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母親招呼,楊陌更不怠慢,連忙肘膝而行,來到母親身邊。荼盈的手放在徐樂頭上,臉上也露出充滿慈愛的笑容:“瑞兒,你真是我的瑞兒!你簡直想死孃親了,你知不知道……”
影像的聲音變得哽咽,如果不是元神無淚,只怕也早已珠淚滿。楊陌只覺得自己周身說不出的舒泰,之前交戰所受的暗傷隱疾,乃至方纔駕馭飛天翼的疲勞,此時都已經消失不見。他很清楚,這是母親在用元神爲自己治療。對於元神來說,這種治療相當於損己利人,對楊陌越有利於荼盈就越有害。
楊陌連忙道:“娘!你快停下!”
荼盈則微笑道:“傻孩子,這有什麼關係?孃的元神很快就會消失,做不做這些都沒關係。我屬於自然,就要回歸自然之內。之所以出現,乃是長生天的恩賜,你莫非還妄想娘一直留下?我就是想要見見你,和你說說話,另外還有一些事要對你們說清楚。其實王景的事我從頭到尾都知道,只不過人鬼殊途,我不能干涉人間之事,否則就是違背了長生天的旨意,只能聽之任之。如今這個機會很好,我剛好把一切說給你們聽。”
說話間荼盈的元神便將當初的真相,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劉威揚和楊陌聽得目眩神迷,真沒想到,王景一個小太監,一念之差,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來。更沒想到,如果不是機緣巧合,這件事還真就被他做成,錦繡河山便成了王家基業。
不過眼下對這一家人來說,江山社稷帝王寶座,都不如一家人團聚來得重要。包括劉威揚在內,都沒覺得暴跳如雷,反倒是覺得那就是個妄人,根本不值得自己理會。有愛妃和愛子在身邊,江山誰屬又有什麼關係?
“瑞兒,你十歲時救的那隻野貓可還安好?”荼盈突然發問。
楊陌一愣,反問:“娘你怎麼知道我救過野貓。”
“我當然知道,”荼盈淺笑,“你燒術者的圖紙被千雪姐姐滿雲中城追着打、練不好字被公輸長老罰抄書找小夥伴幫忙……這些事情我都知道,爲娘一直看着你呀。”
楊陌瞥了一眼劉威揚,尷尬地笑了笑:“……能別說我的醜事嗎,讓人聽了笑話。”
劉威開口道:“瑞兒,這並不丟人,若是可以,爲父想要知道你成長之中的所有事情,盈兒,你快多說一些。”
楊陌有些急了,顧不得之前和劉威揚之間稍顯彆扭尷尬的古怪氣氛,說:“聽好的!我可是有好多豐功偉績的……”他轉向荼盈,口氣中有了撒嬌了意味,懇求道:“真的,都要說出來嗎?”
荼盈笑笑,本來應該毫無知覺的身體忽然覺得暖洋洋的,她答應了楊陌,但卻給出了條件,她讓楊陌先把貓咪的下落說了。
楊陌講到:“我把它送給了祝天雷隊長。”
荼盈伸出手,“拍了拍”楊陌的肩膀,笑着講起了楊陌在墨門幹過的爲人稱道的事情,她也將楊陌在武者試煉中的突出表現一一講給了劉威揚聽。
劉威揚再度找回了丟失的滿足感,他始終嘴邊帶笑,不時以讚賞的目光看着楊陌,他的兒子是多麼的優秀啊……
良久,劉威揚輕嘆一聲,他的這聲嘆氣引來荼盈和楊陌的注目。看着那兩雙相似的探究的眼睛,劉威揚一時犯了難,他聽着荼盈訴說楊陌這十幾年來的點點滴滴,情緒逐漸低落,他將這些事情全部錯過了,且將本來應該花在楊陌身上的心思花在了賊人身上。他又恨又懊悔,也生自己的起,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哪一刻不怪罪自己當初爲何沒能將荼盈母子兩人保護好。
然而,劉威揚並打算將心裡的鬱結告訴妻子和孩子。他對着荼盈扯出了一個笑容,試圖讓此事過去。他不願在這種時候,在楊陌面前談論他的憤怒和無奈。
荼盈瞭解劉威揚,她起身,走向了劉威揚,“握住”了他的雙手,輕聲安慰道:“陛下不必自責,逝去的一切皆不可追,如今瑞兒還在,我也出現在你們的面前了卻了一樁心願。陛下看看他,瑞兒在楊大俠的栽培之下,已經成了有爲少年。比起長在深宮大內的兄長,還有被權欲迷心的賊子勝出千萬倍。您這麼想,是不是就開心多了?”
劉威揚點點頭:“愛妃說得對,是朕想錯了。如果瑞兒從小跟在我身邊,一定不會有今日這等出息。看着他已經長大成丁,朕也可以放心去了。”
楊陌一愣:“父皇你要去哪?”
劉威揚微微一笑,拉住楊陌的手道:“傻孩子,難道你還沒看出來?你娘是來接爲父的。否則這些年你孃的元神爲何從未顯聖,如今卻出現在你我面前,還和我們說了這麼久的話?”
楊陌心頭一震,本以爲母親出現一家重逢乃是世間最幸福之事,哪知這幸福來得固然突然,去得也這般迅速。一切宛如夢幻,讓他難以接受,甚至於有些懷疑這一切到底是真實發生,還是自己中了幻術所產生的夢境。
他慌忙看向荼盈,希望從母親那裡得到安慰。荼盈的元神朝楊陌微笑道:“你父皇說的沒錯,娘就是來接他的。”
“娘!父皇他……他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
“別任性。一切都是長生天的安排,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就像娘能和你們父子見面一樣,這是天地的力量給了我們這個機會,如今的分別也是天地的意志,誰也不能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