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現世”, 當這幾個字出現在衆人面前時,人們神色各異。
坐於下首的道士挑釁的看向雲楓,他已見過此番景象, 對這個預言的出現絲毫不驚詫。
而其他並沒有資格見過預言的人, 睜大雙眼, 若有所思。
在門外站着的雲氏族人則交頭接耳, 竊竊私語。
雲巍只大概瞥了一眼, 就冷哼一聲。
“既然古書都帶過來了,是否該物歸原主?”
汪子堯遞上手絹,汪先浦拿起手絹一揮, 那滴鮮血被抹拭乾淨,古書中的預言顏色逐漸變淡直至消失, 汪先浦合起古書重新遞給汪子堯, 放進了盒子之中。
“這是我們汪家先祖傳下來的, 沒有原主,更沒有歸這一說。”
汪先浦穩如泰山, 並不理會雲巍怒火。“今日大家來都是一個目的,雲族長就不必藏着了吧。”
作爲領頭人,汪先浦的話分量極重,他一開口,人們就有了攻擊的目標。
“就是, 如今靈力什麼樣, 大家都清楚。這種可以救衆人的寶物, 難道你雲氏要據爲己有?”
“古書已經預言, 你雲巍還要推脫?當我們都是傻瓜不是?”
“雲族長, 我們也不想要得到天下,如今這世道, 天下不是一個人的。但大家想想也都知道,能讓人得到天下的寶物,說不定也能解這日益衰微的靈力。你就當做件好事,大家都好。”
“預言都說今日,雲巍老兒,寶物現世,難不成你要獨吞不成?”
“雲族長,你就別讓大家爲難,最後可就不好看了。”
有人唱紅臉,有人唱白臉,你一言我一語,直直的逼着雲巍。
雲巍啪的猛拍桌子,衆人才靜下來。高錦看到他氣得青筋暴起,握住他的手。
雲巍冷靜了一下,面上的赤色微微消退。
利益面前,衆人同仇敵愾,可他雲巍算的哪門子的“敵”?
玉佩的千年傳說深深植根於每個人的腦海,“得天下”是多麼美的一個誘惑,無數的人前仆後繼。
縱然這一二百年,“天下”變得沒有那麼大的興味了,可人們將“得天下”在自己腦海裡轉化成了自己最想要得到的東西,它反而變得更迷人了。
“先祖在傳說剛興起之時,就曾對外說過,玉佩只是普通的玉佩,並無任何奇特之處,傳說不可信。可那時無人聽,只認爲是他隱瞞。
先祖逝世之後,外界更是瘋傳,他的魂魄化進了玉佩之中,玉佩具有更大的能量。當時的族長也闢過謠,當然,無人信,認爲是我們欺瞞。
自此之後,沒有人再解釋,因爲這隻會越描越黑。
我族自有之日便隱姓埋名,獨居一隅近,不與外界接觸,可傳說從來沒有放過我們。
今日,我再說一次,玉佩只是玉佩,並不是可以得天下興天下的寶物,它只是先祖遺物,沒有你們所想的力量。”
雲巍義正言辭,一長段話說得慷慨激昂,人羣被短暫震懾住,卻並不相信他說的。
“騙誰呢?如今說這話可就沒意思了。”
“這傳說可不是空穴來風,你雲巍上嘴脣一碰下嘴脣就把一寶物說成尋常玉佩?我等可比不上你啊。”
“既然不是寶物。拿出來讓衆人看看不是?”
“就是!拿出來!拿出來!”
“……”
其實有些人云巍曾經也見過那個時候雙方握手交談,笑意滿面,此時卻都面目可憎。
每個人都在說話嘰嘰喳喳,熟悉的臉漸漸都失去了可辨認的面容,在雲巍眼中是一張張不停開合的嘴。
倘若只是汪家人,清理門戶解決都好說,可涉及到這麼多的部族,雲巍不能做,也不一定打得過,而且有違道義,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汪先浦艱難的站起來,擡起手讓衆人住口,整個堂屋瞬間安靜下來。
“雲巍,我這老頭子也再說一句,就拿出來吧。我們這些人都聽天命,預言在此,你還在等什麼?難道真的是…想獨吞?”
“哼。”
雲巍冷哼一聲,不理會汪先浦,汪先浦面容猙獰一瞬,又晃悠悠坐下來。如此一來,衆人情緒更加憤慨。
“這預言是真的嗎?”
高錦在一旁淡淡開口,她面貌柔弱,但性格極爲剛強,瞭解村子的人,怕她要成雲巍更甚。話音冷淡,氣場十足。
“這古書本是我族寶物,先祖傳承,後被那狼心狗肺之人所盜。那盜取的人在族裡不過是個小弟子,對於這古書不甚瞭解。”
“你說不了解就不瞭解了?!”
反駁高錦的是立於汪先浦身後的一個弟子,年齡不到四十,在汪家應該有一定地位。
“你,資質極差。汪家,還是幾百年前那些巫術。你們連古書後半部分如何顯字都不知道。”
高錦毫不客氣,掃視一遍汪家的人,只多看了一眼汪瞞。
“你!”
被當中說資質極差,那人面紅耳赤,想衝上來,被汪先浦一個眼神壓了回去。
“當年偷盜的人並不知道,古書有兩部分。他只偷走了書,也知道書有預言功能,但這預言只會出現在古書的另一部分所在地,也就是我族密室。所以,你們的預言,是僞造。”
輕聲的幾個字,如扔下重磅炸/彈,衆人不可置信,有人疑惑的看向汪先浦,有人半信半疑盯着那裝着古書的盒子。
汪瞞收了扇子坐好,眼中興味十足,事情真是有意思。
“僞造?有何證據?”
人羣裡不知誰喊了一聲,又將焦點轉向高錦。
“把書拿過來,我看看便知。”
高錦的意見一出口,汪家這邊立馬就反對。
“這可是先輩傳下來的不能隨便給人傳閱。”
“呵”,高錦都忍不住冷笑一聲,“大庭廣衆我能做什麼?你們怕了。”
汪家人被激,只有汪先浦還巋然不動,汪瞞更像是一個來看熱鬧的。
“給她看看!汪老,讓她說說僞造是什麼意思。”
“汪老,預言絕對是真的,給她看看何妨,讓他們住嘴,把寶物交出來!”
深深相信汪家的追隨者大聲嚷嚷,這次,連汪先浦都斜眼瞪了他們一眼。
“拿來吧。”
高錦看着拿着盒子的汪子堯,再次開口。
“爺爺,給她看看吧。”汪子堯對這場景十分尷尬,他相信自己家不可能作假,如今只想證明。
汪子堯剛滿二十歲,一直都被汪先浦保護的非常好。他沒有靈力,就如一個正常人一樣在生活,心性單純。
“唉,”汪先浦聽到孫子勸說,嘆了口氣。將這孩子養得單純,也是自己養的。“給她吧。”
大庭廣衆,高錦不可能做什麼,汪先浦心裡也放心一些,至於預言,他對於汪瞞的實力還是信任的。
高錦接過古書,隨意翻開,正是之前汪先浦翻開的那頁。
古書並沒有什麼異樣,隨手再翻翻,感受不到巫術的氣息。而且,古書本就是寶物,記載着從古到今的巫術,有什麼樣的法術可以讓它顯字?
高錦再仔細撫摸,指尖傳來異樣的感覺,心念一動。高錦招手讓一個人進來,替她去拿幾樣東西。
不多時,那人回來了,只是這東西讓衆人琢磨不透,只有汪瞞露了一絲笑意和一絲狠厲。
兩個廣口瓶中的液體和兩個滴管。
高錦拿過其中一個,用滴管使其在古書上寫了個字。離得近的人還能看到瓶身上貼着一個標籤,寫的氫氧化鈉溶液。
隨即,高錦用另一個滴管將另一種液體滴在剛剛書寫的地方,有一個字慢慢顯出來,正是個紅色的“無”。
那個瓶子上也貼着標籤,寫的酚酞。
“氫氧化鈉和酚酞?氫氧化鈉溶液中滴加酚酞,現象是酚酞變紅,滴加鹽酸則紅色消失。這不是化學實驗?”
有人看到了兩個溶液名稱,告訴了身邊同伴,隨即人羣中有人喃喃說了出來,語氣是完全的不可置信。
高錦是化學系高材生,在場有點身份的人都知道,只是,這預言怎麼會和化學扯上關係。
“對,簡單的化學實驗。你們私下肯定試過劑量或者加了別的東西,纔會出現鮮紅色。古書你們確實施了巫術,只因爲是簡單的遮掩痕跡,古書並沒有抗拒。”
高錦沒有理會古書上的痕跡,將書合上遞給了雲巍。
“你!我們的書!”
汪家人看見,立馬齜牙咧嘴,大爲不忿。
“你們將溶液藏於何處我並無興趣,我說了是僞造已經證明了。這古書是我族之物,你們已經拿了夠久了。”
高錦毫不在意汪家的看法,和雲巍對望一眼,兩人心有靈犀都是同樣的看法,高錦微微點頭
雲巍終於在這場鬧劇中第一次笑了,他將古書往上一拋,置於懸空,一陣火起,古書在火光中慢慢消失,最後只有一個巴掌大的玉簡似的紙片落在堂屋中央的桌子上,上面只有一個字,“無”。
而下面的人臉色漸漸變了,汪子堯亦是不敢相信,拿着盒子的手微微顫抖,看着他爺爺。
預言確實是假的。
“只是‘冬至現世’是假的罷了,那寶物可還是在你們族中。”
一片寂靜中,汪瞞開口。餘下的人,有神色動搖的,有依舊氣勢洶洶的,有權當看戲撈點好處的,但都沒有動靜。
“你大費周折就是爲了這件寶物,爲何不自己來,還要牽扯這麼多人?”
雲楓看了這麼久,汪瞞在這件事中可擔了不小的角色,能把這麼多人送進村裡,又能挑起事端,他還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有東西,大家共享,我可不是自私的人。”
汪瞞並不接招,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哦?你今日誆騙大家過來真的不是爲了躲災,而是共享?”
人羣又一次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