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氣溫在迅速降低。
在外間的顧玲玉聽到張默的呼喝,趕緊跑了過來。
一進門就慌張的大喊:“叔!有話好說!別動他!”
此時,文二已經感覺到一股強硬的推力在身上,他被突來的變化驚的縮在牀角快哭出來了:“我不說,真不說,就是開個玩笑!”
張默想護着文二找不到方式,看顧玲玉過來趕緊問她:“他在哪?在幹嘛?”
顧玲玉上前幾步指了指文二面前:“就在這裡。跟文二哥對着臉……”
文二張着大嘴又往後使勁縮向張默求助:“你快跟他說說啊,我認錯!”
張默比了個安靜的手勢:“餘先生,您在聽對麼?我向您保證他不會那麼做的。”
空氣裡還是繃着緊張凜冽的空氣……
張默說得鄭重:“您看這樣行麼?我現在銷燬了這個包裝盒,東西毀了也沒地方亂說去。”
顧玲玉對着張默點了點頭,輕聲告訴他:“現在他在看你了。”
很好,看樣子有協調餘地……
張默拿過那個四大名著的盒子,把裡邊的內容快速拿出塞到文二被窩裡。
外殼遞給顧玲玉:“拿到廚房燒了去。”
顧玲玉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周圍的空氣的溫度慢慢緩和到正常。
一看溫度回覆正常,文二一把抓起放在牀頭櫃上的佛珠趕緊套在手腕上。
等到顧玲玉再回到房間的時候,溫度又一次有所下降,但這次沒有那麼緊張壓迫的感覺了。
看樣子剛剛老餘跟着監督燒包裝盒的過程去了。
既然盒子燒掉了,現在他怎麼又回來了?
張默疑惑的看向顧玲玉:“現在東西已經燒了,他沒有消失麼?”
話落溫度計又低了幾度,顧玲玉也不明情況的看着老餘。
張默只好硬着頭皮看向顧玲玉目光聚焦的地方問:“你還有別的願望?”
話問出口,突然顧玲玉的目光順着門口移動到了文二身上……
文二看到顧玲玉看過來立刻急了:“什麼狀況?”
張默趕緊拽住顧玲玉,顧玲玉有些呆滯的看着文二的方向小聲告訴張默。
“哥,老餘身上有淡淡的黑氣……”
“怎麼回事?”張默慌了。
“哥,我在想一件事,剛剛文二被擡進門時都沒有看到他,也就是說他一直潛伏在文二哥身上……”顧玲玉嚥了口吐沫:“我懷疑之前他裝作離開的樣子,只是爲了讓我們放鬆警惕……所以……我懷疑他很可能是對文二哥產生了執念……對生的執念……”
張默想起顧玲玉之前說的話,他們中絕大多數的心願是活着,難道老餘也不例外?
他的目標是,奪舍?搶文二的身體?
“小玉,別開玩笑,之前你看到他的時候有黑氣麼?什麼時候開始看到的?”
顧玲玉搖頭:“之前沒有,從你問他能不能消失的時候開始隱約看到的。”
張默暗暗嘆了口氣,難道因爲藉着文二的身體又體會過活着的感覺,所以無法放棄了?
文二帶着佛珠,把手環抱在身前:“你們特麼別聊天了,趕緊想辦法啊。扁擔呢?”
“忘記在二樓了……”顧玲玉抽了抽眼角……
“靠……”提到扁擔,周圍溫度又低了,文二快要絕望了。
“老餘
,別衝動……”張默盯了眼溫度計陪着小心:“你看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人,在世時也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你的家人朋友都愛你。但是世事無常,雖然已經陰陽相隔,你還是個好人,不能爲了貪生作壞事,你不應再讓生者痛苦。我想,你聽得明白。”
然而這些話並沒有緩解老餘的溫度。
張默接着嚴厲了語氣:“我們的約定已經完成了,你最大的心願,我們已經爲你做到了,你沒有道理繼續糾纏,如果你執意糾纏,我不會允許你碰文二一下的,我們會想盡辦法阻止你。”
這次,周圍的溫度有了緩步回升,張默看向顧玲玉。
顧玲玉放心的鬆了口氣:“呼,嚇死我了,他看着你消失了。”
張默指了指文二:“沒有又去他身上吧?”
顧玲玉搖頭:“沒有過去,就在這裡消失了。”
張默跟文二這才一起鬆了口氣,張默斜了文二一眼:“你以後說話注意點,別總嘴賤。”
文二也挺委屈:“我不就開玩笑說……”後邊的話自己捂上嘴沒敢繼續說。
張默看了文二手腕上的佛珠一眼,料他不會再有問題,於是帶着顧玲玉出了文二的房間。
“哎?冰默!你別走啊?別留我一個人!”文二想下牀拉住張默結果踢到了被窩裡的電影盤,島國小電影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文二頭皮一緊,趕緊抖着手撿回來,還特別關注着溫度計。
周圍很安靜,什麼事也沒有。
文二擦掉冷汗,看了看收整到手裡的各類小電影,簡直無法直視。
勁爆熱辣的封面沒有勾起文二的興趣,反而誘發出無限的恐懼。
文二淚兩行,突然悲哀的擔憂起來……
自己以後在某方面會不會出現問題?
張默跟顧玲玉出了房間,張默還是很擔心:“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用不用拿扁擔回來再抽一遍?”
顧玲玉點頭:“也行,萬無一失。”
扁擔忘在樓下餘家門口了。
張默陪顧玲玉去拿扁擔,又有些不放心自己在房間裡的文二。
最後只好拖了文二下牀,三人一起下樓。
到了二樓老餘家的時候,顧玲玉比了個阻止的手勢,讓張默跟文二不要靠近門口。
文二當時就慌了:“妹……妹子咋了?”
“別過來,他在這裡。”顧玲玉小心的往前走,眼光定定的看着老餘家門口。
直到拿到扁擔,顧玲玉把扁擔豎在身前一步步後退着上樓直到退回張默和文二身邊。
“文二哥,你先上去。”顧玲玉吩咐文二。
文二是一刻不想多呆,趕緊往樓上走。
看文二先走了,顧玲玉鬆了口氣:“哥,沒事了,老餘轉過去進屋了。”
回到房間關了門,張默有些疑惑的問顧玲玉。
“小玉,剛纔老餘一直在看着文二?”
“也不是,之前他面對着他自己家大約是想回魂探視,應該是扁擔在門口擋着,他沒辦法進門,但是文二哥出現後,他就轉身過來只盯着文二。”
“他又出現黑氣了麼?”
“這次沒有。”顧玲玉又回憶到老餘看文二的眼神:“但是,我覺得不能讓文二哥經常跟它們接觸”
顧玲玉認真的看着張默:“哥,在那個世界,對那些被執念束縛的魂靈來說,文二的存在
是珍貴的機會。它們無時無刻在尋找能繼續活着的辦法,被求生執念的折磨的靈魂,一旦抓住文二這樣合適的機會是絕不會鬆手的。”
張默點了點頭:“我明白,今天是太冒險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看着張默問完話轉身離開,顧玲玉卻在客廳站住沒有動,一直目送着張默走開。
顧玲玉嘴脣微動:“哥,怎麼辦呢。對我來說,你是一樣的存在……”
當沉沉的夜幕降臨時,各家各戶關了燈休息,老餘家的守靈燈常明,燈光柔和。
在漆黑的夜晚守靈燈並不能照射很遠,但這是一盞爲自家亡魂留下的引路燈。
不知道在亡者眼中,這盞燈會不會更加明亮?
顧玲玉的夢裡還是在不斷地重複着姐姐死去的瞬間。
自己心愛的姐姐自殺前最後的吶喊反覆反覆的重複。
“滾開!你這怪物!”
親生母親精神失常……
父親的恐懼和躲避……
繼母的虐打……
醫院蒼白的牆壁……
精神病院的鎮定藥……
這些場景不停的交錯變幻,這些就是顧玲玉所有的成長回憶。
沒有歡笑,沒有陽光,幾近窒息,沒有盡頭,更沒有希望……
那些故去的靈魂被執念所折磨,顧玲玉何嘗不是在被殘酷的現實所折磨。
當長久的黑暗終於出現一絲明亮,當幾近窒息的人終於尋到一方呼吸的空隙,當深淵裡的靈魂看到救贖的光,誰還能鬆開手?
如果文二是亡靈的執念,那顧玲玉的執念便是張默。
當初執着姐姐,但是姐姐死了,以那樣決絕的方式。
當執念再起的時候,怎麼辦?
夢醒時,顧玲玉再一次怕了,伸出的手是不是該收回?
自己的貪心是會獲得救贖還是將張默拖入這深邃的黑暗?
……
週六的早上,有點陰天。
顧玲玉還是最早起來的一個,她開始收拾房間,爲文二和張默準備了早點。
昨晚休息的並不好,顧玲玉坐在客廳發呆。
自己確實爲張默和文二帶來許多危險,但是不想離開怎麼辦呢。
也許……也許有一天他們也會需要自己幫助呢?
意識到自己在貪戀這裡的保護,顧玲玉無奈的自我開解。
看着張默緊閉的房門,顧玲玉長舒了一口氣。
“不想那麼多了,真的有危險我一定走,現在,能多呆一刻是一刻……”
打定主意,顧玲玉更專注做起家務來。
……
這個陰鬱的週六,還有一個七歲的孩子也醒來的很早。
他在門廳附近的桌子下邊蜷縮了一夜。
後背新燙傷的傷口還在一跳一跳的痛,身上青紫的痕跡遍佈。
沒有溫度的地面很涼,不過再涼也沒涼過孩子冰冷的眼神。
被親生父親虐打的時候根本不知還能逃向哪裡,真真一絲希望也沒有,就算想伸出求救的手也不知能伸向哪裡……昨夜,孩子眼裡最後看到的是深邃的黑暗。
啊,好想無憂無慮的玩……
男孩嘴脣無聲的開啓閉合,在心底唱起一首童謠:
“小皮球……香蕉梨……滿地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