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恩?”
望着眼前的男子,哈梵說出了來人的名字。雖然其體貌特徵與木恩並不相同,但是哈梵作爲大巫,看人並不單純取決於皮相。隱藏於相貌五官之下的東西,才更讓他注意。加上貪狼如今不需要隱藏行跡,是以很容易就被哈梵看破真身。
貪狼也不否認,點頭道:“沒錯。哈梵大巫,你大概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見到貪狼的一刻,哈梵已然想明白很多事。比如那不知其所來的神藥,不死魔軍的出現,以及自己突然失去力量的原因,這下都找到了答案。顯然木恩之前來神狸貿易,就是爲了探勘地形。藉着商隊往來的便利,他已經把草原地勢瞭解得一清二楚,不但能找到祖陵所在,還能突出奇兵打自己一個冷不防。至於自己的法力消失,顯然也和那神藥離不開關係。
畢竟是草原上的一代梟雄,到了這一步哈梵心知絕無僥倖,反倒是格外坦然。“那所謂的神藥,想必就是你做得手腳。如果沒有那藥,你想找到我也沒那麼容易!”
“大巫好見識。事實上所謂的神藥都是欺人之談,天下萬事萬物有得有失有借有還,乃是不可更易之理。力量不會憑空而生,也不會憑空而滅。如果吃一朵奇花就能讓一個失去法力的大巫恢復如初,這巫法也未免太不值錢。事實上你所用的每一分法力,都是向我借的。只要我切斷彼此之間的聯繫,你就會像現在一樣,什麼法術都施展不出。而你借我的力用法,便瞞不過我的靈識,你每用一種法術,我便學會一種法術。神狸巫術秘不示人,想要學大巫的神通更是癡人說夢,我如果不用這個辦法,又怎能學會你們草原神通?”
哈梵原本納悶貪狼爲何要給自己那僞造的神藥,此時終於恍然。自己自從恢復神通後,每一次施展法術,每一次觀想,都是在借用貪狼之力,對方也就可以藉機侵入自己的腦海。不但其可以藉機偷學草原巫術,更是能窺伺部落機密,想來神狸調兵遣將統籌安排,已然盡爲其所知。
以一人之力同時承受兩人的思維,哪怕是以哈梵之能,想想也覺得頗爲艱難。哪怕貪狼天生異稟,做到這一切也絕不會輕鬆。由此可見,其爲了今日之局,早以籌劃良久,更是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能收穫這個結果也不奇怪。但是眼下的神狸,顯然不值得對方費這麼大力氣,他想要的顯然更多。好在貪狼只能分享自己動用法術時的想法,只要自己不動用法力他也沒辦法窺伺。自己雖然不知道他有這等神通,但是始終也覺得這神藥作用太過迅速,心裡總覺得不踏實。是以某些時候故意不動用法力做事,當時看上去是小心過度,現在看來則是高瞻遠矚。
貪狼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看着哈梵:“哈梵大巫,你自以爲雄才大略算無遺策,沒想到會有今天這個結果吧?神狸與南曜廝殺,最後白白便宜了我,不知你作何想法?”
“白日做夢!”哈梵冷冷一笑:“你既沒有天命汗的手段,更沒有天命汗的氣魄,只靠這些陰謀詭計,外加些不生不死的怪物,就妄想吞下南曜,簡直可笑!”
“死到臨頭還嘴硬?”貪狼將手放在哈梵的頭頂:“不知草原大巫練成的不死軍,又會是何等模樣。等到你女兒在陣前看到你時,又是否下的了殺手?”
哈梵神情冷漠不爲所動:“祭煉一個大巫?有這種想法的人要麼是狂徒,要麼是白癡,要麼就是兩者雜糅。你大概就是第三種。如果不怕死的話,你大可試試看。我等着你!”
貪狼的臉色一變,身上殺氣暴漲!手指緩緩用力,哈梵的臉上卻並未露出痛苦表情,反倒是笑容更盛。他腦海裡自言自語,訴說着自己對女兒的遺言。“數百年前,有一位奉承天命而生的男人,名叫哈桑克。傳說在他降生的時刻,天空中命星閃耀,可奪月光。”
“天命之子,命中註定,將會給世間帶去全新的秩序……”
“十八年前,天命之子再度降臨人世,卻不是在我天命草原之上,而是燕國的皇子,是荼盈與燕皇苟合的孽障……”
“天命之子,不僅僅意味着一個新的王朝,而是一個新的時代……那裡,必須要有神狸部族的一席之地,否則,我寧願讓天命隕落於世,也不能讓神狸部族淹沒在洪流之中,所以,我不惜犧牲一切,推翻荼狐暴政,突襲無定城……”
“但現在……”
哈梵在瀕死之時,於天機的領悟反倒是遠勝以往。此刻的他看見了那風起雲涌的未來,更看見了九霄之外那顆閃爍的命星。
哈梵勾起一抹微笑。
“女兒,草原上的茫茫蒼生,就交給你了。你要成爲真正的天命……”
“我的女兒,我會在天上,看着你……”
哈梵的思緒到此爲止,貪狼最終還是放棄了把這位大巫祭煉成不死軍的打算。正如哈梵所說,能成爲大巫者,必然擁有某些遠勝常人的手段。自己的不死軍還沒達到如臂使指的地步,如果在指揮時被這該死的大巫反噬,後果也不易承受。在最後關頭,他還是選擇了穩妥爲上,直接捏碎了哈梵的頭骨。
由於在最後關頭切斷了哈梵與自己的法力連接,貪狼也無法確定哈梵在密道里做了什麼。雖然哈梵那時已經失去法力,加上時間緊急,按說不至於做出什麼威脅自己的舉動。可是這位梟雄實在太過了得,貪狼不敢等閒視之。思忖片刻之後,還是決定摧毀祖陵,什麼都不要留下。
這一天,神狸祖陵毀滅;這一天一手締造出天命亂局的大巫哈梵,隕落於此;這一天,那些僅剩的神狸巫師血脈,都清晰的看見了天空中有一顆閃爍異常的明星,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