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周帝大聲喝道:“把太子押入大牢,聽候審問!”
“等等。”一直沒有說話的邵赦突然向前走了兩步,躬身向上施禮道。
“邵愛卿還有什麼要說的?”周帝一臉的不快。
“陛下,龍牌可不僅僅只有太子殿下有,如今既然太子殿下丟失了龍牌,有可能導致落在一干奸邪小人手中,爲着公平合理,餘下兩位殿下是不是也該查一查?”邵赦一邊說着,一邊略略擡頭,看向周帝的身後,如果不出他所料,邵書桓也一樣拿不出那塊象徵着皇族身份的龍牌。
而且,邵赦說得極有講究,太子殿下只是丟失了龍牌,並沒有通敵叛國,只是龍牌落在一干奸邪小人手中,被其所用罷了。
柳炎雖然和邵赦極端不對頭,但是,這次他卻非常主動的站在了邵赦的身邊,忙道:“陛下,邵大人此言有理,畢竟龍牌可不止太子殿下有,二殿下也有。”
他也是老滑頭了,自然不會明着指邵書桓,但二皇子上次碧水亭的事情,得罪陛下,素雖然沒有明旨降罪,但也弄得非常不愉快,周家也因此牽涉其中,如今的二皇子等同的一個廢人,自然是沒有了和邵書桓、太子殿下爭奪的資格。
柳炎知道,周帝對於邵書桓的寵愛幾乎有些極端,想要拉邵書桓下水,恐怕不容易,但如果能夠嫁禍給老二,替太子殿下開脫,想來也不是什麼爲難的事情。
另外,柳炎也不敢確定邵書桓身上有着那塊象徵着皇子身份的龍牌,畢竟,周帝還沒有正式認他,在名義上,他還是邵家一個偏房庶出的三公子。
但邵赦卻知道,周帝早就給過邵書桓龍牌,除了沒有下明旨昭告天下他的皇子身份,明着、暗着能夠給他的,周帝算是都給了。
而在前不久,他親自動手,從邵書桓身邊把這塊龍牌給偷偷換走了,邵書桓就算拿得出來,也是假貨。
若是能夠在太和殿當着衆大臣的面,揭露邵書桓手中的龍牌乃是假的,密州戰敗的幕後真相,不用查也知道了。
而當着衆朝臣的面,就算周帝有心維護,只怕也遮掩不了。
周帝自然不會把邵書桓怎麼着了,但出了這等事情,他再想要扶持邵書桓上位,恐怕衆多朝臣都會不依。
短時間內,邵書桓絕對不會興起任何風浪。
“邵愛卿的意思是。朕處事不公了?”周帝冷哼了一聲,已經帶着三分怒氣,這裡可不是景陽宮和晴瑤別院,當着衆多朝臣的顏面,容不得他邵赦放肆。
“臣不敢!”邵赦聞言,忙着跪下磕頭道,“只是此事關係重大,還是請陛下宣二殿下和書桓殿下,同時驗證龍牌再說。”
周帝正欲說話,不料一直隔着簾子的邵書桓突然冷冷的開口道:“不用了!”
衆人皆是一呆,邵書桓的身份一直是個尷尬話題,而邵書桓在太和殿垂簾聽政,在潛移默化中已經被衆人接納,但接受是一回事,讓他真個參與進來,卻是另外一回事。
周帝微微側身,看着邵書桓。
太和殿上輪值的小太監忙着打起珠簾,邵書桓緩緩的站了起來。
“邵大人是不是想要說,如果我拿不出龍牌,那麼密州戰敗。我纔是那個最有可能通敵叛國的人?”邵書桓順着太和殿左側雕龍刻鳳的欄杆,從高高在上的金鑾寶殿上緩步走了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當着衆朝臣的面,公然出現在太和殿內。以前雖然一直聽政,只是都坐在周帝身後,如同是木偶一樣,從來不出聲。
“此事關係重大,豈能夠輕率定了太子殿下的罪名?”邵赦淡淡的道。
邵書桓點點頭,這一出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還是掩飾不住心中的怒火,盯着邵赦道:“邵大人的意思,我是拿不出那塊龍牌了?”
“桓殿下見諒,臣只是就事論事,殿下若是能夠拿出來,自然就證明殿下的清白的,當着衆多朝臣的面,豈不是好?”邵赦笑道。
邵書桓緩緩的從袖內取出一物,遞了過去,淡淡的道:“邵大人好生看清楚,這龍牌不假吧?”
邵赦一愣,邵書桓如此鎮定的取出龍牌,倒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龍牌落手,從分量道花紋,他細細的看了一遍,心中大是驚詫。邵書桓手中的這塊龍牌,居然是真的。
那自己換出來的那塊,豈不是假的?
不對,他還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龍牌真的假的,豈能夠看錯,他換出來的那塊,明明也是真的。
“邵愛卿,書桓的這塊龍牌,不假吧?”周帝沉聲問道。
“回稟陛下,書桓殿下的這塊龍牌,乃是真的。”邵赦硬着頭皮答道。
一直跪伏在地上的太子聞言,再次感覺似乎是一桶冰水,從頭淋到了腳後跟,當邵赦站出來給他說話的瞬間,他如同是溺水者陡然抓到了一根稻草。不錯,只要邵書桓拿不出龍牌,就算有罪,也不是他一個人承擔着。
而他身爲太子,也在此事上佔着極大的優勢。
但是,現在邵書桓卻當着衆朝臣的面,出示了那塊象徵着身份的龍牌,這不光洗脫了他的嫌疑,同時也向衆人正式證明着他皇子的身份。
邵赦說話的同時,忙着躬身把那塊龍牌遞給邵書桓。
邵書桓憋着一肚子的怒氣,伸手接了,突然問道:“邵大人是不是很詫異,你明明把我的龍牌給換掉了,我怎麼還能夠拿出龍牌來?”
邵赦沒有答話,他已經明白問題的關鍵出在什麼地方了。
“邵大人,三天前你從我房裡用一塊假龍牌換掉了我的真龍牌,難道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就料到今兒這麼一出?”邵書桓朗聲問道。
邵赦深深的吸了口氣,確實,他在三天前收到消息,得知密州戰況後,頓時就猜到了這麼一個可能,於是,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太子的龍牌是不是還在?
去東宮一問之下,果然不出他所料,太子的龍牌丟失多日。邵赦無奈,只能走險,用一塊假的龍牌,仗着自己也住在晴瑤別院的便利,趁着邵書桓不備,從他身上換走了真的龍牌,就是爲着今兒可以給太子爭取一些時間。
但是,邵書桓今兒居然在太和殿上,公然出示龍牌,他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書桓,你是什麼時候換出來的?”邵赦深深的吸了口氣,問道。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瞬間都明白過來,邵赦確實是從邵書桓身邊現實就換走了龍牌,他早就料到這麼一着。
“不,我從來沒有換!”邵書桓搖頭道,“邵大人換出的那一塊,也是真的,不過卻不是我的,而是二殿下的。”
如此一來,二殿下那邊自然不用查了,二殿下的龍牌在邵赦手中,雖然也丟了,但沒用出現在密州,就不存在通敵叛國一事。
周允原本提到嗓子口的一口心,總算有安安穩穩的落在肚子裡,大大的鬆了口氣。
“邵愛卿!”周帝沉着臉,問道,“你爲什麼要用假的龍牌,換走書桓的龍牌?你難道不需要給個解釋嗎?”
邵赦看了看邵書桓,又看了看太子殿下,深深的吸了口氣,嘴角浮起一絲有些玩味的笑意:“陛下,因爲太子殿下的龍牌,也是臣偷的。”
邵赦可謂是石破天驚,一語激起千層浪。
此言一出,所有的朝臣都忍不住竊竊私語,邵書桓用力的握住拳頭,才壓下心中的震怒。
周帝的臉色甚是不好,盯着邵赦道:“邵愛卿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臣明白自己在說什麼。”邵赦跪在地上,卻仰首看着高高在上的周帝,一字一頓的道,“臣說的很明白,太子殿下的龍牌,乃是臣偷盜出來,流沙河私通敵軍,也是臣一手策劃的,臣願意承擔所有罪名。”
太子愣然,難掩心中的震驚,側首看着邵赦,柳炎也是大驚,一直以來,他是標準的太子黨,由於邵書桓的緣故,加上權勢之爭,他着實心中惱恨邵赦,但如今。他突然發現,他有些看不透這個人了。
難道爲着捧太子上位,他居然想要把自己的老命也豁出去?大凡黨派之爭,都是建立在權勢利益之上的,而邵赦這麼做,簡直是用自己的老命在給太子墊腳,捧着他上位。
一旦他的罪名成立,只怕整個邵家都保不住,包括邵攸的兵部尚書,邵庭、邵慶……甚至邵書桓……
他這麼做,與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就算將來太子即位,都不可能恢復他的名聲。
周帝看了看邵赦,又看了看依然跪伏在地上的太子殿下,這才咬牙道:“來人,把邵赦押入刑部大牢。退朝!”
“退朝……”張德榮尖細的嗓子,在太和殿內環繞着。
衆朝臣跪伏在地,三呼“萬歲”,周帝起身離開後,衆朝臣站了起來,早就有訓練有素的內衛進來,粗魯的押了邵赦,向外面走去。
太子愣然看着內衛把邵赦帶走,呆呆的站在寬大的太和殿內,一時之間,心中五味紛呈,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