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四年,正月初五。
雖然封賜儀式已經結束,但要一一確定封地,轉交工作,還是廢了幕府好大一番功夫。
好在初五之時,一切已經齊備。
於靜白叫了一輛牛車,與蕭靜風兩人一起巡視着未來的領地。
“你我都是下大夫,領一鄉之地爲食邑,你是東林鄉、我是金沙鄉……共計有十六村,一千六百戶,耕地三萬餘畝,主君真是好大的手筆!”蕭靜風感慨地說着。
最關鍵是讓兩塊鄉土直接連在一起,實力就成倍增加了,真是好魄力。
“地我都看過了,雖然新開,但若用重肥,過一年就可種植稻米與麥子……還有我的東林鄉,因爲靠海,有着一處天然避風港,日後或許可以修個小碼頭。”
於靜白微笑說着,顯然很是喜歡。
此時,就聽前面趕車之人,也是之前代管的幕府小吏田老頭說着:“兩位大夫,東林鄉莊子到了!”
“哦!?”
於靜白與蕭靜風下了牛車,就見到一處佔地極廣的莊子。
這是每一鄉都有,作爲鄉主的治所,有二十多間屋子,外面種了一圈大樹,將來或許可以成長爲圍牆,或者伐木建造柵欄。
裡面的房子都是用燒製的石磚與石頭建造而成,並且還有箭塔。
這是莊園中的防禦建築,可以居高臨下地射擊外來的敵人或者野獸,若是等到那一圈樹牆長成,用精銳弓箭手防禦,能擋百人之兵。
同時,也是類似城堡一般,宣示封君主權之物。
‘只是……爲何要修建成這模樣?’於靜白望着這形制,心裡一凜:‘雲中島之上,並無外敵啊,難道是爲了防止民亂?’
這真是極有可能,但此時默然不語,繼續看着。
在這莊園之內,還有磨坊、酒窖、醋房、榨油坊、以及專門圈出來,預備着養雞鴨與豬的場所。
在莊子外面,則是連畝的耕地,專門劃出了菜田、糧田、以及休耕之地。
遠遠望去,還有一座小山,只有五十米高,不算奇險,卻有一片坡地,種了果樹與一些茶樹。
若是在領地邊緣的海岸,甚至還可以開闢一些曬鹽場,或者直接煮海水製鹽。
總體而言,就是一個典型的封建莊園,百姓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大體都能滿足。
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着圍牆箭塔保護,不懼野獸與盜匪,帝力於我何有哉?
“這真是……太完備了!太耗費了!每一鄉都有麼?”
於靜白一個個望過去,暗暗估量着需要耗費的財力與人力物力,不由問着。
“每一鄉大夫都有!至於村士,就要降低一個等級,但也有一座宅子!”
田老頭躬身說着。
“難怪主君要劫掠出雲,不如此,怎麼建得起來啊?!”
蕭靜風喃喃着。
此句略有不敬之嫌,但田老頭只當沒聽到:“接下來,請讓我移交民籍!”
這裡是東林鄉,自然是先向於靜白交割,共計有民八百戶,大致兩千人。
“其它村先不急,本地鄉治在東林村,大夫可先見見!”
當下,由田老頭帶着,來到一個打穀場,兩三百人衣衫襤褸,目光或呆滯木然、或帶着好奇仇恨,望着臺上的於靜白。
“此乃本地封君,於大夫,日後便是你們的主人了!”
田老頭大聲嘶吼着:“還不行禮?”
因爲多是出雲人,所以他用的也是出雲語。
有着幾個人帶頭,而看到旁邊監工面露不善之意,揚起鞭子之後,這數百人慢慢跪下,明白這就是統治他們的豪強大名了。
田老頭這才轉身,對於靜白道:“按制,一村百戶,兩千畝地,這一百戶之生死,便盡在大夫之手,不過主君說了,最好將一千畝地分封給他們,使有恆產者有恆心,當然……只是建議,縱然大夫將他們盡數貶爲奴隸,也是一句話的事。”
“而每一村萬畝之地中,起碼要有五千畝林地,種植一些生長較快的木材,雖然不能建房造船,但可以用來燒火,輪流休斧,方可保證源源不絕!”
田老頭照本宣科地讀完,一欠身,等着於靜白髮問。
“嗯,這都是老成持重之言,我自然不會不識好意的!”於靜白點點頭,望着下方的領民:“只是……他們爲何如此?”
“這個……”
田老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島之前購買移民開墾,這移民多是流民山民,爲了活下去啥都肯做,又經過幾次震懾還有賞賜,已經漸漸歸化,只是雲中三年,爲開墾全島,主君大掠出雲,這樣一來麼……移民質量未免就參差不齊了,如今各家領民,大多是一熟九生!用一成已經歸化的移民做打頭或者監工,其它九成都是如此……”
“我明白了……”
看着下方有些隱含的怨恨,於靜白喃喃着,終於明白爲何莊園要如此重視防禦了。
因爲段玉分給他們這些領主的,大多都是生奴!
一個不小心,暴亂乃至造反都有可能,當然需要圍牆與箭塔保護。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原本雲中島只有三萬人,但一年過後,興建十鄉,八千戶,這又是三萬人,增長了一倍!良莠不齊,野性未去,也是在所難免。
具體概括,就是土地建造太快,大刀闊斧,一些人心建設還未跟上。
但接下來,就是各地領主自己的事情了。
於靜白與蕭靜風都是無漏道體的高手,武功也十分厲害,鎮壓這千百農奴,那是綽綽有餘。
至於其它各個村士,就更是如此了。
段玉所承諾的,領地、宅院、領民……都已經一一辦到,並且權力既然已經分割,義務當然也隨之轉移。
縱然在這個鎮壓過程中產生什麼怨恨與冤孽,也是各級封臣受到的衝擊最大,段玉只需要承擔名義上的那一部分。
“除此之外,秋收已經入庫,有糧三千五百石,堪堪能撐到下次收穫!”田老頭又交過幾本倉庫賬本。
至於糧食,大致是豆與薯類,天天吃實在很難忍受。
“賦稅呢?”
於靜白想了想,問道。
“賦稅盡數由封臣自行決定,也不用上繳,而義務早已定在丹書鐵卷之上,大致就是每年提供武士與僕從兵,服兩月之役。”
田老頭平靜地說着。
“若是一村出一武士或法士,我們根本湊不出這許多人啊……若以金銀或者糧食代替呢?”
蕭靜風思索了下,眸中似有着精光內蘊,沉聲問着。
“按照主君制度,這個數字大致就是豐年全部收入的三成左右……當然,這點也在鐵卷之上特意註明,是因爲第一批臣子的優待!”
田老頭道。
的確是優待,否則的話,段玉肯定要收五成以上,逼得每個領地必須培養出一些非凡者來應付兵役。
“換句話說,每年若我們向主君繳納三成之稅,這兩鄉之地,就隨便我們做主了?也不需再爲主君服務什麼……躲在這裡當土皇帝,還可世襲傳承?”
蕭靜風繼續問着。
“正是如此!”田老毫不猶豫地道。
“呼……”蕭靜風吐出一口長氣:“主君……當真仁至義盡了!”
在他與於靜白看來,這絕對是優待,以這兩鄉之地爲根基,足夠白毫山開一個分支,將道統傳承下去了。
至於領民不服?
呵呵……一個個擁有非凡之力的士大夫,若是連這點都鎮壓不下去,那也是白活了。
總之一句話,民心似鐵,官法如爐!打得你不得不服!
縱然反抗,那又有何好怕?直接鐵血鎮壓便是,縱然嚴刑峻法,也無人可說閒話。
當然,必須得注重一點,不能折損太多,畢竟此時的每一個領民,都已經變成士大夫自己的私人財產了。
隨後,蕭靜風又去了自己的金沙鄉,見情況與東林鄉大體類似,不由下了某個決心。
……
深夜。
鄉主莊園內。
“大有可圖!大有可圖啊!”
蕭靜風轉了幾圈,眸子中幾乎要放出光來。
“這我自然知曉,只是我不準備辭去鄉校祭酒的職位,若是如此,情分便真的盡了……”
於靜白把玩着一縷髮絲,輕聲說着。
蕭靜風一怔,旋即道:“確實……師門幾次幫助主君,主君以這兩鄉之地報答,什麼恩情都償還了……畢竟只是一些轉移屬下,提供情報之事。”
實際上他隱約察覺了,段玉開墾雲中島,本意只是爲了給麾下留後路,因此賞賜極厚。
而這位主君深不可測,氣運甚至能輔助修煉,實在不能以常理測度。
“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呢?管理這麼大的領地,我不太懂啊……”於靜白有些頭疼地說着。
“首先,自然是建立武力威懾,不能光是我們兩個做事,還好有着一成歸化之民,他們可以先賜予土地拉攏,再選拔我們的私兵!”
蕭靜風踱了幾圈:“除此之外,以收侍女侍童的名義,篩查領地之內的孩童,找些資質不差的道童來教導着,這也是將他們家庭都拉攏過來了。”
“最後……”他驀然站定,下定決心:“我要書信一封,將慶國一些人都招過來!”
蕭靜風在白毫山以及慶國內還有一些潛在勢力,這時爲了建造自己的領地,也是毫不猶豫地拿出來了。
畢竟,此乃千秋萬載之基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