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王爭霸》這部電影就如同一座爛尾樓一樣,擱在半空中了,無法過審也無處可改,幾家投資人看過之後也是無計可施,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就這樣放着吧,畢竟欲速則不達嘛,等下去或許還是有機會上映的。
在京城過完春節和元宵節,張向東和黃老師踏上了前往林州採風的旅程。
LZ市,原名林縣,位於HN省西北部,太行SD麓,處於晉冀豫三省交匯處,自古以來就是一個缺水的窮地方。
張向東他們是一大早從京城出發的,抵達之後,首先去了紅旗渠紀念館,通過影像、書籍等資料瞭解了紅旗渠的修建歷程,晚上就住在縣城裡。
第二天,他們又去參觀了青年洞等景區。這些其實沒有太多可看的東西,商業化的社會,任何東西都得和經濟效益掛鉤,這是發展的必然,但這不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人就沿着那條“人工天河”的主渠那不足60公分的渠邊,蜿蜒前行,遇村進村,找上了年紀的人聊天,瞭解他們的故事。
不過這裡最大的難題就是方言難懂,這種糅合了三省方言再加上自己發揮的地方語言讓張向東和黃老師理解起來很吃力,經常是雲山霧罩,不知所云。
倒是在合澗鎮紅英匯流的地方,兩人遇到了個老人,六十出頭,原來是個老師,剛退休,得知兩個人的目的之後,把他們請到家裡,讓他奶奶講述了那段歷史。
你沒看錯,就是他的奶奶,一位一百零三歲的老人。
老壽星年紀雖然大了,口齒還是比較清晰的,聲音不大,有時候一句話還會重複好多遍,加上那個老師在旁邊翻譯、解釋、補充,兩個人有了這次採風最大的收穫。
從老人家出來,剛好是紅日西下的場景。
橘黃色的陽光照耀着遠處那連綿不斷的羣山,山上荒草叢生,荊棘遍佈,怪石橫生卻又崖岸突兀。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啊,看着這山就能感覺的到林縣人的內心。”張向東感嘆道:“黃老師,你有什麼看法?”
“我只看到了堅韌。”
嘖,妥了,這部電影妥了。
既然黃老師有了這種認知,張向東也就放心的把電影交給他了。
回到京城一個月後,張向東把寫好的劇本交給了黃老師。
這是一個以七旬老人回鄉省親爲表線的故事,主要是那六年修渠的經歷,間雜穿插了一些紅衛兵、十年動亂、恢復高考、改革開放、包產到戶、十萬大軍出太行這些比較敏感的問題。
這些都是那個退休老師的親身經歷,很真實,很動人,但不太適合搬上大銀幕,最起碼黃老師有點退縮了。
黃老師是真沒想到張向東居然有這種膽量,把這些東西都塞進劇本里,當即勸道:“向東,咱這個是不是有點過了?”
“過了嗎?你說過了就過了吧,你看着改改。我只提供劇本,你是導演,你覺得那裡不合適了你再修改一下得了。”張向東隨意的說道。“不過,我也得勸你一句啊,沒有投入哪有產出,沒有風險哪有收益,咱這可是要叫板第五代的,沒有那種大氣魄,趁早就別玩這麼大。”
“嘿,我聽你這話的意思是你要跑路了?”黃老師get到張向東話裡的深層含義。
“對啊,今年不是有奧運會嘛,隊裡召喚我早點回去封閉訓練,所以這部影片就交給你了,我給你拿一千萬,應該差不多了,不夠的話到時候再說。”張向東回答到。
“合着這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啊!虧你還一嘴一個‘咱’的。”黃老師氣急敗壞的說道。
“這不是表明我與你同在嘛!”張向東的回答什麼時候都是這麼的理直氣壯。
“得得得,滾蛋吧你!”黃老師氣樂了,直接開始攆人了:“今年的奧運會好好打啊,你可不能墮了自己的名頭。”
“切,就憑那幾個爛番薯臭鳥蛋,我還真不放在眼裡!”既然人家這麼不待見自己,張向東麻溜準備閃人了。“你就等着看我揚威千里,封狼居胥吧。”
“封狼居胥?嘿,這孫子,也不知道說點好的。”黃老師看着張向東揚長而去的背影說道。
黃老師回到沙發上,再次翻看起了張向東的這個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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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那巍峨高聳的太行山,滄桑古拙,荒涼悠遠,一片被剷平了墳頭的墳堆中間,張福生領着兒子,孫子,重孫正在上墳。
張福生彎腰一張一張的壓着“寒衣”,嘴裡還不停的跟他孫子唸叨着:“前幾年縣裡把所有的墳頭都給平了,種上莊稼,還好我記得地方,要不然連個祭拜的地方都沒了。”
“喏,這個是你大爺爺的墳,那年修渠的時候,他去擡石頭,繩子斷了,石頭落下來砸斷了腿,家裡又窮,沒錢治,好好的一個人...躺在牀上...活活的爛死掉了,當年他才三十,三十一,應該三十一了。我那大嫂子,比他還小兩歲,農忙時下地,農閒時修渠,還要照顧這一大家子,等熬到渠修成,身子就垮了,在牀上躺了沒兩年,自己偷偷喝了農藥,發現時已經不行了...”
說到這裡,張福生直起腰來,抹了一把臉,身子一陣晃盪,他孫子趕緊過來扶着。只聽張福生繼續說道:“他們的兒子,也就是你大爺,是我們幫着拉扯大的,後來去了南方,好像是株洲吧,不太記得了,好多年沒見過他了。”
“當年修渠有錢拿嗎?”他孫子問道。
“沒有,當年全縣都沒錢,哪有錢給你?但是這渠不修也不行,不修就活不下去啊。”張福生感嘆道:“當年每個大隊,每個村,每一戶都要出人,還要自帶工具,你不去就沒你的水吃,誰敢不去?”
張福生搖搖頭,不再說這些,指着另一塊地說道:“這裡面埋的是你二爺爺。你還有個大奶奶,十八歲那年就遠嫁到深山裡了,嫁給了一個大她十歲的鰥夫。那時候山裡有水,就有糧食,要不是你大奶奶一直接濟咱家,早就活不下去了。你二爺爺就是去山裡背糧食時掉山溝裡死掉的,找到的時候都已經被啃的不成樣子了,還是我跟二嫂去把他揹回來的。”
說到這裡,張福生停頓了良久,喘了口氣,才繼續說道:“你二爺爺沒有孩子,他這一支就算是絕了後,所以你二奶奶守了三年孝,後來就改嫁到山那邊去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爸,你跟他說這些幹嘛!”張福生的兒子不滿的插了一句。
“得說說,得跟他說說這些!”張福生倔強的說道:“這是你三爺爺和你三奶奶的墳,他們是零三年走的,前後沒差幾個月。當時你爸爸要上班,你要上學,他們倆的事兒都是我回來辦的。”
張福生再次喘了口氣說道:“他們家人丁興旺,有六個兒子一個女兒,不像我,只有你爸這一根獨苗。”
沉默一陣
“哎!”張福生感嘆一聲,再次指着一座明顯比較新的墳堆說道:“這個是老七的墳,你三爺爺家的七叔。你七叔腦子不太好使,也沒讀過書,就只能去工地給人幹力氣活,結果樓上掉了跟鋼管下來...”
張福生說到這裡真的說不下去了,只能愣愣的望着遠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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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師真想改了這一段,卻發現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