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有此提議,也說不上什麼有意而爲。
有時候做事情不一定需要理由,之所以去做這個大抵也能算得上是隨心罷了。
石堅道:“因我之事,還勞我師辛苦,實在慚愧。”
陸玄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只回了一句:“這十日將軍當是無虞,除了不能與人交戰,旁的事情也無甚影響,當然也不可操勞太過。”
“以將軍情況,若是十日之後貧道還不曾迴轉,或許該考慮考慮是否繼續在吳軍之中做事了,如今世道,並非沒有更多選擇。”
話畢之後,見石堅與顧行真都陷入沉思,也沒再開口,稽首一禮,便自離去。
……
且不說石堅與顧行真主從二人如何思考未來,只說陸玄離開軍中之後,便自往南疆而去。
若傷石堅者真是普華其人,這會兒估摸應該是躲回南疆去了的。
只看石堅傷勢,普華修爲應該沒有多少增益,至少是未入玄光,不然中了其異術,石堅不可能只是現在的傷勢,說不好性命都難保。
當然,也不能完全肯定就是普華所爲,這類異術旁門之中修煉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十分罕見,到底並非什麼強絕神通,相比於玄門正法,這等異術想要獲得還是有不少門路的。
事實上修煉這般異術的,多也是無有大法在身,甚至法器都沒有的左道散修,爲了護身,沒有更多的選擇,也只能修習此法以求功果。
話說回來,這等形式的異術,即便不知誰人所爲,但或多或少也與其他修行者有幾分牽扯,哪怕不是同出一源,像普華這樣的散修,總也能知道幾分線索。
因此,此去找到施法之人還是不難的,麻煩只在時間和其人的情況。
若是拖上太久,石堅的傷勢多半會留下永久的損害,而若是施法之人因意外死了,或者壞去功行,也難恢復石堅的神魂。
既然決定幫忙,陸玄自然也是盡力而爲,爲此一路雲行,並未有所怠慢。
到得南疆境內,稍作回憶,已經有了去處。
昔年聯合那幾位散修同道對付金須丈人,是在昆彌城中一處廟宇相聚的,那廟宇名爲將軍廟,內中有一位廟祝,其人名作張叔遠,年紀不小,當年不過元胎修爲,如今數十年過去,也不知是否還在人世。
若是未曾破境,極大可能已經不在了。
不過對於陸玄影響也不大,要是張叔遠不在了,他也不是沒有取出,蜈毒嶺還有一位名作鄧甲的散修,雖然多年未見,昔年關係還算不差,也可尋他探問消息。
多年不曾來到昆彌城,陸玄也有幾分陌生了,費了些功夫,才尋得將軍廟所在。
好消息是,張叔遠尚在人間,只是這位情況似乎不是很好。
陸玄來時,爲了方便,以乾罡煉形法變做了昔年老朽模樣,入得廟中,便認出了張叔遠。
這位老兄如今模樣就彷彿一顆枯木,鬚髮稀疏,面上滿是褶皺,牙齒都不見還剩幾個了。
常人得入元胎,身體經過法力溫養,洗經伐髓,哪怕上百歲年紀,也不會顯得太過老邁,哪怕兩甲子壽命到了,坐化之時也不至落得如此模樣。張叔遠如今情況,必是別有原因,只看他一身氣機仍在元胎之境,想是學了什麼延壽之法,強行不死,但身體卻承受不住歲月的洗刷,才落得這般境地。
身體如此狀態,哪怕修行之人,氣機也漸衰頹,得見陸玄之時,第一時間也沒有想起陸玄的身份來,直到陸玄上前見禮,道出自家身份,張叔遠纔回憶起來。
他看不破陸玄變化玄通,但見陸玄形貌未有半分變化,且氣晦如淵,完全看不出半點境界,渾濁老眼之中,既有幾分感慨,又有幾分羨慕。
“老朽如今也無多少活頭了,本以爲此生再難得見道友,不想今日還有如此緣法。”
老廟祝顫巍巍與陸玄見禮。
陸玄得見張叔遠模樣,心中感慨也自不少,生死之事,他業已見慣,死與他手下的修士,也有幾個,可真正踏入修行之後,卻因壽命限制,行將就木的,以他見識,還真只見過張叔遠一人。
相比於凡人壽終,哪怕自家親眷老死,張叔遠的情況對陸玄衝擊還要更大一些。
不爲其他,只因他修行人身份。
只要得見張叔遠模樣的修士,只怕沒有一個人不會將自己代入其中,所謂活的越久便越想繼續活下去,這對於正統修行的修行者而言,或許不是完全正確,但也不乏一些道理。
對於修士而言,他們對壽命的苛求,與凡人不同,並非是貪戀人世繁華,更多是因爲壽命限制,功果俱消,不能得見更高境界風景的遺憾。
長生或許是許多修行者踏入道途的最初原因,但在真正踏上修行之後,卻也不全是他們的願景了,相較於長生,修行路上還有許許多多的風景,種種歡喜,種種領悟,這些從某些層面而言,並不比長生對人的重要性來得差。
別人不好說,至少對於陸玄而言,他這會兒要說對長生如何苛求,也不盡然。因爲他很清楚,邁入更高境界之後,長生已經只是附屬了,修行路上,還有更高更多的風景等着他去探索。
而他之所以因張叔遠的情況生出感慨,與昔年潯陽江畔,親見老龜颯然而去,劫應四九之時的體會頗有幾分相似。
那是對於因爲種種限制,不能繼續在修行這條道路上繼續探索下去以及明明知道道果如何卻不能獲取而產生的遺憾。
當然,因爲境界的提升,見識的增多,如今的看法發生了一些變化,不過總體而言,還是那麼個意思,張叔遠的情況,對他產生了一些觸動。
這些觸動也讓他對自身產生了一些思考,隱有所得,他忽然想到自己在石堅軍中之時,感應突破機緣的事情來,興許他的靈覺沒錯,只是方向不同。
“多年不見,道友可還安好?”
陸玄走了過去,親手扶着老廟祝走入了內中神殿。
彷彿一對多年未見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