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機場的時候,大廳里人來人往,有形形□□的趕着進安檢通道的,有依依不捨擁抱作別的,人流的行跡混亂無章,溫暖搜尋了很久都沒能找到宋名揚。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通電話給他。
電話接通的時候,他的聲音略顯疲憊而低啞:“喂?”
“宋名揚,你在哪裡?我找不到你。”溫暖有些急促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只是一剎那,他立刻從座位上坐直了身體,心跳如同起死回生了一般,不住狂跳起來,他壓着滿心的悸動和欣喜,緩了口氣,才輕聲問:“你在哪?”
宋名揚從候機廳疾步走出來,遠遠就看到了在那邊安靜等待着的人。
從安檢重新爲他檢查起,他的視線就從未離開過溫暖半秒,目光那麼炙熱,倒不像是要出國,而像一個久居他鄉初初回國的人。
他快步走到溫暖面前,望着她的臉停留了兩秒,一攏臂將她摟進懷裡。
溫暖想掙開他,卻聽到他在耳邊說:“謝謝你來送我,就當做離別時的擁抱,別拒絕好嗎?就一會兒。”
她沒再掙扎,任由他抱着自己,低聲說道:“宋名揚,我有事問你。”
他慢慢鬆開她,低頭看着她:“你說。”
“以前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溫暖看着他問,“告訴我,當初你爲什麼要離開?”
他停頓了片刻,笑着說:“是不是我說了,你就肯原諒我,就願意回到我的身邊?”
溫暖看着他,慢慢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弄清真相。”她低下頭,頓了頓,又說:“名揚,你知道的,我們倆之間已經沒可能,從我接受趙玟軒開始,一切就已經結束,我是怎樣的性情,你應該很清楚,但凡接受了一個人,就會全身心投入到他身上,除非對方欺騙我、背叛我、拋棄我,那樣我纔可能離開他。”
宋名揚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喃喃道:“是啊,所以當初我纔沒有辦法,不得不用那種方式逼你離開。”
溫暖歪着頭看他,聽不太清楚他說了什麼。
他衝她笑了笑:“如果是這樣,那真相還有什麼意義?”
她更是不解地擰起了眉頭,繼而就看見他的笑容變得捉摸不透起來。
他湊到她耳邊說:“我寧願你一直被真相牽絆着,也不希望你知道事實後,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只有讓你記掛着,你纔會一直惦記着我,我在你的心裡纔可能留有一席之地。”
溫暖的心裡被震了一下,狠狠地一把將他推開,臉上已經滿面怒容:“所以,你送我的那段錄音只是爲了蠱惑我,把我騙到機場來?”
他抿着嘴笑看着她,卻不說話。
溫暖被氣得死死地瞪了他一眼,咬着下脣,半晌才冷笑道:“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居然也是個心機boy。”
宋名揚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塞到她的手裡。
她低頭看了一眼,是一枚戒指。
那晚在公路上,趙玟軒作勢丟掉後來又還給她的那枚戒指,只是她後來並沒有接手,她當時想,也許留在趙玟軒手上保管纔是最妥當的,可沒想到碾轉間又回到了宋名揚手裡。
“留着做紀念吧,我只是不希望你輕易就把我忘掉,只要你願意把我放在心裡就好,以前的事,找到合適的時機,我會慢慢告訴你。”宋名揚看着她的眼睛,微不可及地嘆了聲氣。
溫暖卻突然看着他問:“爲什麼戒指會在你這?”
他怔了一下,隨即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說了一句她聽不太懂的話:“你果然不知情。”
溫暖疑惑地看着他,兩人對峙了兩秒,這時候廣播裡開始催促乘客登機。
“時間到了。”她回過神來提醒他,知道他那番話只是開玩笑後,這會兒已經釋然。
她把戒指收起來,笑着對他說:“你說過會把那件事告訴我的,不能反悔。”
宋名揚卻抓着她的手不肯鬆開,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說:“你這麼希望我走?”
溫暖掙了掙手,也沒能令他鬆手。
說完全已經放下,那是違心的,畢竟曾經心心念唸了六年,哪裡是說忘就能忘的,她只得笑着說:“宋名揚,祝你一路順風,再……”
“戒指是他給我的。”宋名揚突然打斷她,望着她的眼慢慢說道,“是趙玟軒告訴我,這是你的意思,可現在看來,並非是這樣,事情已經很明確,那番話根本是他用來擊退我的騙局,我一直當他是磊落之人,沒想到,他居然把你也蒙進鼓裡……”他徹底輸了,不單單輸在自身劣勢,更輸在對敵人不夠了解。
溫暖愣愣地看着他,聽到他斷斷續續地話語一點點在耳邊響起:“這時候,我才明白,你生日那天,他爲什麼肯讓我出席,只是爲了在我面前證明,只有他懂你,只有他能給你幸福,他明知道你容易心軟,只需表真情就一定能打動你,所以在那麼多人面前誠心告白,只是想讓我對你徹底死心。”
溫暖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半天說不好出話來。
她知道趙玟軒稱不上一個磊落的人,之前他在背地裡做過的那些事,絕對不算不上光明之舉,可那些事所帶來的實質意義也算是爲民除害,而且初衷是爲她設身着想,可沒想到,他居然會拿這事來對付宋名揚,她一直以爲兩人是一對良性競爭的好情敵(基友)。
所以突然有段時間,宋名揚開始不再頻繁出現在她面前也是有原因的,說好的公平競爭,可趙玟軒卻使了卑鄙的手段。
而且他之前說過,以後絕不會再做違揹她意願的事,可他食言了。
廣播還在一遍一遍地催促乘客登機。
溫暖覺得心亂如麻,宋名揚已經慢慢鬆開她的手。
“抱歉,我不該跟你說這些,我走了。”他嘆了聲氣,有些後悔自己的舉止,無論趙玟軒做過什麼,最終都是爲了溫暖好,而他已經不能爲她做什麼,還有什麼資格來批判那個人,何況他畢竟有恩與自己。
他最後望了溫暖一眼,這才轉身離開,慢慢隱入了人潮。
和七年前不同的是,這次,去者有意,留着無心,截然相反的結局,而這一次,他更加沒資格再回頭。
溫暖看着他慢慢走過安檢,慢慢隱進人潮之中,彷彿看到了當初那個無措的自己,在混亂嘈雜的人羣裡,哭得像個小孩,可這次,她沒有哭,卻也難掩滿心滿眼的失落和糟亂,不知道是爲趙玟軒的有意隱瞞還是宋名揚的再次離開。
她慢慢地走出機場,放眼望了一會兒馬路上的車流和行色匆匆的人們。
這時候手機響了,渾渾噩噩接起來才知道是樑成俊打來的。
“溫暖,你是不是在機場?拖住名揚,千萬別讓他登機。”他在電話裡的語氣着急忙慌的。
溫暖被驚了一跳,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樑成俊說:“剛纔醫院打電話過來,說他化驗指標提示嚴重感染,我打他電話一直打不通……”
“什麼嚴重感染?”溫暖停住腳步,心裡惴惴不安地問。
“名揚他……做過肝移植手術……”樑成俊飛快的語速像在催促她加快腳步。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轉身衝回機場大廳,這時候不用再多問什麼,已經不難猜測到,宋名揚所指的真相已經在心底呼之欲出。
她跑到安檢那邊聲嘶力竭地大喊:“宋名揚,宋名揚……你快出來,宋名揚……”
兩名安檢員急忙攔住她:“小姐,請出示您的登機牌和身份證。”
她抓住其中一名女安檢員的手,語序混亂地說:“麻煩你叫一下剛纔進去的宋名揚好嗎?高高瘦瘦的男人……他現在正在飛機上,是前往倫敦的客機,求求你們傳達一聲好嗎?真的很緊急……他現在不能坐飛機……拜託你們了。”
“抱歉,飛往倫敦的航班兩分鐘之前已經起飛了。”工作人員告訴她。
溫暖頓時急得紅了眼,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苦苦哀求:“你們想想辦法讓飛機掉頭好不好?不然他會沒命的……求求你們了……”
安檢員滿含歉意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小姐,這個我們……”
這時廣播突然響起:“各位乘客,緊急通知,飛往倫敦希思羅機場的da391客機上,一名乘客突發休克,飛機將延遲起飛,請現場的醫務人員速來支援搶救……”
溫暖整個人定格在了原地,全身從四肢涼到了心底,她拼命地朝候機室裡面衝,大喊道:“是他,一定是他,快讓我進去,宋名揚……”
她企圖衝破阻撓,可無奈對方依舊無動於衷。
沒一會兒,一輛醫用推牀被衆人簇擁着推了出來,溫暖快速撲了過去,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多希望躺在上面的那個人不是他。
而牀上的男人面色慘白,雙眼緊閉着,看上去了無生氣。
無邊的恐懼終於將她擊敗,她忘記了哭喊,險先當場跌落在地上。
是他,真的是宋名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