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人間各態下

閉眼躺着,時間過得快。下山後的這幾年裡,戌甲逐漸摸出了一些別樣的調息門道,這躺着調息便是其中之一。若論效果而言,自然是打坐最佳。可山下靈氣稀薄,再好的姿勢也多納不了幾絲靈氣進入腹丹,反而勞累了腰板。所以,戌甲便琢磨着換幾個舒服些的姿勢,左右也只在山下時才用,於道術修練上落不下什麼,還能養護着身子。上山之後,再換回打坐的姿勢即可。如此一來,便漸漸摸出了坐姿和躺姿,甚至悠然散步之時,也能隨着步點調理大致平和的氣息。

只是戌甲向來覺着這只是個微末伎倆,不值一提,也就沒告訴鄔憂。倒是弄得鄔憂奇了怪,怎地這戌甲真能一躺一兩個時辰,且近乎於一動不動。待天色暗了下來,早已坐臥不住的鄔憂走到戌甲身旁,一拍翹起的小腿,問道:“倒真是睡着了麼?”

戌甲睜開雙眼,看了看天,說了句天黑得挺快。然後,坐起身來,問道:“想好晚上去哪裡逛了麼?”

朝四周張望了幾下,鄔憂說道:“你躺着正舒服的時候,我去那邊路口看了看地圖。沿那邊的街道朝北一直走,有一處蹴鞠場子。又聽到路人提起,今晚那裡有什麼演出來着,想來該有不少熱鬧可看。至於西面那些夜宵攤位就不去了,免得勾起了肚裡的饞蟲。”

戌甲笑了笑,說道:“也好,就依你,去北面的蹴鞠場瞧瞧。”

二人便沿着街道一直往北走,過了兩個路口,再到路盡頭時,眼前果然見到一處不小的蹴鞠場。此時,面前的幾個入口已然排起了長隊。二人走進了看,卻發現排隊的幾乎全是女子,且以少女爲主,間或夾雜着些婦人,偶然還能看見兩三個老婦人。好些排隊的女子,焦急而又高興地揮舞着手中的一張紙片。

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湊近了過去,斜眼瞟了幾下,知道那手中的紙片乃是今夜入場的票券。走到了一旁,戌甲問道:“須得有票才能進去,怎麼辦?且一眼望去盡是女子,還要進去瞧麼?”

鄔憂笑了笑,說道:“管甚男子、女子的,都到這裡了,怎麼着也得看看熱鬧再走。至於票麼,找個有票的問問去哪裡買不就行了。”

二人便四處尋找,見着一個面善的小姑娘就上前去問票在哪裡買。那小姑娘顯然很是驚異,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你們真的要進去看演出麼?”

察覺到了小姑娘那異樣的眼神,二人生出幾分尷尬來。鄔憂趕緊笑着說道:“我倆本就喜歡湊熱鬧,加之今夜無聊,故而不管什麼演出都看得。”

小姑娘便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間小屋子,說道:“票都是在那裡買的,只是有票的人多提前就買好了,這會子就不知道還剩沒剩下票了。”

謝過了小姑娘,二人走到那間小屋子。開口一問,果然一個多時辰前,售票便已告罄。走回去,看着蹴鞠場的外壁,鄔憂吐了一口氣,問道:“戌甲,你說今夜這場子裡面倒是是何演出?怎麼早早地就能將票給賣得一乾二淨?”

戌甲掃了一眼還在等待入場的隊列,說道:“什麼演出我自然不知道。可既然都是女子來看,想來該是女子愛看的。你倒說說,這女子都愛看些什麼?”

鄔憂看了看戌甲,又扭過頭去笑了笑,說道:“愛看些什麼,莫不是貌美的男子麼?”

戌甲也忍不住笑起來,說道:“既然買不着票,那隻能等各門入場完畢了,再去尋個無人注意的角落,使點手段翻進去了。”

二人便一直在不遠處來回走動,等待入場結束。繞了一圈,見各處入口皆已無人排隊,安靜了下來。就尋了一處陰暗牆面,各自掐出壁虎訣,幾下攀爬了上去。又橫着尋到一處縫隙,朝裡看看了,無人往來走動,便由此進到蹴鞠場內。

斜下望去,蹴鞠場中已搭建起了一個不小的臺子。那臺子中央爲圓形,並朝着四面看臺的正面,各自伸出一條約莫四五人寬、七八丈長的走道。圓臺周圍有階梯,此刻正有不少人上下忙碌着。蹴鞠場兩側的頂燈十分明亮,雖夜幕降下,場內的一切倒是看得清楚。

又過了一會兒,頂燈忽然熄了大半。此時,場內驟然暗了下來,接着那臺子面上的幾處卻亮了起來,看臺上的人羣也跟着安靜了下來。二人正奇怪着,就看見臺子中央陷下去了一塊方格子。過不一會兒,那陷下去的方格子又重新升了上來,且上面背靠着站着四個人。

正琢磨着這四個是什麼人物,忽聽得四周看臺上歡呼、尖叫聲大作。這時候,看臺內亮起了無數根綠色小光條,二人仔細辨認了一下,才確認那光條乃是四周觀衆手中的小棒。無數光棒大致整齊地揮舞着,加之此起彼伏的歡呼與尖叫,雖是莫名其妙得很,卻也算是十分熱鬧。

跟着有一人拿着擴音筒自階梯走上臺去,並站在圓形中央,先前的四人則圍在一旁。那人對着擴音筒嘰裡呱啦半喊半說了一大堆,最後開始大聲報出那四人的名兒。

“加油男孩兒潘大安!”

剎那間尖叫聲四起,那些綠光小棒也揮舞得更勤了,更有不少人站起身來,高舉着寫了字、畫了圖的牌子,左右不停搖晃着。

“加油男孩兒宋大玉!”

又是一陣兒瘋亂呼喊。

“加油男孩兒衛大玠!”

還是一陣兒癲狂咆哮。

“加油男孩兒蘭陵大王!”

最後一陣兒失智狂嗥。

聽完報名,戌甲皺了皺眉,朝鄔憂問道:“那四人的名兒怎地聽着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鄔憂搖了搖頭,說道:“什麼加油男孩兒,不知道是個什麼傻鳥玩意兒,從沒聽說過。你覺着耳熟,莫不是你也好這一口麼?”

戌甲拍了一把鄔憂,笑道:“我說的是每個加油男孩兒後面跟着的那三、四個字。對了,你用靈視術瞧瞧那四人模樣如何?”

鄔憂朝戌甲笑了笑,手中便掐了個訣,靈氣緩緩匯聚於雙眼。看了一會兒,撤去術法,說道:“那四人臉上凹凸不平,不過塗抹了厚厚一層脂粉,若不用點手段的話,只憑肉眼去看,倒是瞧着挺滑嫩的。”

聽鄔憂這般說了,戌甲倒是來了興趣,又問道:“那脂粉下面的長相如何?”

鄔憂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着實不怎麼樣,卸了妝之後,大約也就比你強上那麼一丁點,比我都不如。”

戌甲這就不解了,問道:“既然長相只比我強上一丁點,如何看臺內的女子都爲之癡迷成了這樣,竟不顧百般醜態?”

鄔憂切了一聲,說道:“女子要看的本就是上了妝的臉,沒上妝的臉也不會讓那些女子看到。看的是眼前的臉,圖的是心中的欲。臉看夠了,欲就滿了。欲既然滿了,也就不會在乎別的什麼了。”

戌甲吐了一口氣,覺着鄔憂那番話確是有幾分道理。自顧自地笑了笑,便繼續看下去。此時,臺上四人正在唱歌。縱然戌甲不同音律,也聽出氣息不穩,音調不全。可對於這裡女子而言,卻好似天籟之音一般,引來和音齊唱。

唱到一半,那四人各自踏上一條走道,一邊揮手,一邊朝看臺方向走去。人離着看臺越進,女子的喊聲便越是爆裂。等到了走道盡頭,還沒唱上幾句,那四人竟幾乎同時掀起衣衫,露出一身白肉,使勁扭動着腰肢。還不待二人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各處的女子竟同時爆發出喊叫聲。待反應過來之後,戌甲甚至看到散落在各處一些胖女人竟不顧及身子甚重,一邊跳着一邊哭喊着。

面對此等狀況,戌甲只得無奈地搖着頭。此時,聽到一旁的鄔憂小聲說了一句看不下去了。戌甲以爲這是想要離開,轉過身去正要答應,卻見到鄔憂正在掐訣。戌甲趕緊問道:“你在這裡使什麼手段?小心惹出亂子,傷了無數性命!”

見鄔憂撇了自己一眼,戌甲定了定神兒,看着鄔憂掐出的手訣,問道:“你這是掐的小金空術麼?”

掐完手訣,鄔憂看了戌甲一眼,答道:“是小金空術,不過是稍加改變之後的。我將靈氣波動的頻率放慢了一些,這樣施術之後,炸出來的聲音,只用兩耳是聽不見的。”

戌甲甚是奇怪,問道:“聽不見的聲音,炸出來有什麼用?”

鄔憂笑了笑,只讓戌甲看好就是。又過了一會兒,四人唱完一曲,又走回了圓臺中央。這時候,鄔憂翻起一掌,將掐好的術朝四人方向輕輕一送。眨幾眼的工夫,戌甲便感覺到圓臺中央處散出的靈氣波動,且只有此波動,卻未聽見半點響聲。跟着忽然發現那四人皆以手捂住兩耳,慢慢坐倒在臺上,然後不住地掙扎、抽搐乃至嘔吐。

戌甲看了看臺上,然後嚴肅地問道:“鄔憂,你剛纔掐訣之時只用了兩三分的靈氣吧?”

鄔憂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所以波及不到四周,傷不着人,你儘可放心。”

看着此時亂作一團的臺上和臺下,聽着粗細不一、遠近不同的哭喊尖叫聲,戌甲無奈地說道:

“都讓你搞成這樣了,也沒什麼可看的,還是走吧。”

二人便趁亂下到一處出口,從容地走了出去。走了數十丈遠,戌甲止步回頭看了一眼蹴鞠場,朝身前的鄔憂問道:“先前你說看不下去了,究竟是看什麼看不下去了?”

鄔憂卻未止步,而是邊走邊自顧自地說道:“是那身白肉看不下去了,告訴你吧,那玩意兒也是抹了脂粉的。”

聽了鄔憂的話,戌甲先是一愣,繼而放聲大笑幾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日過去,學堂還有幾人未歸。鄔憂也不着急,與丁園打過招呼,便又拉着戌甲出去閒逛。逛得乏了,便尋樹蔭下的長椅坐下,打量往來的行人。不覺間,有幾個小姑娘結伴從二人身前經過。就聽見其中一個小姑娘說道:“我在我爹的豆腐攤前守了好些天,等不知道賣了多少塊豆腐,纔要到錢去買了票。結果昨晚就看了那麼一小會兒,氣死人了!”

另一個小姑娘也說道:“你還氣?我比你更氣!爲了買票,我都省了一個多月的早飯錢,害得我肚裡現在都還隱隱作痛。結果什麼也沒看成,痛也白痛了。”

聽見小姑娘們的一番話,戌甲忽然笑了笑,然後對鄔憂說道:“以後你在這裡任事了,無聊的時候多出來逛逛。若是發現有如昨晚那般的,大可再去攪亂一番。次數多了,這裡再也見不到那般了,你便算是爲自己積了德。”

想是猛地被戌甲的話給繞住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拍了拍戌甲的肩,鄔憂笑着說道:“作惡事而行善舉,你倒是會活學活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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