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而起的劍光伴隨着凜冽劍氣在這無名荒丘上縱橫瀰漫。
正如楊烈所說,這一帶的地形已經被人爲動過手腳,從普通的丘陵,變成了一座奇門陣法。南曜在巫術方面的造詣超過西曜,但反過來,西曜在陣法領域的修爲遠在南曜之上。一些奇門陣法所能發揮的作用,還超過普通巫術。
只不過陣法也有一定的限制,比如地形地貌以及重要位置的物品,不能有絲毫更易。更重要的是,陣法畢竟是死的,擺在那裡等着別人來打。如果對手死活不來,這陣威力再強也沒用處。
今日貪狼所佈置的陣法並不擅長直接殺傷,而是用來隱匿行跡氣息,乃至遮蔽殺氣、氣血。只要是在陣法範圍內,配合西曜獨門心法只要安心隱藏,哪怕是一等一的高手,在陣法的影響下,也難以察覺其存在。單以隱匿效果論,還在岑霜的心法功效之上。因此,哪怕是楊烈這等天下第一劍客,也未曾察覺此地除了貪狼和他的巨獸之外,還藏着一個對手。
破軍!
破軍以劍爲面具圖形,自身也以劍術稱雄。在其組織內部,貪狼善於術法,不但精通西曜陣法秘術,對於南曜巫術也有所涉獵,乃至近來更開始接觸某些充滿危險的禁忌,以至於整個人變得鬼鬼祟祟,連破軍都有些摸不透他。
與貪狼相比,破軍沒有那麼多手段,陣法等造詣也極爲一般,但是若講究單打獨鬥,他從來不怕貪狼。在組織內部的定位裡,貪狼也接近於軍師,破軍纔是戰將。他所憑藉的就是手中之劍,靠着一身勤學苦練而來的劍術,不管遇到誰都是一劍刺去!
只不過與楊烈相比,破軍的劍不夠光明磊落,更執着於殺戮。爲了殺死對手,他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不會講究公平決鬥。正常情況下,修爲到了他這個地步,遇到楊烈這種頂尖劍客多半都會見獵心喜,哪怕是彼此爲敵,也會以堂堂正正的比武決定生死。借這個機會考察自身劍術還有多少不足,還能提升到何等境界。
可惜這些在破軍身上都不成立。他只求殺死楊烈,爲此可以不擇手段,拋棄劍客的尊嚴又或者是放棄這麼個公平較量的機會,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甚至於同一組織的貪狼遇險,他也不曾施救,放任貪狼三首狼妖法相被毀自身實力大受影響,只求一個有充分把握擊殺楊烈的機會。
這一劍他蓄勢已久,又選擇了楊烈防衛最爲鬆懈時出手,依常理看來萬無不中之理,即便是墨門矩子,也不可能倖免!沖天劍氣之中,片片碎屑飛舞,楊烈那件氅衣爲破軍劍氣摧折,化爲無數碎片,如同蝴蝶般飛舞。地面上的雪也被劍氣攪起,混着那些破布,把楊烈、破軍兩人包裹其中。
劍氣盤旋,在兩人身邊形成一道龍捲,讓這些碎布、飛雪遲遲不能落下。隨着龍捲越來越強,在這漫天飛舞的雪花與布片之間,一道紅色血霧陡然觸線,如同一條暗紅色的怪蛇伴隨着灰蝶、白雪共舞。
龍捲終於漸漸變弱,雪片與碎布落下,人影也凝立不動。荒丘之上,兩位劍客互相形成對峙,手中的劍,皆已經刺入對方身體。
破軍的劍刺入楊烈肩胛,而楊烈的劍則抵在破軍咽喉。望着破軍臉上面具,楊烈一聲冷哼:“劍爲兵中君子。似你這等心性之人,也配使劍?也配用劍爲飾?以你的修爲如果勤學苦練一心問道,三十年後或許有資格與我一戰。可是你的心性太過卑鄙,爲求目的不擇手段,劍術修爲已經走上歧途,終一生也領悟不到劍法的最高境界。”
“成王敗寇,無話可說!”破軍冷聲道:“不過,你以爲能殺我麼?”
話音剛落,倒在地上的貪狼忽然一聲怪嘯,隨後奇變陡生。那一開始就被楊烈一劍斷首的巨狼屍體忽然從地上躍起,無頭狼屍朝着楊烈飛撲而去。楊烈劍鋒一吐或可結果破軍,但是自己也少不得要被狼屍所傷。他只能撤劍回撤向狼屍斬去,但是在此同時,破軍那把劍也被他藉着轉身的機會生生震斷成兩截,身上帶着半截劍身迎向狼屍,貪狼則從地上跳起,朝破軍高喝一聲:“走!”
破軍從表面看不曾受傷,似乎勝了楊烈一招。但他自己知道,楊烈傷在肩胛可是卻避開了骨頭,劍只傷了皮肉。以楊烈的修爲,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如初。反倒是自己被他這一劍震散了苦修而來的“劍罡”,情況和貪狼差不多。多年修行的殺手鐗一朝被廢,再想練回來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心力。這一戰自己加上貪狼非但未能成功斬下楊烈首級,反倒是自己弄得五勞七傷,於後續行動又增加了不知多少變數,算得上大敗虧輸。
他有些不甘心地問道:“那具狼屍難道不行?”
“我的術法未成,又被楊烈破了法相,這狼屍根本維持不了多久。”貪狼低聲說道,他看出破軍的不甘心,又開言道:“楊烈雖然贏了,但也不見得就好過到哪去。他的魂魄本就被神狸屠龍大陣所傷,一直未曾痊癒。如今又硬吃了我法相的煉魂之火,等於是傷上加傷。你那一劍滋味也不好受,我們這次算是兩敗俱傷。”
“他傷的比我們輕多了!”
“賬不能那麼算。我們可以出現在臺前,也可隱身幕後,進退自如不受外物所累。受再重的傷,也能慢慢休養恢復。楊烈身上扛着墨門,如今還要加個天水塞。他受多重的傷,也來不及休息。其人武功雖高,也終歸是肉體凡胎。今日的因他日的果,今日的傷,未嘗將來不能要他的命。再說等我神通練成之後,墨門矩子也好,天下第一劍客也罷,不管是誰,都休想阻擋我們的步伐。今日這一戰大家打和,勝負可是說不準!”
荒丘上。
楊烈已經把狼屍大卸八塊,確定其不能再對自己造成威脅。貪狼和破軍的逃走並未讓他感到多惋惜,其並不嗜殺,更沒想過對這兩人趕盡殺絕。何況兩人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自己也未必追得上。
他反倒是更關心這頭巨狼何以在失去頭顱之下還能繼續發動攻擊?在他所知之中,便是西曜也沒有這種秘術,這是如何做到的?雖然屍體的攻擊動作僵硬,沒對楊烈造成什麼影響。乃至一個墨門武者都能應付,可楊烈還是感覺,這件事似乎預示着什麼巨大的危機,乃至比神狸那三十萬騎兵更爲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