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書桓忙着向後退了一步,收劍站住,他想要不住手也難,剛纔那黑影輕描淡寫的一指,彈在他長劍之上,竟然震得他手臂隱隱作痛,這樣的高手,不是他能夠抵禦的。
那王姓少年也是大爲駭然,驚懼的看了那老者一眼,剛纔的囂張氣焰,頓時湮了不少。
燈光下,邵書桓不禁打量着那個黑影,很普通的一個乾癟老頭,穿着一身黑色的團花袍子,留着山羊鬍須,但一雙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邵書桓。
“你是什麼人?”黑衣老頭問道。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的!”邵書桓把寶劍收了起來,對着潛伏在暗處的璇璣內衛使了個眼色。
“大殷天子劍,怎麼會在你手中?”黑衣老頭再次問道。
“這關你什麼事嘛?”邵書桓淡然笑問道,“難道大殷天子劍乃是你家之物?你可別告訴我,你還是前南殷國餘孽?”
“放肆!”黑衣老頭陡然喝道。
“放肆?”邵書桓冷笑道,“還沒有人對我說過這麼兩個字。你若不是前南殷國餘孽,怎麼會認得這大殷天子劍?”
“你倒不用忙着栽我個罪名!”黑衣老者冷冷的道,“你身懷大殷天子佩劍,已經是形同謀逆,若是被人告發,只怕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師父,那真是大殷天子佩劍?”剛纔那個王姓少年低聲問道。
“閉嘴!”黑衣老者喝道。
那王姓少年忙着訕訕的退後了一步,似乎極是懼怕這老者。
“他是你徒弟?”邵書桓瞟了那王姓少年一眼,問道。
黑衣老者倒也不否認,略一點頭,算是承認,邵書桓卻略略皺眉,這王姓少年自然不會是像他一樣,是半吊子出身,就算有着名師指點,由於時間關係,也所學有限。
但如果黑衣老者自幼教導王姓少年武技,那王姓少年剛纔的表現,委實太弱,除非。這老者壓根沒有打算仔細教導過,或者就是這王姓少年太過愚笨。
“如此倒也罷了!”邵書桓說了這麼一句,正欲命人動手。
那黑衣老者卻冷冷的道:“讓你的手下把爪子收緊一點,否則,可別怪老夫出手傷人。”
“胡不凡。”陡然,酒樓外面一人大聲喝道,“二十年不見,沒想到你居然躲在我大周國京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邵書桓聞言,卻是大喜。那黑衣老者聞言,卻是變了臉色,突然毫無預兆的飛快向着邵書桓抓來。
但邵書桓剛纔雖然在說話,卻一直防備着他,見狀身子已詭異的角度扭動了一下,居然從他指掌中脫了出去。
“果然是戰神傳人!”那黑衣老者嘿了一聲,手掌帶着勁風,對着邵書桓的天靈蓋急拍過來,竟不是要抓他,而是要直接把他置於死地。 щшш◆ttκá n◆℃o
幾乎是在一瞬間,四把寒光閃閃的長刀,從四個不同的角落,急向老者身上砍了過去。
邵書桓身子在半空中,宛如輕煙一般,飄逸靈動之極,堪堪閃開那黑衣老者要命的一掌,於此同時,四個璇璣內衛已經手持長刀,從四方攔住了黑衣老者。
“胡不凡,你還想跑嘛?”顧少商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
“哼!”黑衣老者胡不凡冷哼了一聲,盯着顧少商道,“堂堂天下第一劍客,居然也做了大周國皇室走狗!”
王姓少年見狀不妙,躲躲閃閃就要往酒樓外躲去,但邵庭吃了他的大虧,一直注視着他,豈容他跑了,見狀大聲喝道:“來人,把他拿下!”
早就埋伏在門口的幾個璇璣內衛一擁而上,頓時把王姓少年圍住。
顧少商大步走到邵書桓面前,半跪下行禮,邵書桓搖了搖頭,命他起來,問道:“這老頭是誰?”
“前南殷國禁衛大統領胡一凡,當年在千軍萬馬中,就是用在柄大殷天子劍,護着前南殷國皇帝殷浦殺出重圍的。”顧少商解釋道,“我原本以爲他已經死在戰神陛下手中,沒想到啊……他居然一直活着,還潛伏在我大周國京城。”
邵書桓在略略一愣之下,心中已經多少有些明白,既然當初安王爺能夠領兵打到前南殷國京城,爲什麼當初會不殺了殷浦?原來前南殷國居然有着高手護着那位殷浦陛下,但這位前南殷國皇帝陛下到底是氣數已盡,最後還是死在了戰神手中。
就算如此,邵書桓心中還是有着幾分佩服,能夠在千軍萬馬中,護着一個不懂武藝的人殺出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由自主的,邵書桓心中閃過金龍盤月的案件,這人既然有着如此本事,想要殺人,自然也容易得緊。而且,他乃是前南殷國故人,有着作案的可能。
“顧少商,你可敢於老夫一戰!”胡一凡掃了一眼,眼見璇璣內衛已經涌了進來,護在邵書桓面前,想要抓他爲人質的打算自然是落空了,但他心中卻是無限狐疑,現在他就算是再傻也看得出來,邵書桓絕對是大周國權勢中心的頂尖人物,可他爲什麼會有大殷天子劍,而且,他居然身負戰神的絕學?
“你腦子有毛病了?”邵庭大聲喝道,他的斷臂早就有璇璣內衛幫他接上,雖然依然動不得,但已經不再痛得難忍,聞言實在氣不過,喝道,“你乃是我大周國之欽犯,誰吃撐了和你單打獨鬥?”
邵書桓向後退了兩步,讓出地方:“把他拿下!”
四把長刀,分別攻胡一凡上中下三路,酒樓狹小,一旦動手,只見寒光忽忽,衆多學子都是文人,哪裡見過這等場景,嚇得全部擠在一起。
邵書桓拉着邵庭,也向後退了幾步,那個胡不凡着實不凡得緊,他可還是小心一點好。
那些學子雖然都比較單純,大部分沒有在名利場中廝混過,但還是看出了邵書桓兩人的不凡,均不敢靠過來。
“你們讓開,先護送殿下回去,這個人交給我了!”顧少商目光一閃,看了看邵書桓,忙着吩咐道。
“是!”那四個璇璣內衛對上了胡不凡,也感覺吃力不已,聞言忙着向後退去,把邵書桓團團護住。
胡不凡也不追,只是站定,盯着邵書桓,半晌才道:“顧少商,他是誰?”說着,他的目光瞟向邵書桓。
顧少商沒答話,但手指已經扣在了劍柄上,一瞬間,小小的酒樓內已經是劍拔弩張。
“他就是那個孩子?”胡不凡再次問道,“他果然沒有死?”
邵書桓聽得卻有些詫異,不明白這老頭爲什麼由此一問。
“護送殿下離開,這人交給我了!”顧少商再次吩咐道。
“是!”璇璣內衛答應着,簇擁着邵書桓和邵庭兩人,就欲離開。
“等等。”胡不凡突然大聲叫道,“把大殷天子劍留下。”
邵書桓站住腳步,諷刺的笑道:“老頭,你沒有老糊塗吧?讓我把劍留下,你好歹也得拿點本事出來,再說了。這劍既然你當年已經丟失,憑什麼現在讓我歸還?你有本事就該去找戰神陛下討要啊?”
“你既然是大周國皇子殿下,怎麼會墨家絕學?”胡不凡大聲喝問道。
“關你什麼事?”邵庭怒哼了一聲。
“顧先生,我要活口!”邵書桓清清淡淡的吩咐着,說着,帶着邵庭,徑自向外走去。
顧少商看着邵書桓已經離開,冷冷的看着衆多學子一眼,哼了一聲:“統統給我滾出去!”
衆學子早就大驚失色,聞言如蒙大赦,紛紛抱頭躥了出去,耳畔,卻傳來顧少商冰冷的話:“想要金榜提名,好歹也注意一下言行!”
很顯然,他早就來了,自然也聽到衆多學子大逆不道的言論,只是邵書桓和邵庭都在,都沒有發作,他自然也不便露面。
隨後邵書桓和王姓少年動手,他看得出來,邵書桓仗着寶劍鋒利,穩勝那個王姓少年,爲着讓邵書桓過過手癮,他自然也不會大煞風景的跳出來,替他擋下一切,只是後來那黑衣老者胡不凡出現,他卻是不得不露面了。
邵書桓走到外面,邵慶已經帶着他的衆多親衛迎了上來,馬車齊備。
“你先幫庭少把手臂接上!”邵書桓吩咐道,他知道大凡一些練武之人,多少都懂得一些接骨療傷之法,以備不時之需。
“是!”邵慶忙着答應着,扶着邵庭的手臂,對着斷臼之處,這聽得“啪”的一聲輕響,斷臂雖然接上,但邵庭卻痛得慘叫一聲。
“沒事了,這兩天別用力!”邵慶囑咐道。
“知道了!”邵庭怏怏的答應了一聲,正好內衛押着王姓少年走了過來,問道,“殿下,這人如何處置?”
邵庭大步走了過去,對着王姓少年臉上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只打得那王姓少年半邊臉剎那間就腫了起來:“帶回去,好生審問。”
眼見邵庭還要打,邵書桓忙着使了個眼色,這裡可是大街上,終究有些顧忌,當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王姓少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是一言不發。
邵書桓輕輕一笑:“我是誰想來你應該知道,就憑着你剛纔在酒樓的一番言論,只怕我想要定你個罪名,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哼!”王姓少年冷哼了一聲,他雖然已經猜到邵書桓和邵庭的身份,但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王凌峒是你什麼人?”邵書桓直截了當的問道。
“正是家父!”王姓少年昂首道。
“正二品御史罷了!”邵書桓緩緩的道,“天慶二年金榜第八名,不過,他怎麼就養了你這麼一個糊塗蛋?或者說,你以爲在京城地帶,一個二品的官職,就足夠讓你橫行了?居然讓我給你磕頭賠罪?”
若是普通地方上,正四品上的官職,都算是大了的,但是,在京城,正一品官職雖然不多,卻也不少,加上那些世襲公侯之家,皇族子弟,二品官員確知沒有囂張的資本。
“讀了幾年書,可也別把書都讀腐了!”邵書桓冷笑道,“把他帶回去,那老頭的身份,我可敢興趣的得緊,王御史不錯啊,居然敢窩藏前南殷國禁衛大統領?”
王姓少年聞言頓時變了臉色,關於宰相邵赦的諸多不當言論,他倒是不懼,畢竟京城流傳甚多,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又不是他一個人說。但是,窩藏前南殷國禁衛統領,這個罪名卻是說不清楚。
幾個內衛過來,直接拿枷鎖鎖了王姓少年,拖了就走。
邵慶親自上前,扶了邵書桓上車,邵庭打起簾子。邵書桓坐在馬車上,擡頭看過去,卻正好看到幾個學子湊在一起,畏畏縮縮的看着他這邊,其中就有簡邦宇和呂衝,還有那個大罵邵赦的薛姓青年人。
“庭少,你去把那幾個學子叫過來!”邵書桓吩咐道。
“是!”邵庭答應着,大步向着那些學子走去。
少頃,果然已經帶着那幾個人走了過來,除了簡邦宇和呂衝,薛姓青年人,餘下的兩人,邵書桓卻是不認識。
幾個內衛都點着燈籠,邵慶打着簾子,邵書桓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這些人想來都出生普通寒酸人家,身上不過是普通的布衣長袍,見着他更是連着禮數都忘了,眼神中更多驚懼詫異。
“幾位想來都不是京城人士吧?”邵書桓淡淡的問道。
衆人皆是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簡邦宇和他略熟一點,忙着躬身作揖道:“回稟公子,我等都不是京城人士。”
雖然剛纔顧少商稱呼他“殿下”,衆人也都隱約猜到他的身份,又見他身邊衆多親衛高手護衛,更是證實了心中所想,但他既然沒有明着說,他們也不敢冒然猜測。
“十載寒窗苦讀,盼得就是這一遭金榜提名!”邵書桓緩緩的道,“諸位想想家中期盼的父母,想着那些給你們湊足了盤纏上京趕考的親人們,這等沒要緊的閒話,還是少聽爲好,宰相大人的功過,不是諸位能夠評論的吧?”
那五個學子都是戰戰兢兢,誰也不敢答話,畢竟,如果眼前的這個清俊少年正是傳說中的那位貴人,那麼。他和那位宰相大人的關係,已經是呼之欲出,剛纔諸人可是當着他的面,大罵了宰相大人。
“我大周國國政清明,百姓安居樂業,當今陛下更是勤政愛民,宰相大人輔佐朝政更是功不可沒,諸位能夠上京趕考,官家更是免費提供食宿,其中諸多資金耗費,皆是宰相大人提供。”邵書桓說到這裡,衆人臉上的詫異,他已經全部收在眼底。
邵赦的功過,連着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評論,在政績上,邵赦確實是功不可沒。除了在皇嗣傳承之爭上,他算是玩盡了心機,但在別的方面,他確實稱得上一個稱職的宰相,算是一個好官。
“所以,諸位若是有那個空閒,不如好好的溫故溫故書籍,等候大考之日!”邵書桓說着,輕輕的嘆了口氣,言盡於此,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早就聽的說,邵赦於外界聲名狼藉,看來倒是不假。
“是是是,公子教訓得極是!”呂衝甚的伶俐,忙着躬身作揖,連連答應着,隨即,瞧瞧的對着簡邦宇使了個眼色,一併告辭而去。
餘下的衆人也忙着藉故告辭,施禮離開。
邵書桓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心中卻是無限狐疑。太子之事怎麼會傳出這等言論,怎麼看着倒像是他逼迫太子亡命天涯了?他成了那個玩弄詭計,篡奪皇嗣者?
似乎這京城中,有人故意在背後操控着一些不當的言論?目的何在?
“殿下,天色不早,早些回去吧!”邵慶放下繡着團龍圖案的車簾,低聲道。
“嗯!”邵書桓答應了一聲。
邵慶忙着命親衛趕了馬車,自己也上了馬,簇擁着邵書桓離開。
邵書桓在車內挑起車簾,想着鴻運酒樓看了過去,那老頭。胡不凡?居然是前南殷禁衛大統領?他怎麼會在大周國京城,目的何在?
他是絕對不會相信,這老頭只是來京城觀光旅遊的。
而且,大殷天子劍和他有什麼關聯?爲着一把劍,他竟然不惜暴露身份?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這老頭應該是躲在王家做了個客卿?
想到這裡,邵書桓再次想到那個御史王凌峒,不知不覺的,他不僅想到了金陵的那個王雛鸞,當初她拋繡球招親,不小心那繡球就砸中了自己。
也不知道那王小姐,可找到如意郎君?
這個王御史,絕對就是把書讀腐了的人,但在官場歷練多年,他怎麼就還如此不開竅?
彈劾邵赦的摺子是一直都有,但是,縱容兒子在學子中煽風點火,未免有些過了……
馬車很快就到了晴瑤別院,王泰等人打着燈籠,接了出來,邵庭打起簾子,親自過來侍候邵書桓下車。
邵書桓笑道:“我沒這麼嬌貴,你去問問那個姓王的王八蛋,務必把那胡老頭來京城的目的問出來。”
“是!”邵庭忙着答應着。
“別把人弄死了!”邵書桓忙着囑咐道,“我去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