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是血的喀古慢慢地走回到貧民窟的家裡。
他的目光迷離而混沌。
喀古循着熟悉的道路前進,當他走到家門口時,擡頭一看,便望見兩個搖搖晃晃的黑影閃爍,籍由着月光,發現家門口吊着兩個死人。
死人一男一女,那是他的父母。
如此瘮人的場景足以讓人驚慌失措,可喀古卻絲毫不動聲色,慢悠悠地推開房門,回到屋子裡頭。
那狹小的屋子發着濃濃的惡臭。
擡頭又一看,原來十幾號屍體都被吊在頭頂之上,一個個面色詭譎,不難看出,臨死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喀古沉重地吐出一口氣。
即便屋子裡懸掛着具具死屍,可他仍然沒有多大的反應。
這是因爲…
他看到的世界,
跟別人看到的世界並不一樣。
一切的起因,在於他的父母上山狩獵時,隨手獵殺了一窩猴子。
那窩猴子一個個長着人臉,面目猙獰。
喀古的氏族本就低微,是靠着狩獵與採礦爲生的,而他的父母是氏族中的獵戶,要爲整個氏族的人提供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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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古還記得那日的景象,他的父母將那窩猴子帶了回來,族人們分開了猴子的四肢和內臟,他們先是吃了猴肉,但還是餓,便吃了猴臀,仍然餓,便吃了腸子,依舊餓,便繼續吃了其他脾臟。
族人們竟越吃越餓,甚至等不及火烤,到了最後,他們生吃猴腦,又吃又跳,一邊向自己招呼:吃吧、吃吧,吃了就不餓了。
而第二天,整個氏族便死在了礦難裡。
喀古作爲唯一一位沒有吃猴子的人活了下來。
從那時起,他眼裡的世界就不一樣了。
在礦難的第二天,喀古在家中看到,自己的父母抱着彼此的腦袋,坐在地上,微笑地看着自己。
每每回想起那個場景,便讓喀古冷汗連連。
而那時他看見,自己父母的影子在交匯,裡面走出來一個人影。
那人自稱是夢境之神的子嗣,名爲尚拉爾,他告訴喀古,因爲他的族人們殺害了他飼養的人面猴,他便賞賜給他們應有的死亡。
而他不會殺死喀古,不僅僅是因爲喀古沒有吃人面猴,更是因爲要在喀古身上降下詛咒,昭示喀古一族的罪孽。
背部生瘡、吊掛屍體、脖頸發阻…這些都是詛咒的一部分。
喀古已經承受詛咒很多年了,他時常分不清,自己是活在現實,還是在幻夢裡。
他的族人們在無意中觸怒了半神,由此死在了礦難之中,而喀古活了下來,也僅僅只是活了下來。
有些時候,喀古能感知到,那位夢境之神的子嗣,半神尚拉爾時不時會注目於自己,宛如欣賞着一場極佳的傑作。
時至今日,喀古都活在屈辱之中。
面對那位夢境之神的子嗣,他曾怒罵過,曾質問過,曾詛咒過,尚拉爾卻毫不在意,宛如看着一隻螻蟻在進行徒勞的掙扎。
喀古曾問他,爲何不懼怕律法與冥界的審判。
後者卻戲謔地告訴喀古,無論是哪一種,都不過是死後的事。
既然生命只有一次,那麼何不縱容自己?無論是行善還是作惡,皆要隨心所欲,若不縱容自己,便妄爲半神,辜負了身上的神祗血脈,辜負了自己身而爲半神的幸運。
坐在臥牀上,喀古揚起臉,看着房間成羣的屍體。
那一張張面孔,都是他的族人。
他忍聲吞氣,將仇恨深埋於心。
喀古之所以鑽研古言學,全然是因爲他看到,古言之中存在着有類於神靈的偉力。
但古言的研究困難重重,即便他的老師貝爾凡鑽研了十幾年,仍然是一無所獲。
他原以爲一切都是徒勞的掙扎…
而現在,好像有一條道路…慢慢地呈現在自己的面前。
………………………………………………
貝爾凡終於得到了一些研究成果。
倚靠着那本無名典籍,他花了一年的時間來鑽研古言的奧妙,裡面的記述不但栩栩如生,而且好似每一句都暗藏天機。
貝爾凡經過長時間的研究以及對比、實驗,發現了古言的一大特性。
“一般而言,大多數人一生只能領悟一兩個古言,而真教裡面的先知諾恩,用了九年時間掌握了三個古言。
可見,極少人能夠掌握三個以上的古言,這是常識。
但是、但是…我結合書裡面的記載發現,如果一個人能完全地認識自己,認清自己的本我,洞悉自己的靈魂,便能找到最適合的古言。
同時,如果運用一些儀式,探索靈魂的儀式的話,能夠加速古言的契合,完成…升階。”
“升階?”
穆拉王子有些愕然道。
“我將它命名爲‘升階’,你知道,古言本質上是語言,所以它們之間彼此有所聯繫。
如果一個人,他同時知曉好幾個意思相近或是有些聯繫的古言,那麼他舉行一場探索靈魂的儀式,那些古言便會相互融合,最後化作一段神奇的道路,這樣便完成了升階。”
貝爾凡在學生面前興奮地展示着自己的成果,爲了應證這個成果,他已經選定了一連串彼此互有聯繫的古言,只待一場危險的實驗。
“想想看,一場升階儀式,能化成一段道路,那麼無數場升階儀式,無數段道路組合起來,究竟會通往哪裡?!
穆拉,我要構建一個體系,一套完整的體系!我向所有人闡明古言的奧秘,描繪羣星的規律,我敢保證,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