫襯着說話,但後來都對之避而不及。

隨着薛居正入相,盧多遜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受冷落的原因。

此次事件,給了他深刻的教訓。

於是盧多遜不再派人往汴京打點,而是踏踏實實地在太原當他的長史,受到朝廷的嘉獎和當地百姓的頌揚。

不過隨着戰事來臨,盧多遜又有些不安分起來,他不想錯過此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要不,寫一封信給竇相,讓他幫我求求情?」

這念頭一起,盧多遜給了自己一個巴掌,立刻驚覺。

這是他受冷落的這些年,悟出來的道理:給你的,纔是你的,不給你的,不能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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