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已經擺明,接下來的階段自然是:將軍!
王佑在聽到自己身世之初確實有過片刻驚愕,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畢竟在此之前,因爲邱嬸之死,他心裡已經有了一絲疑惑,總覺得此事有自己有關。直到劉威揚當衆宣佈,他腦海裡所有迷惘瞬間清晰。他相信劉威揚說得是真的,也知道不管自己怎麼做,結果都是死路一條。哪怕是親手弒父,也無助於改變這個結果。要想改變命運,必須主動出擊,乃至動用那張牌也在所不惜。
事實上貪狼不止派人聯絡了王景,也同樣派人聯絡了王佑。而聯絡王佑之人並非外來使者,而是梟衛中人。此人平日裡少言寡語,乃至王佑對他的印象也不深,只知其武藝頗爲了得,做事也極爲得力,卻不曾想他居然也是貪狼部下。更沒想到,那名密使向自己講述了貪狼的用心、合作條件以及方法之後,二話不說服毒自盡,死的極爲安詳沒有片刻猶豫。哪怕是梟衛特訓的死士,自盡時也不如這名密使從容。
也是在那時開始,王佑才知道貪狼的力量居然如此強大,乃至已經到了百足之蟲無孔不入的地步。就連大燕的內衛機構都被其滲透的千瘡百孔,焉知其他地方還有多少貪狼的手下?也就是從那時開始,王佑真正意識到貪狼的可怕。
不過那時的王佑最多是把貪狼當成潛在對手加可資利用的對象,並沒想過真的要利用他的力量謀反。乃至考慮過有朝一日自己真的登基,又該怎樣清除這些貪狼爪牙,以大燕龐大的國力爲憑仗,和貪狼好好過幾次招。直到看倒劉威揚對楊陌的態度,乃至夜探落魂嶺之後,他才下定決心,要給自己留一條備選。
對耿中宵的安排,其實也就是一個備用後招,不一定真的發揮作用。乃至耿中宵到了最後階段,到底會選擇哪一邊他也吃不準。只不過眼下這種形勢一如兩人短兵相搏,斗的就是一口氣。官兵實際也不知道誰說得是真的,只要表現得像真的就足夠。事實證明,自己賭對了。
雖然這些官兵並沒有開口,可是這種不開口本身就是一種態度。按說自己以這種語氣和皇帝說話,早該有忠勇武將出面,斬下自己的頭顱。既然沒人做這種事,就證明劉威揚對於軍隊的控制力已經大不如前,是以他纔在最後時刻及時提出要求:請誅楊陌!
作爲梟衛統領,王佑對於人的想法心思極爲了解。如果一開始就喊出謀反的話,大部分士兵未必肯聽從。畢竟能被劉威揚選擇的,忠誠度相對比一般士兵更高,讓他們公開挑起反旗沒那麼容易。再說,自己是要做皇帝不是要做匪首,以謀大逆方式成爲帝王就等於開了個壞頭。日後兵強馬壯的部下便能有樣學樣,把自己趕下龍椅。大義名分東西直面刀劍時沒什麼意義,可是很多時候大義名分卻能成爲把握刀劍的手,絕不能旁落於他人。
是以他採取的乃是循序漸進之法,士兵們對於清君側的心理壓力總是小些,不容易發生牴觸。而且誅殺奸佞也不算什麼錯處,一切還有得挽回。若是劉威揚死命護着楊陌,也可以說他被妖人迷了心智,再行動武總有藉口。若是劉威揚丟卒保車,自己也能先殺了楊陌絕後患,再把劉威揚護送回天京讓他當太上皇自己直接奪取大位。到了那時候就算劉威揚想要誅殺自己,也沒有可用的武力,自己一樣可以坐穩龍椅。
在他喊出那聲誅殺楊陌的口號之後,又接連發出三聲長嘯。聽上去乃是軍中武人爲了壯自己聲威發出的吶喊,實際上卻是個暗號。這個暗號乃是那名密使告訴王佑的,乃是貪狼召集部下的秘密信號。只要王佑發出這個信號,貪狼部下必須做出迴應。而這個信號代表的含義就是合作達成,當王佑發出這個信號之後,就會得到來自貪狼的全力相助,日後也要按照貪狼要求給予報酬。
王佑其實不能確定現場有沒有貪狼部下,他只是想要試試,看看貪狼的手是否如自己想象中伸得那麼長。可是沒想到,就在他這三聲長嘯發出之後,落魂嶺上變故陡生。禁軍、梟衛中都有人扯開喉嚨發出同樣的嘯聲迴應,初看上去起碼也有兩百人以上。
在他們發出嘯聲後便開口大喝道:“清君側!誅楊陌!”邊說邊向前走。
此時嶺上數百官兵,他們佔了超過兩成。羣龍無首之時,有這麼多人同時發出一個聲音,其他人自然會受到影響。哪怕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這種時候也免不了從衆心理。再說響應王佑的軍士中,有不少本就是軍將。兵隨將令草隨風,自己的上司都喊出這種口號,麾下士兵自然下意識地跟着喊。一而十十而百,當身邊人都這麼喊的時候,少數不想開口的爲求自保或是爲了讓自己不那麼與衆不同,就也只好附和。
滾滾聲浪匯成一股洪流,原本站在劉威揚身側的士兵,漸漸開始向對面靠攏,真正守在劉威揚身前的兵士已然寥寥無幾。劉威揚的面色微變,猛地拔出佩劍怒喝道:“爾等莫非想要謀反?朕告訴你們,楊陌是朕的兒子宸瑞,是你們的儲君,更是未來大燕的皇帝。你們身爲大燕的兵士,難道要對你們的帝王以白刃相向?”
王佑則昂聲迴應:“父皇已被墨門子弟楊陌以妖術迷惑了心智,只要殺了妖人,父皇就能恢復如初。到時候不管何等嚴苛的懲罰,都有某一人承擔!”
劉威揚催馬向前:“好啊!既然你們想要如此,那就讓朕看看你們的膽魄!誰有膽子與我交戰?誰又敢用兵器,攻擊你們的國君?”
楊陌卻在此時一拉劉威揚的馬繮,朝他搖搖頭:“父親不必如此,這件事由孩兒解決。看我的手段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