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炎看着呆呆佇立的太子,忙着低聲喚道:“太子殿下……”
太子茫然的轉過身來,臉色蒼白,半晌才道:“柳大人有事嗎?”
“太子殿下。這可是天大的機遇!”柳炎瞄了一眼已經走出太和殿的邵書桓,低聲道。
“嗯……”太子不置可否,他自然明白柳炎指得是什麼,但是,他能夠這麼做嘛?剛纔只要邵赦置身事外,現在被押入大牢的人,可是他啊。
柳炎自然也知道,太子拿不定注意,站在己身考慮,他是想要趁機把邵書桓打下去,可是,一旦動手,邵赦將死無葬身之地。
“太子殿下,現在可絕對不能心慈手軟,他可是想要您的命。”柳炎再次道,“您想想,如果邵大人不認下這個罪名,您還有翻身之日嘛?”
太子想到剛纔的種種,只感覺全身冷颼颼的,背心裡冒出來一股子冷汗,忍不住用力的捏着拳頭。
“柳大人,我明白,你讓我想想。”太子點頭道。
“太子殿下,要快!”柳炎看了看太和殿內所有朝臣都已經散了出去,當即扶着太子,向外面走去,低聲在他耳畔道,“今兒是個好日子,就讓邵大人上路吧!”
太子心中一陣劇痛,似乎被利刃刺過,臉色在一瞬間蒼白無比。
“柳大人……這卻是爲何?”太子艱澀的問道,嗓子盡然有些嘶啞。
“太子殿下您也不想想,這次龍牌的事件,絕對那位一手安排下的,邵大人雖然承認了下來,但此事疑點多多,可禁不起三司會審。而陛下恐怕也不會輕易的處置邵大人,到時候,太子殿下該當如何?這案子可是查不得,一旦給那位有時間安排。”柳炎說到這裡,便頓住不在往下說。
太子點點頭,一旦給時間邵書桓安排,最後只怕還是栽贓在他頭上。雖然他心知肚明,他絕對沒有通敵叛國,更沒有把龍牌作爲信物送出去……
但是,丟失龍牌卻是事實,他確實沒有時間拖。
更何況,如今邵家依然掌着兵部,邵書桓依然深受陛下寵愛,邵庭還是內衛副統領。他豈會輕易的看着老父認下這等株連九族的罪名?
※※※
晴瑤別院內,邵書桓的臉色並不比太子好多少,同樣蒼白而沒有血色,而邵庭已經砸掉了五隻茶盅。
“你居然能夠忍住……你……”邵庭一直在房裡煩躁的走來走去,這句話,他已經顛來倒去的不知道說過多少遍。
邵書桓頹廢的靠在椅子上,半晌才道:“我不忍住,我能夠……怎麼樣?”
“爲着太子,他居然連着這等罪名都敢認?他……有沒有替我們想想?通敵叛國,那是株連九族的罪名,他怎麼就可以如此輕輕巧巧的認下了?”邵庭幾乎是低吼出聲。
“雖然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可是……”邵書桓捧着手中的茶盅,低聲道,“我還是接受不了!”
邵庭從他手中一把搶過茶盅,狠狠的砸在地上,隨即,轉身就向着外面走去。
“你去哪裡?”邵書桓面無表情的問道。
“刑部!”邵庭頭也不回的道。
“暫且不用去,刑部我已經安排妥當了。”邵書桓低聲道。
“呃?”邵庭站住腳步,恨聲道,“我可不是去刑部大牢使銀子打點,我是使銀子讓那些牢頭給他點苦頭,他這些年養尊處優的,哪裡知道淪落的滋味兒?”
“他既然想去大牢,自然不會給他有好日子過,放心!我自有安排,你進宮去面見陛下,我還有事需要安排一下。”邵書桓靠在椅子上,低聲吩咐道。
“不蒙召,如今面見陛下?”邵庭皺眉道。
“你只管去就是!”邵書桓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揮手道。
“也好,但願他能夠沉不住氣,否則,我們的一番功夫算是白費了。”邵庭道。
“放心!”邵書桓疲憊的靠在椅子上,點頭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就算他沉得住氣,柳家也會慫恿他去的。就算他知道這是一個坑,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往下跳。”
邵庭冷哼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
王泰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遞上兩張名帖:“鮑大人和鄭大人求見!”
邵書桓本想推故不見,但想了想,如今邵赦陡然自認罪責,被押入刑部大牢,如果不能穩住朝政局勢,形式可不怎麼好,難免要鬧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來,當即嘆道:“請!”口中說着,整了整衣服,起身向書房走去。
少頃,王泰已經引着鮑克順和鄭文過來。
“兩位大人請坐!”邵書桓含笑施禮,雖然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殿下不用客氣!”鮑克順含笑作揖道。
鄭文也是笑笑,三人相互見禮,小太監送來茶來,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邵書桓未等兩人開口,便先問道:“兩位大人是爲着家父而來?”
鮑克順和鄭文心中都有些詫異,雖然陛下沒用給出明旨承認他的皇族身份,但今兒他卻當着衆多朝臣,出示了象徵着皇子身份的龍牌,可他對邵赦,卻依然口稱“父親”。
鮑克順一愣之後,忙着點頭道:“正是!”
鄭文也苦笑道:“殿下應該知道,邵大人一直是我大周國的中流砥柱,事實上今兒龍牌一案,他大可置身之外。”
“太子的龍牌不可能是他盜取的,他也不可能私通西蠻。”邵書桓放下茶盅,嘆道,“此案疑點重重,關係到江山社稷,陛下絕對不會草率結案,兩位大人放心就是。”
他話已經說得非常明白,鮑克順和鄭文都是人精,聞言點頭道:“殿下如此說,我等也放心了。”
隨即三人這是閒聊了幾句,兩人見着邵書桓興致懶懶的,忙着都起身告辭。
邵書桓命王泰送了兩人出去,這裡兩人前腳剛走,外面門上小廝再次回進來:“刑部張樑張大人求見。”
※※※
卻說邵赦被宮廷侍衛拿下,由於周帝已經下了明旨,押入刑部大牢候審,誰也不敢怠慢,出了宮門,早就有囚車候着,兩個衙役取了鐐銬,將邵赦鎖了,徑自帶去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有一部分修建在地下,大部分都是堅硬的厚實青磚修葺,牢固一場,由於常年不見天日,自然帶着一股陰森腐敗的氣息。
邵赦被幾個獄卒粗魯的推進一間單獨的狹隘牢房內,那幾個獄卒想來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幾人在他身上略略一打量,其中一個走了過來,狠狠的啐了一口,罵道:“你寐的,一個死囚,穿得比老子還好?”
邵赦擡頭,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獄卒被他目光所攝,一瞬間竟然愣住,但隨即卻醒悟過來,哼了一聲道:“看什麼看,信不信爺爺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我犯得乃是通敵叛國的死罪,需要三司會審定案,挖了我的眼珠子,可不這麼好。”邵赦居然輕輕的笑了笑。
“你……”那個獄卒愣然,“通敵叛國……你可還真有本事,難怪能夠穿得起這麼貴的衣服。”
邵赦焉有不知道他的心意?當即隨手把外面的長袍脫下來,拋給他道:“想要就拿去。”
“你倒還算識相!”那獄卒隨手接了,上下翻看了片刻,隨即斜着眼,有把他打量了一番,旁邊一人道:“頭,他腰間的玉佩,可是好東西。”
邵赦連廢話都懶得一句,直接扯下玉佩,丟了過去。
不到片刻,他身上所有昂貴的佩飾、衣服,靴子全部都到了那些獄卒的手中。那幾個獄卒這才心滿意足,轉身正欲出去,爲首的那人關牢門的瞬間,盯着他頭上綰髮的翡翠簪子道:“這簪子……”
邵赦伸手從頭上把玉簪拔了下來丟過去,頭髮瞬間撒下來,顯得有些狼狽。
獄卒關上牢門,發出“砰”的一聲大響,邵赦靠在冰冷堅硬的牆壁上,緩緩坐下,耳畔卻傳來那幾個獄卒遠去的腳步聲,以及低聲的對話,他雖然不是有意去聽,偏生卻有幾句,飄到他耳中。
“頭……這些東西,可值好些銀子……”
“混賬,這些東西不能動,你想死不成?”
“爲什麼?”另一人問道。
“上頭交代了,東西可以拿,但得給上頭送過去,他隨身的東西一樣也不能少……你們知道他是誰嘛……”
後面的話,邵赦已經聽不清楚,但他已經完全明白,原來這些獄卒都是有人故意指使着,想要過來羞辱與他的,今兒他要是不爽快的把隨身東西叫出來,這些獄卒就會使強扒了他的衣服。
“不知道是庭兒還是書桓,呵呵。居然玩這麼一手?”邵赦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就在地上坐下,天牢內自然不比邵府或者晴瑤別院,籠着熏籠,焚着炭盆,房內溫香暖和得緊,透過鐵欄柵的小窗口,冷風一吹,遍地生寒。
“我這是造得什麼孽啊?”邵赦身上只剩下單薄的內衣,自然不能抵禦風寒,不到片刻就有些受不了,不禁吶吶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