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鼠狼自從那檔子事之後,又氣又羞又難受,上吐下瀉好幾天,只得向兵部告假在家休養。小寶頓時自在許多。每天日上三竿去點卯也沒人說他——暫代黃鼠狼職務的是兵部劉主事,爲人謙虛和氣,又是漢人,從來不爲難小寶。小寶見他爲人上道,反而時常拉着他做個小東喝一杯,兩人越混越熟。
這天下卯後,小寶又拉着劉主事,直奔東來順。叫了三斤涮羊肉,半斤陳年花雕,二人邊吃邊聊。
雅間幽靜,小二把大銅涮鍋安在圓桌中間,切得溜薄的鮮羊肉片裝了幾個大盤子,擺在桌子上就退了出去。那銅涮鍋中間是空心的,塞滿上好的關外細木炭,不冒明火沒煙氣,紅融融燃得恰到好處。羊肉片往鍋沿白湯裡一涮,眨眼熟了,二人就着蒜泥麻油,吃得滿頭冒汗。
吃到差不多時,二人都慢了下來,喝着陳年花雕消食閒聊。小寶說道:“劉大人一人在京城辦差,也不把家眷接來,只帶着個老僕人,日子清寒寂寞,小寶心下佩服啊!”
劉主事長嘆一聲:“不是不想把家眷接來,實在是養不起。我一月才關餉銀十兩,京城物價這麼貴,家眷接來,只好大家一起喝西北風!不如把他們留在家鄉,至少還有族叔照應。”
小寶疑惑了:“你是六品兵部主事,就算餉銀少,每天可是有大把武官進京述職調防的,只要暗示一聲,怕人家不給你孝敬麼?”
劉主事冷哼一聲道:“我不屑爲之!自小讀聖賢書,從秀才一步步考上來,圖的是爲朝廷效力,劉某豈是那種貪贓枉法的小人!老母妻兒在家鄉自耕自食,雖不富貴,日子卻過的心安理得,劉某可不要那些沾着民脂民膏的血汗錢!”
小寶肅然起敬,真看不出,這劉主事爲人雖謙和,原來還是個有骨氣的清官!跟那個恨不得到處把竹槓敲得梆梆響的黃鼠狼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想到那天沒仔細搜黃鼠狼的身,小寶就後悔得吐血,早知道這樣把黃鼠狼剝個精光,銀子都拿來接濟這位劉主事該多好!他眼珠子一轉,從靴筒裡摸出張一百兩銀票遞過去:“劉大人先拿着這張銀票,過陣子託人送回家鄉。你勤勞國事,總不能讓太夫人在鄉下餓肚子不是?”
劉主事死活不收,小寶慷慨道:“拿着!老子雖然是山賊出身,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卻最佩服清官好人!如果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魏小寶!”
劉主事有些不好意思,接過銀票塞進袖子,訥訥道:“那就多謝魏守備了。實不相瞞,老母早就託人捎信,說是春荒難過,希望我寄俸祿回去。本來想跟上官商量提前支俸銀,既然如此,我就先拿着。等改日發了俸祿,再慢慢一月月的還給魏守備……”
話沒說完,小寶就打斷了他:“都是同僚,說什麼還不還的。既然是太夫人急用,那就趕緊託人捎回去!可不能讓老母妻兒餓肚子,不然這官做的還有什麼意思!你就不要婆婆媽媽的!”
“多謝魏守備!不過……”劉主事欲言又止。
小寶察言觀色,哪有不明白的,正色道:“劉大人放心,老子並沒有別的事,你要這樣想就是對不住我爲魏小寶!老子敬重你爲人這才借給你銀子,至於還不還,老子懶得理,更不會叫你做啥不清的贓官事!”說完他立刻站起身,叫過小二付了飯錢,朝劉主事一拱手便出了東來順。
劉主事看着小寶的背影頗爲感慨,窮京官在京城一撈一大把,像自己這種沒背景沒權勢又不屑溜鬚拍馬的清官,日子更是難熬。難得這位掛名魏守備疏財仗義,又不貪圖什麼,雖是山賊出身,只怕比正經進士出身的人都要強上百倍。以後如果有機會,又不壞國紀綱常,那是一定要幫他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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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辭了劉主事,滿心暢快往家走;快到家時,遠遠看到家門口停着輛馬車,很是眼熟——這不是前些天老李趕着的那輛麼?順治又來找自己了!
果然關老二邊開門邊喜不自勝地絮叨:“老爺總算回來了!龍貝勒爺已經等了老爺您很久,小的可不敢怠慢貝勒爺,那可是頂天的人不是?小的到喜富樓叫了桌上等席面,打了二斤好玉泉酒,請貝勒爺邊吃邊等,他還誇小的伶俐來着!不過嘿嘿,這銀子還沒付呢……”
小寶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羅嗦!是不是又想趁機揩老子的油?拿去!”從荷包裡摸出一錠五兩細絲扔給關老二:“剩下的你留着,不過可不能去賭錢,不然老子再切你一根手指頭!”
說完不理嘿嘿訕笑的關老二徑直朝裡走。
客堂正中八仙桌上果真擺滿酒菜,順治正邊吃邊等,老李照舊在一旁垂手伺候,還有位少年跟他坐一起,斯文地淺嘗輒止。小寶一看,卻不是阿寧,面生得很。他朝順治略一拱手,大咧咧坐下,笑嘻嘻道:“你怎麼有空來啦?”說着瞅瞅那少年:“這位是?”
順治嘿嘿一笑,伸手掀下那少年頭上的瓜皮帽,一頭烏黑油亮的青絲現在衆人面前。原來這少年竟是位小姑娘!
小姑娘羞得臉都紅了,低頭道:“哥哥又取笑我……”聲音如出谷黃鸝般嬌嫩好聽。她年紀約莫十二三,清秀白淨,五官端麗,長得楚楚可人,仔細一瞧,眉目間還帶着英氣。十足一個美人坯子。
小寶心下嘀咕,莫非又是一位格格?這大清國格格還真多,每位都很看的過去,就說眼門前這位,長大不知道要鉤走多少男人的魂……正胡思亂想,順治笑道:“你啞巴啦?她是我的義妹。雖是義妹,其實跟我親妹妹差不多,我母親非常疼愛她。她羨慕我可以出門,央求了多少次我總不許,今天扭不過她,帶她到你這來玩玩,你可不許欺負她!”
小寶嘿嘿笑道:“貝勒爺的義妹,我魏小寶敢欺負麼?再說這麼一位小美人,誰捨得欺負!”
小姑娘臉更紅了,頭低得幾乎鑽到桌子底下。小寶看着有趣,打趣道:“這位小妹妹,你既然鬧着要出門玩,怎麼到了別人家盡低着頭看地板,難道地板很好看麼?”
小姑娘臊得不知說什麼好,臉漲得通紅,擡頭責備地看了眼順治,似乎怪他不爲自己說話。順治笑道:“小寶就是愛開玩笑,四貞你別理他!”
“原來她的芳名是四貞啊,不好不好,應該叫四美!人美聲音美身段美長大更美,可不正好是四美麼?”小寶笑嘻嘻按着鼻子朝她做了個鬼臉。
小姑娘本來有些怒色,以爲小寶輕薄,可是看到小寶的鬼臉之後,她微微一怔,忽然展顏笑了,脣邊露出兩隻可愛的小酒窩。
這小姑娘人雖小心水卻清着呢!小寶立時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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