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及,就見得一間巨大的宅院,四面圍以高牆,密不透風。
同時,數道目光如刀,在段玉身上掃過。
他冷笑一聲,舉目四望,頓時見到數人。
一個老頭渾身乾巴巴的沒有幾兩肉,正蹲在門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吸着旱菸、一個粗使婦人穿着麻布做的衣裳,正在晾曬衣服,在她旁邊,還有一名濃妝豔抹的女子,只披着薄紗,媚意入骨。
在角落中,還零星坐着幾個刀客,領頭者是一名渾身肌肉虯結的大漢,看起來反而最是正常。
“呦?好俊的小哥哥……”那個豔麗女子見到段玉,眼睛一亮,款款上前,用嬌滴滴的聲音問着:“哥哥從哪裡來?”
“葉州,銀章!”段玉瞥了她一眼,忽然一笑:“早就聽說雲州神捕司中有着一名高手,綽號‘紅粉骷髏’的雲香香,不知道可是前輩?我可是聽說前輩雖然媚骨天成,但這個年齡麼……咳咳……”
“切!”聽到這個,雲香香頓時啐了一聲:“又是一個知道老孃底細的!”
她這輕嗔薄怒的姿態,反而更加誘人,此時自顧自地坐下,用各色花瓣油塗抹着指甲:“只是想不到葉州的銀章竟然如此年青呢。”
“哈哈……原來是段銀章!”抽着旱菸的老頭起身,將煙鍋在臺階上磕了磕,笑眯眯地上前:“段銀章可非同小可,以武解元入仕,數月就做到了正八品!我姓李,你叫我李老三便可以了,乃是這原州的銀章,那邊那個洗衣服的是花四娘,還有那個大塊頭叫牛山木……”
至於牛山木後面的那羣刀客,老頭卻是根本懶得介紹,大概都是銅章捕頭之類的下屬。
“見過諸位!”段玉四方抱拳,笑得人畜無害。
其他人見他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卻自有氣度,也是不敢怠慢。
畢竟,行走江湖久了,都知道老人、小孩與女子最難對付,此時這區區一個院落之中,卻匯聚了這麼多高手,連段玉都是眼前一亮。
“諸位大人,再加上這位段銀章,三州神捕司高手盡皆到齊,還請先用晚膳!”
那小二笑道:“晚上金章大人會召見你們!”
很顯然,這次行動,以原州神捕司爲首,甚至那位五品金章,都要率隊深入草原。
一念至此,段玉的神情都不由凝重。
‘此去兇險,甚至前世一些經驗都未必管用,但那一處所在,卻是應該無假……’
說實話,他對這次正陽道的大舉動作,都實在有些不能理解。
畢竟,此屆正陽道主天資橫溢,他也是知道的,但缺少了二十年的積累,難道真的能如前世一樣,擊殺烏延部大祭司麼?
‘前世,烏延部的大祭司早就轉世過一次,第二世也接近肉身腐朽,堪稱行將就木,而正陽道主乃是如日中天,這才一鼓作氣地拿下,但此時……大祭司老而彌辣,正陽道主反而要處於劣勢纔對……爲何對方如此有信心?’
段玉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隨機應變。
當下隨着衆人一起進入大廳,享受晚宴。
這宴會因爲臨近草原,有着草原色彩,以各色烤肉爲上,特別是一道烤羊肉,以本地特有的一種紅柳樹的枝條串起來,烤得肥而不膩,一咬下去,就是滿口香甜的肉汁,還帶着草木的清香味道,令人回味無窮。
除此之外,還有烤的恰到好處的大餅,上面撒些肉末,一個足有碗盆大,能讓任何大肚漢吃飽。
最後則是奶皮子、壓餄餎、攪拿糕等點心,滋味十分不錯。
吃飽喝足之後,雲香香不知想到什麼,噗哧一聲嬌笑:“若是有人下毒,豈不是將我們都放翻了,若這就是金章大人的考驗……”
“咳咳!”
她不說還好,一說旁邊牛山木手下的幾個刀客就有些嗆到,看着自己手裡的手抓羊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有我花四娘在,還沒有什麼毒物能騙過我的舌頭!”
旁邊的粗壯農婦哼了一聲:“更何況……你以爲數州的銀章都是白癡?真正的白癡怎麼可能活着爬上來?”
“花四娘……你……”雲香香立即怒目以對。
不知道爲何,隊伍裡這兩個女人,一見面便有些不對付。
“兩位銀章大人,千萬不要置氣,否則小老兒這地方還不夠你們拆的……”李老三連連作揖,臉上滿是苦色。
“對了,李老頭,這原州金章是你的頂頭上司,究竟爲人如何?”雲香香眼睛一亮。
“這個麼?”李老三咳嗽了下:“爲人下屬者,怎麼好胡亂議論上司?我們可都是朝廷命官!”
“哼哼!好一個朝廷命官……若不是……老孃也不會來接這種差事!”雲香香哼了一聲,只是提到原因之時卻偏偏住口,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她這話一出口,場面都是一靜。
很顯然,在座的除了那牛山木之外,都是一羣老油條,自然知曉任務的危險。
能被派來的,要麼是準備拼命博富貴,要麼就是被排擠的倒黴蛋。
想到草原危險之處,場中頓時籠罩一層陰霾,衆人沉默,頗有些前路無望之感。
“雲香香……你若不喜,大可回雲州,乖乖領罪便是!”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金戈鐵馬般的聲音,令段玉心裡一凜。
伴隨着聲音,一個高大的聲音跨入殿堂,李老三立即行禮:“見過金章大人!”
“拜見大人!”
段玉隨大流地行禮,心裡卻是一凜:“此人就是原州金章許士龍?看他修爲氣息,竟然是兵家之人?甚至已經軍氣灌體了!”
兵家入道第一重,是爲軍氣灌體,從此突破武道限制,武力絕對在任何宗師之上!
而令段玉詫異的,卻是此人明明爲兵家大將,爲何不去帶兵,反而成爲了一名神捕司金章。
等到他擡起頭來的時候,頓時瞭然。
只見這許士龍身材高大魁梧,臉上有着三道平行的刀疤,彷彿被利爪狠狠抓過,右邊袖子空空蕩蕩,赫然是個獨臂!
‘退伍的將軍?是誰傷了他?’
段玉心裡有些好奇,但不會傻到直接問出來。
“雲香香,你怎麼不說話了?嗯?”
倒是許士龍,望着雲香香,眸子不由轉爲幽暗。
“屬下不敢!屬下多言,還請大人恕罪!”
一絲冰冷的殺氣,令雲香香一個激靈,知道若在軍中,自己已經可算動搖軍心,如果再敢抗辯,說不定上司立即就敢殺了自己!
“罷了,便饒你這次,只是你們這些人,我不管爲何而來,但只要領了命令,便要誓死完成,否則哪怕敵人不殺了你們,我也要殺了你們,明白沒有?”
許士龍環視一眼,來到主位坐了:“這次朝廷下命,我等務必戮力同心,縱然任務艱險,也不能退避,更何況,我與你們同去!”
“敢問大人,這次任務具體爲何?”段玉開口問着,光是這種從容的姿態,便令衆人有些詫異。
“任務很簡單,我們僞裝成一支商隊,護送一件東西,去論道法會的延支山!”
不過到了此時,許士龍也沒有隱瞞:“僅此而已!”
除了這個之外,他什麼都沒有透露。
而方元更是在心底冷笑。
就他所知,這次調集的精銳,絕非僅僅只有神捕司一家,還有行人司、軍方等等。
自己這一方,只是需要運送一物去延支山?
看似簡單,但往深處一想,或許便是故作彌彰,自己等人都是吸引火力的標靶!
當然,也有可能瞞天過海,真的讓他們運送什麼重要之物,如此一來卻是更加危險!
‘朝廷這次也是發了狠,估計是被北燕的舉動狠狠刺激了……’
北燕敢如此做,吞併草原的心思昭然若揭,並且還特別在葉州準備錢家此等逆賊內應,運送大批軍械,這是爲了什麼?
分明是要挑動慶國內亂!
如此一來,不論是爲了吸引火力,方便北燕吞併草原,還是爲了大軍南下之時增援,都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只是聽聞國君身體不行,也不知道這次計劃是誰主持的?’
段玉又想到慶國方面,不由心裡沉重。
如此危局,偏偏遇上慶國國君病重,當真有些天要亡之的味道。
不過這麼龐大的計劃,沒有國君點頭,也不可能實施下去,一念至此,不由又有些心安,或許……國君身體已經慢慢好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