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巢君名爲舒啓。
他面如冠玉,身材宏偉,是楚國有名的美男子。
此時卻眉頭緊皺,略薄的嘴脣抿起,安撫着投奔哭訴的舒宗君:“君上勿憂,本君一定會將此事稟告大王,爲君上討回公道!來人,好生安舒宗君!”
望着對方肥碩的背影消失,舒啓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羣舒血脈同祖,同氣連枝,這次接到舒宗君求救,他與另外一位舒鮑君立即各徵兵三千,不顧農忙,前來支援。
只是想不到這位同宗兄弟如此無用,擁有三千軍隊,一座城池,竟然連十日都不能堅守!
原本,敵人只有萬餘,他們六千與舒宗君三千合兵,軍力相等,舒宗城邑絕對不會失守,還可以逼退敵軍。
但此時,卻是情勢徒變。
要他跟舒鮑君拿六千人,去進攻一座有着萬人鎮守的城邑?
舒啓覺得自己還沒有那麼傻!
“爲今之計,也只有暫時撤兵固守,再向芝城求援了……”
見拒敵無望,戰火反而有蔓延到自家的危險,舒啓立即想到了最後一條路——請家長!
封君賜予封臣土地,也有保護封臣的義務。
“只是此時……聽聞武寧君叛亂,封君從者甚衆,芝城大將白羅是國君親信,防備我們還來不及,不知道會不會出兵救援?”
武寧君叛亂,給楚國封君開了個很不好的頭。
武寧君乃是諸封君之首,此人一動,西部封君從者衆多,而南北封君也有不穩之兆。
因爲其叛亂,楚王一日數驚,連忙抽調準備征伐盤雲山的大軍護衛楚都,命各地守軍勤王。
可以說,南句州實力因此空虛,只有芝城守將白羅留守。
舒啓甚至覺得,此人手上或有王上的密詔,對他們這些封君充滿警惕。
對此,他是感到十分悲憤的——我羣舒與楚王血脈源自一頭,難道還會投靠武寧君不成?
若不是楚王銳意改革,打壓封君,甚至還要仿照北慶,收走他們的賦稅、治理之權,雙方矛盾又何至於此?
不過到了這時,這些吳越封君纔是最要命的,還是得向芝城求援,只希望那白羅將軍不要隔岸觀火纔好。
突然,一個探馬來報:“君上,有一支人馬出了城邑,向我方行來,似要邀戰!”
“什麼?敵人有多少?”
舒啓一個激靈,連忙問着。
“三千左右!”
“三千?!”
舒啓驚訝無比:“只是一支偏師,難道是來追舒宗君的?看到我們大軍,居然還不退回去?”
他感到很不可思議。
對方只有三千,而他與舒鮑君合兵,足有六千之衆!
擁有兩倍之兵,這已經是巨大的優勢了,可以打一打。
只是舒啓生性謹慎,又問着:“可是陷阱?周圍有沒有伏兵?”
“主上,周圍地形一馬平川,如何能藏伏兵?而縱然舒宗城邑中大軍趕來,也需要一日!”探馬很快回答道。
“這還真只有三千人!”
舒啓目光閃動,或許,是敵人大勝,而生驕怠之心?
若是如此,己方大可將這一支偏師擊敗,或許便可逼退吳越人?
就在這時,大帳簾布一掀,一名黑壯大漢走了進來:“兄長,聽聞吳越欺人太甚,竟然還有一支三千軍不知死活前來,打不打?”
“舒鮑君勿急!”
舒啓笑了笑,這位舒鮑君,少有異相,十五歲就力能扛鼎,搏殺獅虎,乃是勇將之材,只是爲人魯莽,故意暗中挑撥兩句,舒鮑君就跳了起來:“六千對三千,何愁不能大勝?本君願爲先軍!”
……
平原之上,兩軍對峙着,慢慢擺開陣勢。
這三千人之軍,自然就是段玉的武成軍了。
他當日發出驚人之言語,旋即就帶兵退出城邑,獨自前來迎擊兩大封君。
“果然,看到我只有三千人,別無援軍,這兩位封君果然中計!”
段玉大笑。
“精兵難得,大將難求,縱然吳越王無鳩,手下也就黑勇、黎鳳兩個堪稱大將,訓練了兩支精兵,敵人怎麼會猜測得到,我方底蘊如此之深呢?”
秦飛魚附和地說着。
這一切都是段玉在東海中數年的積累,此時就要收穫豐厚的回報。
“此戰,必要大勝,還要勝得漂亮,方能震懾宵小!”
段玉意有所指地說着。
秦飛魚立即明白,這不僅是要震懾楚人,更是要震懾後方的三位封君。
否則,他們看到武成軍收穫如此多,難保不做出什麼事來。
段玉之所以率軍出城,也是免得摩擦加劇,導致禍起蕭牆,當下凜然傳命:“此戰,秦飛魚你率龍蛇營爲先鋒,我領三百雲中衛坐鎮中軍,而程金率五毒都與五毒營爲右翼,原六郎爲左翼!”
古代兵法,軍陣有前中後三軍,又有左右二翼,大軍周圍數十里還應該遍佈遊騎探哨,若嚴格按照兵書來,極難遇到偷襲之類。
正因爲偷襲成功者寥寥,才無不被史書銘記,給後人誤解。
像現在這樣,兩軍交戰,大軍擺開陣勢後,極難再出什麼奇謀,比的就是兵將多寡,以及指揮藝術,還有士氣!
“喏!”
諸將轟然領命,肉眼不可見之處,一股煞氣沖天而起。
……
“報,我們已經探明,敵方是曲胥君私兵,有三千之數!這次侵攻來的封君,以白芷君爲首,接下來是曲胥、曲易、朱鳶三軍,合兵萬人。”
“此外,曲胥君似乎與其它三君起了齷齪,獨自前來尋戰!”
聽着探馬稟告,舒啓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轉而是滿滿的興奮:“敵人只有三千,我方大破之,必可一振士氣!或許還能逼得白芷君退兵!”
這時已經查明,周圍絕無伏兵或者圈套,一切計謀都是無用,必須拼了。
當下凜然傳命,大軍鋪開,舒鮑君更是親自披甲上陣,來到了最前線。
兩支大軍緩緩靠近,前鋒甚至能望到對面兵卒沉默而緊張的面孔。
……
戰場不遠處,一條粗大的蚯蚓鑽出土丘,偷偷窺視着這一幕,附身的申巫元神不由驚歎:“萬軍交戰,鐵血煞氣直衝雲天,鬼神退避!”
以他渡過真火之劫,日遊元神的修爲,在這樣的戰場上,都十分勉強,或許能施展幾個術法,但造不成太大傷害,還會被隨之而來的大軍碾壓。
甚至,縱然隱藏在暗中的那位天罡真人,也不願這樣直面萬人大軍,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此時勉強施展秘法,觀望兩邊氣數。
就見兩道煞氣沖天而起,宛若黑柱,只是其中一根粗大厚實,內有點點光華閃動,雲氣瀰漫,化爲虎形。
而另外一根,受此影響,卻是慢慢變得單薄,有搖搖欲墜之勢。
“不好!武成軍軍氣怎會如此濃烈?”
申巫真人大驚:“我曾觀過數萬人的大軍陣,也不過如此了!”
雲中衛是段玉秘藏的殺手鐗,其中還有兩支精兵,與尋常軍隊大是不同,而之前又極少露面,也就夜襲之時小試牛刀。
若那被俘的金鐵二老能逃掉一個,或許巫牧道就能知曉更多情報,但很可惜,那兩個玩金蠶與蜈蚣的傢伙被段玉一網成擒,沒有走掉一人,此時肉身早已壞死,縱然營救出來,也只能做孤魂野鬼。
又想着:“觀這氣,羣舒聯軍必敗,那白芷三君也是窩囊,如此多時日,竟不能削弱此子的黨羽……”
心中卻是起了些退意。
既然知道此子厲害,能斬殺地煞高手,又有大軍護衛,縱然有着一個天罡的大高手,一頭撞上去也是白癡行徑。
巫牧道一次失手也就夠了,不可能行添油之策,接二連三地送上門給人打臉。
“此子着實厲害,若要動他,非得全山出動,再請出鎮宗法寶,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滅之……只是本道之內也有分裂,幾個師叔伯倒向吳越王陣營,卻是不會出力……”
申巫真人暗自一嘆。
這時候,就聽軍鼓如雷,兩方大軍緩緩而動。
“進兵!”
“出擊!”
雙方將領同時下命,大軍先鋒緩緩上前試探。
羣舒這邊壓陣的正是虎背熊腰的舒鮑君,此時套着厚厚的盔甲,身先士卒,望着敵人過來的方陣,臉色頓時轉爲凝重。
只見敵人先鋒是一營長矛兵,各個身穿鎧甲,頭戴鐵盔,護膝、護腕……無一不齊備,當真是武裝到了牙齒。
並且,舉手擡足皆一板一眼,宛若一人,這就十分恐怖了。
一波箭雨之後,雙方先鋒就拼殺在一起。
噗噗!
長槍刺破人體之聲連綿,羣舒先鋒就彷彿豆腐一般被破開。
“不好!這是……精兵?!”
舒鮑君大驚失色。
他雖然素有勇力,武功卻只在宗師之間,靠着天賦異稟,或許能與軍氣灌體的大將交交手,但最後肯定不敵!
更不用說,他只擅長個人勇武,對於排兵佈陣一竅不通!
正詫異間,數支長槍已經刺到面前。
龍蛇精兵雖然只能算武生,武功不是宗師,但聯手合擊之下,什麼宗師都要飲恨!
甚至結成大型軍陣,兵家一重,軍氣灌體的人物也不敢強闖。
舒鮑君大吼一聲,舉刀格擋,手臂一陣痠麻。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年輕將領身影飛奔而來,面帶不屑之意:“滾!”
槍影一掃。
舒鮑君高大的身影頓時倒飛出去,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