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赦搖頭問道:“你最近給陛下配製過什麼藥?”
“最近?”程辰想了想,笑道:“也沒什麼新鮮玩意兒,還是那些老東西。”
“哼!”邵赦聞言,哼了一聲,皺眉道,“陛下要那個藥做什麼?”
程辰聞言,嘆氣道:“邵大人,我只是一介小小太醫,這等事情,陛下會和我說什麼?”
“你不說,陛下怎麼知道會有這種藥?”邵赦怒道,“這些年,你就知道研製這些下流東西?”
“下流東西就下流東西吧!”程辰苦笑道。
“程大人,你今年貴庚?”邵赦知道,大凡在宮廷中混跡多年的都是老狐狸了,想要從他口中套出點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說了,素來都是慣熟的,也不能拿權勢官位壓人,只能繞着彎子問道。
“哦?大人問這個做什麼?”程辰嘿嘿笑道,“下官今年五十有二,比邵大人恐怕還要癡長几歲。”
“那是!”邵赦點頭道,“程大人可有子嗣?想來如今也兒孫滿堂了?”
“邵大人……”程辰愣了老半天,終於道,“邵大人,你今天沒事吧?要不要下官給您老把個脈?下官乃是宮中侍候的,哪裡有什麼子嗣?下官倒是想,只是……”
“呵……你一個太監,你老想着研究那些藥做什麼?”邵赦沒好氣的怒道,沒他弄出這些怪藥了,如今怎麼會有如此麻煩的局面?每每想起,他就恨不得把這個太醫院的首座給殺了泄憤。
程辰嘆了口氣,低聲道:“邵大人,請隨下官來!”說着,躬身施禮,讓開一邊。
邵赦點點頭,反正在這皇宮中,也不怕他能夠玩出什麼花樣了,當即隨在他身後,穿過藥圃便是一座小小的院落,地方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破落。
程辰推開門,請邵赦先進去,裡面一個十四五歲的童子迎了出來,施禮道:“大人回來了。”
“出去出去,今兒沒事,放你半天的假!”程辰如同是趕蒼蠅一樣,把那唯一侍候的童子趕了出去。
邵赦緩步走了進去,心中卻有些詫異,程辰乃是太醫院的首座,官職可不算低的。而且太醫這個職位,可不比宮中其他官職,大凡京城之中,那些老爺太太、小姐公子們,總免不了一個頭痛腦熱的,所以,太醫一直是一個非常吃香也非常肥美的職位。
如今太醫院的這些資深老太醫,哪個手中不拿着京城名門大族每年大把的供奉?逢年過節的還要送禮。
邵赦自己每年給程辰的錢就絕對不會少,可是如今程辰的住房內,也實在太過簡陋。
“邵大人,您要是沒有什麼急事,您先坐,下官給你煮壺好茶!”程辰一邊說着,一邊把一張老式竹椅拉開,還特異搭上一張銀鼠大毛的墊子,這才請邵赦坐了。
邵赦倒也不急,就在椅子上坐了,程辰拔開風爐子,親自扇開了茶水,取了茶葉放下去,少頃,已經是茶香滿室。
“好茶!”邵赦由衷的讚道。
程辰笑了笑,嘆道:“邵大人,你可是第一個吃下官親手煮的茶,這一點,連着陛下都不如你。”
“這話可不能胡說八道!”邵赦笑着搖頭道,“讓人傳出去,可是大不敬的罪名。而且,我來找你,可不是爲着你的好茶。”
“下官知道,邵大人不要着急!”程辰一邊說着,一邊又往茶水內添了幾樣東西,邵赦大是的好奇,睜大眼睛只是瞧着,卻不再問,不過片刻時間,原本清幽雅緻的茶香中,夾着淡淡的藥香飄逸而出,聞之令人精神一振。
程辰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來一把破扇子,親自扇着,又多的片刻,茶香、藥香已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但香味卻更加濃郁。
程辰笑道:“邵大人,這等天氣,圍爐煮茶,也算是人生一大樂事。”口中說着,特意開了一個小櫃子,取出兩隻黑黝黝、造型別致古樸的茶盅,斟上茶,遞了一杯給邵赦。
邵赦接了,輕輕的啜了一口,茶剛入口,只感覺餘香滿口,氤氳留長。
程辰自己也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這才道:“邵大人,下官這茶如何?”
“好!”邵赦點頭道,“想不到程大人倒還好這麼一口。”
“邵大人若是喜歡,有空來下官這裡坐坐,下官倒也願意給大人煮茶。”程辰嘆了口氣,搖頭道,“邵大人,慕蓮小郡主從陛下房裡偷去的香,叫做‘動情’,乃是下官近些年來精心研製的。”
“你沒事研究這個做什麼?”邵赦提到這個,不禁隱隱動怒。
“今日的事情,下官已經盡數知道。”程辰嘆氣道,“陛下的意思,只是希望慕蓮小郡主和桓殿下成就好事,不料。出了點意外。”
“爲什麼?”邵赦壓下心中的惱怒,問道。
“陛下只是讓下官研究藥,爲什麼下官卻不知道,大人您知道,下官就算是太醫院首座,也沒有權利知道這些。”程辰嘆了口氣。
邵赦知道他說的是實話,確實,他只是負責提供藥的,至於緣由,恐怕只有那位皇帝陛下知道。
“陛下想要成就慕蓮和書桓的好事,大可名正言順的指婚,何苦來這麼一着?”邵赦搖頭道。
“邵大人,有些話下官本來不想說,但是大人既然問了……下官這些年多蒙你照應,您老聽着,就當閒聊吧。”程辰低聲道。
邵赦聽得出他話中另有所指,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桓殿下從南夏國回來不久,臣去景陽宮侍候,不料在門口的時候,卻聽到陛下和安王爺不知道爲什麼爭執。”程辰道。
“有這等事情?”邵赦聞言,心中卻是大驚,安王爺這些年都表現得是一個安分的風流王爺,難道說,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沒有死心不成?
“王爺和陛下吵什麼了?”邵赦急問道。
“具體什麼內容,下官不知道,但很顯然的,安王爺怒氣衝衝的離開了景陽宮。而臣那天去景陽宮侍候,陛下的臉色也不太好。就在當年晚上,陛下問下官,可有什麼藥,既不傷身子,又可以讓人情不自禁。”程辰解釋道。
邵赦聞言,皺眉不已,一直以來他和安王爺都有戲言,要把慕蓮許配給書桓,只是一則慕蓮還小,二則陛下沒用下旨之前,兩人也不便造次,但安王爺從來都沒有反對過啊?
“大人是知道的,一般這類藥,大都是狼虎之藥,自然不能給桓殿下和小郡主使用,因此,下官費了些時日,纔算把藥配製出來,但接着,陛下又給下官一個難題。”程辰說到這裡,嘆氣道,“這太醫可也不是好做的。”
邵赦聞言也是笑笑,靜靜的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陛下說,必須把那藥劑弄成香料模樣兒,而且,只要散發在空氣中,就可以起到作用。”程辰道,“臣研究了好久,前不久終於配製出來。”
邵赦點點頭,心中百思不解,周帝爲什麼要這麼做?想要抱孫子,想要讓書桓娶親,他一句話就夠了,難道說,他只是想要讓書桓佔佔人家女孩子的便宜,壓根不準備娶人家?
但想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書桓身上的赤星子,是怎麼回事?”邵赦問道,這也是橫亙在他心中的一個問題。
“赤星子?”程辰道,“大人知道,那藥不過是普通培元固本的。”
“哼!”邵赦冷哼了一聲道,“這玩意你蒙別人也就罷了,爲此我特意問過。赤星子確實只是培元固本,但若是碰到你特製的藥劑,只怕比你那個什麼‘動情’還要厲害幾分吧?”
程辰尷尬的笑了笑,提起茶壺給邵赦倒茶,笑道:“陛下不過是擔心桓殿下的身子罷了,大人何必在意?您老也知道,如今皇家子嗣艱難,陛下心中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邵赦這次卻是沒有說什麼,程辰又訕訕笑道:“大人,您也知道,下官乃是奉命行事,就算出了什麼問題,也怨不得下官,下官可不知道,那個柳小姐和和親公主會一起在慕蓮小郡主的房中,更沒有想到,慕蓮小郡主怎麼會挑那個時候點香?難道現在京城風氣開放如斯?”
邵赦聽他越說越不堪,皺眉道:“你都說什麼來着?小郡主知道那是變態的藥嘛?她就是小女孩子心性,以爲是宮中御製的新鮮香料,特意留着和閨中好友一起分享。”
“真是奇怪了!”程辰連連搖頭道,“邵大人,下官實在想不明白,若是慕蓮小郡主根本不知道這藥乃是催情的,只以爲是普通的香料,留着和閨中好友一起分享,那麼,如果她焚香過後,書桓殿下並沒有去,或者有個小廝僕役之流進去了,豈不是糟糕透頂?陛下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斷然不會輕易冒險吧?”
“啊”邵赦聞言,頓時大驚失色,手指微微一抖,差點連着手中的茶盅都握不住,一瞬間臉色蒼白如土,是的,如果慕蓮不知道,如果書桓根本沒有去她的房間,她焚香了會怎麼辦?陛下斷然不會冒這個險……這裡面有問題,絕對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