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廈門之後,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蘇暢,可是他好像一直那麼忙,每次都說匆匆的聊幾分鐘就掛到了。
直到開學纔再次見到他。
除了上次西寧事件的小插曲,日子還是平靜的過着,我依舊跟在他身邊,陪他練歌,然後去酒吧看他演出,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切如初,卻好像什麼都已經改變了。
大二下學期過了差不多一半的時候,蘇暢簽了上海的一個小型的唱片公司,週末的時候他都會飛上海去錄唱片。
蘇暢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滿眼都是興奮和激動,他那麼快樂。
只有我在心裡斤斤計較着,這樣一來,以後的週末我都不能陪他一起過了。
我雖然難過,卻又不得不爲他高興,能籤公司是多少音樂學院的學子夢寐以求的呀,蘇暢得有多優秀才會被籤,我應該爲他高興纔對啊。
我說:“那很好啊,我請你吃飯吧,就當做爲你慶祝。”
他說:“好。”
我們在學校外面的餐廳吃了飯,我點了很多蘇暢愛吃的菜,蘇暢卻只點了幾瓶酒。
不知道爲什麼,餐桌上我們都不怎麼說話,沉默好像春天潮溼牆根上的青苔,無聲無息的蔓延着。
吃了一點飯,蘇暢開始喝酒。
“你怎麼了?簽約了你應該高興纔對啊,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呢?”我問他。
“沒怎麼,就是高興,多喝幾杯。”蘇暢仰着頭把酒一杯一杯的灌進自己的嘴裡。
我一直以爲蘇暢是個快樂陽光的男生,卻不曾想過他也會有煩惱,而且不會把煩惱說出口,看着他沉默的喝悶酒,我知道他一定有心事,卻不知道如何問他,只覺得,這一刻,我們是如此的疏離而陌生。
也許不問會更好一點吧,因爲不多問,至少還能沉默的陪伴,不是嗎?
不出所料,蘇暢喝醉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把他帶回去,只好打電話給蘇娜求助。
我以爲蘇娜會帶陸辰來幫我把蘇暢帶回去,可是他卻帶陸川來。
蘇娜說陸辰有事來不了。陸川一向不多話,他看着又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蘇暢,嘆了一口氣問:“帶他回哪裡?”
“他在學校外面租了公寓,早就不住學校了,帶回他的公寓裡吧。”我說。
一句謝謝哽咽在喉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蘇娜把陸川帶來之後說要去找陸辰,丟下我們就走了,陸川幫我把蘇暢送回了公寓,一路上,蘇暢喃喃自語說:“淺淺,對不起。”
安頓好蘇暢之後陸川準備要走,我送他到樓下。
“陸川,今天謝謝你。”我踩着他被路燈拉長的影子,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說。
“不客氣,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會幫你。”他轉過身來,安靜地看着我說。
“回去開車小心。“我說。
“嗯,知道。”他說。
我轉身準備上樓,陸川突然叫住我說:“淺淺。”
我轉過身來問他:“怎麼了?還有事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走上前把我擁入懷裡,我們離得那樣近,我聽到他雜亂無章的呼吸和心跳。
“陸川,你不要這樣。”我推開了他,和他相隔大約一米的距離看着他說。
“淺淺,你的眼睛看到了所有美麗的風景,卻爲什麼偏偏看不到睫毛的存在呢?你知不知道?睫毛纔是保護眼睛的?”他在身後大喊。
“對不起,對不起陸川,真的對不起。”我說完轉身上樓,不再看他。
對不起,陸川,真的很對不起。
我在心裡默唸。
回到公寓蘇暢已經睡着了,嘴裡卻依舊呢喃着說:“淺淺,對不起。”
蘇暢爲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呢?我終於明白今天蘇暢不說話的癥結所在了,他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纔會在夢裡也說對不起吧?
可是,蘇暢做了什麼呢?
想到喝醉酒了一定會渴,正當我準備去給蘇暢倒水的時候,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說:“淺淺,我愛你,你不要離開我。”
我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或許蘇暢只是太緊張,怕我離開他罷了。
蘇暢握着我的手說完就睡着了,他睡覺的時候像個孩子,眼睛微閉着,長長的睫毛偶爾顫動,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容,因爲喝醉的關係,他的臉微微的泛紅,好看極了。
他睡覺的時候始終握着我的手,我坐在牀邊細細的看着他,深怕漏掉了他臉上的哪怕小小的一顆痣。
我忍不住吻他的臉頰,喃喃自語說:“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纔會離開。”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早上溫和的陽光透過窗外樹木的枝椏透過落地窗散落進來,把地板照得一片亮晃晃,甚是好看。
我是聞着百合粥的味道醒來的,原來蘇暢握着我的手睡着的時候我也不知不覺睡着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把我抱到牀上,還爲我蓋上了那張我我給他買的我最喜歡的印花毯子。
我用手擋住陽光眯着眼睛看着他在小小的廚房裡來來回回的忙碌着,不得不說圍着圍裙煮百合粥的蘇暢真的很好看,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爲他鍍上毛毛的金邊,好看的就像不小心墜入凡間的天使。
“我就這麼好看得讓你看得這麼入迷嗎?別看了,快起來吃早餐了。”蘇暢把粥端到桌上,微笑着向我走來。
“我纔沒有看你。”我揉着睡意朦朧的眼睛對他說。
“溫淺淺,我是你男朋友你不看我你看誰?”他拿開我揉眼睛的手,轉過我的臉讓我看着他一臉假裝不愉快的說。
“就是不看你。”我否認自己偷看他看得入迷,實在是太丟臉了,讓他知道我對他犯花癡他一定會笑話我的。
“你有沒有看我,你有沒有看我?”蘇暢作勢要撓我癢癢的樣子,他果然太瞭解我,知道我最怕這個。
“好啦,我看你行了吧,我去刷牙了。”我推開他起身去刷牙。
“你要和我共用牙刷嗎?”蘇暢好笑的在我身後說。
“誰要和你共用牙刷啊。”我轉身怒視他說。
“那你牙刷在這裡嗎?”他說。
“我…那我可以不刷牙嗎?”我有點窘迫的看着他說,我這纔想到這裡是蘇暢的公寓,昨晚是因爲他喝多了我和陸川送他回來,回來之後他就握着我的手睡着了,我並沒有得準備洗漱用品,沒有牙刷還怎麼刷牙,我總不能真的和他共用同一個牙刷吧。
“傻瓜,好啦,知道你有潔癖不會跟我共用同一個牙刷,我都幫你買好了,快去洗漱吧,洗漱好了過來吃早餐,然後去學校上課。”蘇暢可能是看到我窘迫的樣子於心不忍,他用修長的食指輕輕的颳着我的鼻尖,微笑的看着我說。
此刻我才發現我們離的這樣近,我能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他好看的眉毛、長而彎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抿得薄薄的嘴脣,還有他左眼角的那顆小小的紅痣。
“你又看得入迷了,我就這麼好看啊,快去洗漱吧。”他蜻蜓點水般的在我脣上吻了一下,壞笑着說道。
我逃跑似的向洗漱間走去,我像此刻的我臉一定紅透了吧,這是我們在一起以來第二次接吻,突如其來得讓人措手不及,而蘇暢卻像陰謀得逞一般的微笑着看我。
洗漱完之後,我們一起吃了早餐,是蘇暢煮的我最愛喝的百合粥。
蘇暢是音樂才子,沒有想到他煮的粥這麼好喝,其實從上次他煮麪條給我吃我就應該知道,蘇暢除了是音樂才子,他的廚藝也是好得不得了。
“你都喝了第三碗了,很好喝嗎?”蘇暢看着我好氣又好笑的問。
“嗯,好喝。”我嘴含着粥含糊不清的回答。
“那我以後每天都煮給你喝好不好?”他微笑着問。
“好啊。”我擡頭看着他說。
我在想,此刻這片光景有多美好,早晨在陽光中醒來,睜開眼能看到他,還有美味的早餐,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我多希望時光能夠永遠的停留在此刻,我們面對面喝着百合粥,一擡頭就能看到對方的微笑。
戀人或許都會遇到過這樣矛盾的時刻吧,害怕時光太漫長,中間有太多的變故,害怕瞬間就失去,想片刻就垂垂老矣,才能白頭到老,可是卻也害怕時光太短暫,不夠將彼此的每一個表情都看得仔細,刻在腦海裡,。
不知道蘇暢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希望時光就此停住,能永遠呆在彼此的身邊,每天在清晨的微風和陽光中醒來,看到幸福還在。
吃完早餐之後想到週五是沒有課的,蘇暢就騎着車帶我去兜風。
我坐在他身後看他的頭髮被風吹亂的樣子,就像一個在風裡自由奔跑還長不大的男孩子。
他的白襯衣被風灌得鼓鼓的,好像一隻欲展翅飛走的白鴿。
“淺淺,你想去哪裡?”他回過頭問我。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收緊了抓住他衣服的手回答說。
或許蘇娜說的對吧,我是一個沒有主見的女生,和我一起出去最麻煩了,不能問我要去哪裡、要吃什麼、要做什麼,因爲我統統都會搖頭回答說不知道。
然而,就算我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生,我還是會回答蘇暢說‘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的,因爲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了,既然幸福,那管他去哪裡呢?
不管去哪裡,只要和蘇暢在一起,我都會覺得快樂而滿足。
我們都刻意不提放假的時候蘇暢和子怡一起去西寧的事情,不問爲什麼,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之後的日子,我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去音樂樓看蘇暢練歌,我們在一起之後蘇暢申請了專屬的琴房練歌,沒課的時候我會去找他,看他譜曲作詞。
或許是因爲熱愛文字的天性,我沒事可做的時候也學他寫一寫歌詞,我本來不敢給他看我寫的東西的,怕他會笑話我寫得不夠好,卻不小心還是讓他看到了 。
我寫的入迷的時候他已經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說:“原來文學社的才女寫歌這麼好,以後你就幫我寫吧,當我的御用詞人好嗎?”
我一臉錯愕的回頭看着身後的蘇暢,不敢相信的問他:“你是說真的?我真的寫得好嗎?”
“傻瓜,不要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嘛,我當然是說真的,你真的寫的很好。”
“真的嗎?”我又不死心的問。
“當然是真的。”蘇暢耐心的回答。
“那當你的御用詞人有報酬嗎?”我仰着臉笑着問他。
“那請問溫淺淺小姐需要怎樣報酬呢?”他問。
“這個嘛,我現在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我故意賣關子的說。
“從此以後我對你死心塌地這個報酬夠不夠?”蘇暢坐在我身邊問道,語氣裡泛着篤定。
這算不算是一種誓言呢?如果是我是不是應該感動得一敗塗地,我最喜歡的那個人對我說從此他會對我死心塌地,這該是一種多麼令人幸福的承諾啊。
“真的?”我問他,在喜歡的人面前,我對自己從來都不夠自信。
“真的。”他看着我認真的說。
“那好。”
“那你剛寫的這首歌給我唱好不好?”他雖然問我,手卻搶走了我手上的稿紙,那是我寫的第一首歌,叫《左眼會陪右眼哭》:
舊時光總是反反覆覆
回憶裡有成千上萬條路
你說一個人久了總會習慣孤獨
舊夢裡的我迷迷糊糊
身後明明有許多條退路
我卻倔強的不肯認輸
我說我不怕孤獨
因爲左眼會陪右眼哭
因爲你是我最強的支柱
因爲年少的我雖然愛哭
驕傲卻讓我不肯屈服
我說我不怕辛苦
因爲左眼會陪右眼哭
因爲知道你會陪我熬過孤獨
因爲年少的我雖然怕輸
我卻相信你會給我幸福
後來蘇暢真的爲這首歌譜了曲,我在琴房聽他把這首歌練了無數遍,之後又在廣播了聽到的這首歌。
沒課的晚上蘇暢還是會去空城演出,酒吧還是人滿爲患,大都是年輕的學生,女生居多,我知道,她們大都是爲蘇暢而來的。
我第一次看到他在空城小小的舞臺上演唱這首歌,舞臺的聚光燈打到他身上,讓我恍惚覺得在舞臺上的那個人那麼耀眼。
此刻,我第一次覺得我們是有着懸殊的差距的,他是令人忍不住矚目的耀眼的王子,可是站在角落裡看他演出的我卻像灰姑娘。
他在臺上深情款款的唱着:
舊時光總是反反覆覆
回憶裡有成千上萬條路
你說一個人久了總會習慣孤獨
舊夢裡的我迷迷糊糊
身後明明有許多條退路
我卻倔強的不肯認輸
……
等一曲終的時候,仍然有很多人去和蘇暢合影,找他要簽名,耀眼的他一副小明星的模樣,邊給大家簽名還邊朝着我笑着,用脣語說你等我一下,一下就好了。
我就那樣遠遠地看着他,密密麻麻的人羣都遮掩不住他的光芒,不自覺對他的喜歡又多了幾分。
親愛的少年蘇暢,我會這樣喜歡你多久呢?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定吧,也許會一直喜歡下去,也許某一天,一年後,三年後,十年後,也許終究有那麼一天我們註定無法在一起,不過既然是不能預知的事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總之現在我還喜歡你,這樣就挺好的,你說呢?
蘇暢演出結束之後老闆張叔請我們在店裡喝東西,蘇暢給我點了一杯瑪格麗特。
蘇暢說,沒有一杯雞尾酒能像瑪格麗特這樣獨特,不只是它的味道,更是在它背後那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
蘇暢抿了一口酒,給我講了瑪格麗特背後的故事。
那天的天氣陰沉沉的,朔風北吹,少女瑪格麗特趴在閣樓的窗戶上,嘴裡哈着熱氣把窗戶玻璃上霜花化掉,她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鎮子盡頭的那條小 馬路上,風雪交夾的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她在等簡的到來。
一次都沒有走出這個 小鎮子的管轄範圍,只有一次瑪格麗特到鎮子西南的林子裡,追她養的那隻從老家帶來的那隻可愛的牧羊犬,那算是她離家最遠的一次。
也就是那次,瑪格麗特認識了簡•雷得沙,一個和她一樣有着棕紅色頭髮的英俊的小夥子。簡在洛杉磯一個叫Old friend的小酒吧裡做侍應生。
簡和瑪格麗特初識的時候還是因爲那隻牧羊犬綠蒂。當簡幫瑪格麗特逮住了那隻要衝向森林的牧羊犬時,被綠蒂狠狠地咬住了手臂。要不是瑪格麗特及時趕到,他想也許這隻胳膊一定會被咬掉了。也就在這時,簡才發現瑪格麗特的美,那是城裡的姑娘們無法比的。簡和瑪格麗特成了一見衷情的戀人。
簡的父親是洛杉磯大學的一位知名的教授,是個老保守黨。他從知道了兒子在和一個墨西哥的女孩子的交往後,就怒髮衝冠地衝簡怒吼着要把他趕出這個家門,除非他斷絕和那個女孩的來往。
簡就是不明白一向在家中和藹可親的父親爲何動了這麼大的肝火,他去問他的母親,他母親也嘆了口氣並不正面回答他。於是簡一氣之下就搬到了離酒吧不遠的老菲爾德大街的一處公寓房裡。他想也許過段時間就會好的吧。就這樣僵持了一年。
簡準備掙完這個星期的錢,交完學費與房租,剩下的錢就可以帶瑪格麗特到城裡來看看。他答應過瑪格麗特帶她到酒吧裡坐坐,並親手給她調杯雞尾酒喝。看到瑪格麗特美麗的綠眼睛裡流露出渴望的神色,簡知道這是他第一次答應她帶她到城裡看看,對於一個不諳世事的鄉下姑娘來說,該是不小的誘惑。
想到這簡渾身就充滿了興奮的喜悅,就連在酒吧幹活時都哼着小曲。酒吧的老闆就喜歡看簡幹活時朝氣活力的樣子,那是他這個酒吧裡的一個景色,許多的老客人都願意和簡打着招呼,而簡的熱情好象永遠也使不完一樣。
簡告訴老闆,後天也就是他休息的日子,他要帶他的女朋友瑪格麗特到酒吧來喝酒。亨利咧開大嘴,笑着把這消息瞬間傳到了酒吧的每一個角落。
夜已很深了,客人們陸陸續續地走出了酒吧。打烊的時候,簡問老闆:“大叔,我想在後天爲瑪格麗特調一杯酒,可用什麼做基酒好呢?”
老闆亨利想了想說道:“就用Tequila酒吧,那是墨西哥的特產,也是很有意義的啊。”
簡邊擦着地,邊琢磨着亨利的話。回到家裡,簡開始精心地計劃後天的安排了。他想明天回趟家,想讓父親與母親都來看看他們未來的兒媳婦是多麼地受人歡迎,是多麼的可愛。簡不知道成不成,但他覺得都過去有一年了,父親該氣消了。
當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快到中午了,簡匆匆地吃了塊麪包煎雞蛋,喝了杯牛奶,就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第二天的黎明時,簡發現天陰得厲害,但他還是騎上銀王子向城外奔去。路上冷風在颼颼地吹着,夾雜着雪粒打得臉生疼。銀王子埋怨着踏着蹄子向前奔去,它不明白在這樣的天氣裡,爲什麼簡還要帶它出來。但從簡執着地驅趕它向前走着,它也好象明白今天對於簡一定是個重要的日子。
適應了這鬼天氣,一路上簡與銀王子也就不再忽急忽慢地跑了。雪漸漸地大了起來,天地間開始變得一片銀白。放亮的天光被濃濃的霧靄阻隔着,雖隱約還看得見路面,但已沒了往日裡的色彩。簡此時的心早已飛到了瑪格麗特的身邊,風雪中的急馳讓簡和銀王子的頭上身上都冒起了蒸氣。
瑪格麗特在窗前趴着,她微微皺了一下好看的眉毛,天氣這樣,簡還會來嗎?他要是這時來……。
瑪格麗特胡思亂想着,就聽見樓下媽媽在叫着:“綠蒂!綠蒂……回來,回來……”
她跑下樓去,聽見媽媽在說:“瑪麗,快快,綠蒂跑了出去,快去追呀。”
瑪格麗特想也沒想就衝出屋門,她一邊呼喚着綠蒂的名字,一邊四處尋看着。到了鎮子口的路上,瑪格麗特才發現一串綠蒂的腳印向西南的林子裡跑去。猶豫了一下,瑪格麗特不知該不該到林子裡去。這幾天鎮子裡的人們都在傳說林子裡常有隻黑熊出沒,她不知道該不該去找綠蒂。
忽然一陣馬蹄聲從遠處的風雪裡傳了過來。瑪格麗特轉過頭,一匹白馬隱隱約約的出現在大路的盡頭。那是銀王子,瑪格麗特激動地高聲呼喊了起來:“簡……簡……我在這兒。”
聽到瑪格麗特的叫聲,銀王子腳下加速了奔跑,簡也興奮地高聲迴應道:“瑪麗……瑪麗……”
跳下馬,簡和瑪格麗特緊緊地抱在了一起,簡熱切地吻着他心愛的姑娘,瑪格麗特依偎在簡的懷裡輕聲地問道:“簡,下這樣大的雪還趕來呀,瞧你臉上的汗……”
簡攬過瑪格麗特的腰,他笑着在問:“我的瑪麗,下這樣大的雪你還站在這裡等我呀?”
瑪格麗特這纔想起綠蒂來,她連忙對簡說:“簡,是綠蒂,綠蒂跑了出來,它跑到林子裡去了,可我不敢去追了。”
簡疑惑地問道:“爲什麼?”
瑪格麗特便把黑熊的事對簡說了一遍。簡笑了笑,拍了拍銀王子鞍子上的槍囊,對瑪格麗特說:“瑪麗,你在這等着我,我不只把綠蒂給你帶回來,還會給你帶回來一隻大笨熊,明年的聖誕夜你會和我們的孩子躺在溫暖的熊皮上聽我給你們講故事的。”說完,簡上馬衝向了樹林。
等了好久,瑪格麗特也不見樹林子裡有什麼動靜。不由得着急了起來,簡該不會出什麼事吧?瑪格麗特跺着漸漸發冷的腳,雙手哈着氣在原地來回來去地徘徊着,這時身後傳來父親的呼喚,回頭望去,父親和鎮上的一些人跑了過來。
原來他們發現瑪格麗特向鎮外的樹林走去,又聽她的媽媽說綠蒂跑了,估計瑪格麗特是準備進林子找綠蒂,衆人這才着急了起來,當看到她一個人在這裡徘徊,衆人才舒了一口氣。可聽到瑪格麗特說到簡單人匹馬的闖進林子找綠蒂去了,不由得爲這個小夥子的勇敢所感動。瑪格麗特聽見衆人在誇獎她的心上人,心裡充滿了甜蜜。
正當衆人商量着要去林子裡接應簡的時候,突然聽見林子裡傳來一聲槍響。接着銀王子飛也似地衝了出來。瑪格麗特連忙過去拉住繮繩,只見銀王子的後臀上有四道血印,在雪白的馬身上,格外的顯眼。
瑪格麗特象瘋了一樣失聲大叫着:“簡……簡……”,她翻身上馬,駁轉馬頭,雙腿一夾,嘴裡狂呼着向林子飛奔而去。
銀王子雖很懼怕,但蹄下也絲毫沒放鬆地向林中急弛。衆人一下子被甩在了後面,大家高聲呼叫着瑪格麗特也發足急奔過去。
瑪格麗特的耳邊風聲呼呼地在響,她根本聽不見後面衆人的呼喚。一陣急奔就到了林子的邊上,銀王子說什麼也不肯再向前跑了。瑪格麗特只好翻身下馬,下馬時她發現在馬鞍的槍囊裡還有一枝轉輪手槍斜插着,她拔了出來,雙手提起拖地的長裙向林子裡跑去。
這時,她聽見林子深處又傳來一聲槍聲。瑪格麗特急了,她大聲地呼喚着:”簡,你在哪?綠蒂,快幫幫我。”
突然身邊的草叢裡一動,綠蒂嘴裡叼着一隻小兔鑽了出來,瑪格麗特連忙蹲下身,用手去抱綠蒂的頭。
就在這時,綠蒂一聲低吼,它呲出兩排鋒利的牙齒,從瑪格麗特身邊躥了出去,與此同時瑪格麗特聽見簡在大聲地叫着:“你別過來,我來救你”
瑪格麗特擡頭向前方看去,她驚呆了,一隻身材巨大的黑熊,惡狠狠地撲向正向她奔來的簡。她驚得忘記了一切。突然綠蒂的身影一躍而起,它矯健地衝黑熊就是一口,綠蒂咬住了黑熊的左前爪,不住地甩動着頭。簡舉起槍又放了下來,他衝綠蒂喊到:“綠蒂,閃開!”
綠蒂咬住黑熊不放,黑熊也發起瘋來。瑪格麗特看到這,舉起手中的槍,一扣板機,一顆子彈正中黑熊的右臂。黑熊這才轉過身發現向它開槍的瑪格麗特,它狂呼一聲一掌打在綠蒂的身上,綠蒂象一塊布一樣地飛了出去,當場暈了過去。
黑熊瘋一樣地衝瑪格麗特大聲叫着,它直起身,象一座黑塔一樣地撲向瑪格麗特,兩隻血淋淋的黑爪在所過的灌木上留下了無數的血紅的點子。瑪格麗特一下子驚得不知所措了,她往後退着,長長的裙子被灌木刮住了,撕開了一條大口子,也絆倒了她。就在這時,黑熊已到了她的眼前。
就在黑熊直起身準備撲向瑪格麗特的時候,簡手中的槍響了,一顆顆準確的子彈打在了黑熊的後頭部。黑熊一聲撕人心脾的哀嚎,轉過身又向已到了它面前的簡撲去。簡萬萬沒想到黑熊會倒轉過來撲向他,再退已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簡冷靜地舉起槍,瞄準黑熊的心窩處的那點白毛,扣動了板機。黑熊倒了下去,簡在黑熊倒下的一瞬間,再次地扣動了板機,而這第三次的槍響,卻沒能打中黑熊,簡看見黑熊身後的瑪格麗特再次地倒了下去。
原來瑪格麗特聽見簡在叫她和一聲槍響,她看見黑熊轉身撲向了身後的簡,瑪格麗特也不知哪來的氣力,一下子爬了起來。她舉起手中還握着的槍,對着黑熊的後腦就是一槍,與此同時簡的第三槍也響了。
簡沒看見瑪格麗特站了起來,不幸的事發生了。簡的第二槍打中了瑪格麗特,而此刻跑進林子裡的衆人正好看到了這悲慘的一幕。簡驚呆了!他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愛的姑娘倒在了自己的槍下。
“噢!不!不!不!……”簡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撲了過去。
簡抱起瑪格麗特的身子,哭着在喊:“噢!不!不!我的上帝!我做了什麼?醒醒我的愛人……醒醒……”
瑪格麗特艱難地睜開了她那美麗的綠眼睛,嘴角流出了鮮紅的血。她緩緩擡起手,艱難地用手摸摸簡蓬亂帶血的棕紅色的頭髮,簡連忙伏下頭。
衆人圍了上來,瑪格麗特的父親蹲了下來,他親眼目睹了這一慘劇的發生。瑪格麗特看看父親,又看看簡,用盡了全身最後的一絲力氣,斷斷續續地說道:“簡。我……的愛……人,我……走了,我……愛……你!不後……悔!我好…………冷……”
還沒說完,瑪格麗特的頭一歪,倒在了簡的臂彎裡。簡嚇得緊緊地抱住了瑪格麗特的頭,放聲大哭了起來。他用盡了力氣在呼喚着瑪格麗特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林子的上空迴旋着簡那悽慘的哀嚎……
四個月後的洛杉磯,大街小巷都在議論一件事,本市大學的簡因誤擊戀人瑪格麗特,被洛杉磯警局起訴。但因死者的家屬提出不讓簡承擔任何責任,最後法庭在聽取了證人及陪審團的意見後,宣佈判簡做社區義工半年,當庭釋放。
簡成了大街小巷的公衆人物。可他的內心無法排解那份失去瑪格麗特的痛苦。他來到了小鎮住下,在西南的林子裡,在瑪格麗特倒下的地方,瑪格麗特被埋在了那裡,綠蒂也被埋在她的旁邊。瑪格麗特的墓誌銘是這樣寫道:“勇敢的天使,爲愛而與上帝同在。”
簡每天都帶上一瓶墨西哥的Tequila酒和一隻與瑪格麗特綠色的眼睛一樣的青檸檬到那裡和瑪格麗特在一起,眼淚和痛苦已深深地把他和他心愛的姑娘埋在了一起。簡從早喝到晚,直到醉在瑪格麗特的墓前被人擡回家中,就這樣過了一年。
當人們漸漸忘了這件事後的一天,簡還象往日一樣來到了瑪格麗特的墓前,他發現一個熟悉的背影,原來是他的父親。他蒼老了許多,他老淚縱橫地給簡講了一件事,關於他的母親。
原來簡的親生母親也是個墨西哥人,在生下簡沒多久就拋棄了簡和丈夫,改嫁他人了。所以,他恨死了墨西哥人,聽到簡也交了一個墨西哥女孩,他簡直要氣瘋了。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瑪格麗特會爲救自己的兒子,死在了自己兒子的槍口下,而且瑪格麗特的家人並沒有因此而把簡投入監獄。還來到小鎮上時照顧他,他被這真誠的感情所感動。老雷得沙教授託人從墨西哥帶回一叢鬱鬱蔥蔥的藍色的龍舌蘭花,帶到了瑪格麗特的墓前,祭典這位美麗的墨西哥姑娘。他默默地請求瑪格麗特原諒他的過錯,也請求兒子的原諒。
簡聽到這些,心中那無法解開的鬱悶與痛苦被釋然了。
聽蘇暢說完這個故事,我早已淚流滿面,原來瑪格麗特就背後的故事竟是這樣的悽美,相愛的人最後卻無法相守,她死在最愛的人的槍口下,死的人因爲愛不曾後悔,可是留下的人該有多遺憾啊。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蘇暢說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我們告別了老闆張叔,踏上回學校的路。
我們並肩走在昏黃路燈下的校道上,一路上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還在爲瑪格麗特的故事難過呢?”蘇暢見我不說話有些擔心的問道。
“你說爲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呢?”我擡頭問他。
“傻瓜,並不是所有相愛的人都是不能在一起的,就像我們這樣,我們不就在一起了嗎?”蘇暢停下腳步來,扳過我的肩膀看着我說。
“那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我問他。
“會的。”蘇暢篤定而認真的說。
我破涕爲笑,年輕的時候我們永遠都不知道永遠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永遠究竟有多遠,卻輕易地許下了永遠的承諾。
我是願意相信有永遠的,因爲那個人是蘇暢,所以我義無返顧的相信他,相信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