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闕抱着重傷的黎冬回到了人宗,將黎冬送到弟子房後,他傳音上官明舒過來照看。
當明舒師姐看到黎冬的慘樣後,顫抖的手一邊捂着嘴,一邊強忍着淚水爲黎冬褪去衣物清洗傷口。
左臂齊根斷裂,身上坑坑窪窪的傷口幾乎找不到一片好肉,輕輕碰觸到骨骼都能聽到細微的斷裂聲。
‘嗚……傷的好重,冬兒怎麼會傷的這麼重?以我現在的醫術根本救不了他,上官明舒啊上官明舒,到頭來你還是這樣的沒用!’
上官明舒默默無聲的流着淚,她咬着牙不停的咒罵着自己。
難道這一次又要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而無能爲力?
‘不!絕不!我已經失去雪陽了,我絕不能再失去冬兒!我必須……我必須做點什麼!’
上官明舒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種危險的光芒,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爲黎冬清洗好身體,上官明舒低着頭離開了弟子房。
看着她的背影,韓闕動了動嘴脣想要開口說什麼,卻最後還是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黎冬幽幽的從昏迷中醒來,這一次他沒有做噩夢。
因爲並不是正常的沉睡,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天花板。
黎冬這纔想起來這是在道家人宗的內門弟子房中。
他想起身卻因爲失去了一條手臂,所以身體失去了平衡又倒在了牀上。
第二次掙扎着才勉強坐起身來,他轉頭一看發現宗主韓闕就在屋內一直靜靜的注視着他。
“師父。”
有些虛弱的黎冬下意識張了張嘴,而這個稱呼竟然脫口而出。
但想了想自己既然已經拜入人宗門下,那麼稱呼韓宗主爲師父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可的。
韓闕轉過身去負手而立,不着痕跡的將眼角即將流出的晶瑩拭去。
他假裝平靜的說道:“你傷的很重,安心在此休養,至於其他爲師會想辦法。”
拉開被單穿好衣物,黎冬赤着腳站在地板上,他咬着牙忍着全身的疼痛。
望着師父的背影,他說道:“師父,我想回去,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希望能一個人安靜的思考。”
韓闕轉過身來摸了摸黎冬的頭髮,說道:“爲師尊重你的選擇,但如果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跟宗門說,別忘了,我們也是你的家人啊。”
面對師父深情款款的話語,黎冬溫柔一笑,只是笑容也無法掩蓋他的蒼白和虛弱。
他輕聲說道:“對不起,師父,讓您擔心了,只是有一些事情只能由我獨自來承擔,”
“畢竟這是我一個人做下的決定,也是我一個人的行爲,沒有理由讓我的其他家人同我一起承擔代價。”
韓闕:“傻孩子,你要明白我們並不在乎,因爲只有在最困苦的時候一起揹負危難才配稱爲家人啊。”
黎冬:“我明白,所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也是你們在爲我遮風擋雨,畢竟‘魔童’的名號居然能讓棲霞寺的和尚們聞風喪膽,”
“那麼修真界的修士們該多麼的忌憚我啊,爲了隱藏我,你們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吧。”
“……”
韓闕沉默了,冬兒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能察覺到這些細微的地方。
所以他雖然話少,但每一句話都是一針見血的戳中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爲此他感化了很多人,同時也傷害了很多人。
“我知道,您一直希望我能自己回想起九歲以前的事情,可我九歲前的記憶就像一張白紙一樣,”
“我始終無法記起一絲一毫,所以直到現在我都無法直面你們對我的感情,我是個虛僞的人,看待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半真半假,”
“在山海界的四十四天生活期間,到處充滿未知和死亡的感覺令我恐懼,玉簡空間的孤獨寂寥讓我焦躁,魔尊近乎無敵的強大令我心灰意冷,”
“因此面對魔尊的那一刻我猶豫了、害怕了、退縮了,漸漸的我開始想要放棄,甚至後悔當初救下蘭兒,這段時間裡我其實不止一次的覺得她就是個累贅。”
說到這黎冬的臉頰流淌下了淚水,他語氣哽咽的說道:“可是這樣不對,蘭兒沒有錯,因爲當初擅自決定救她的人是我,現在想要放棄她的還是我,”
“明明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卻卑鄙的令她再度陷入絕望,我比那些迫害她的雜碎還要罪無可恕!”
聽到這韓闕意識到了不對,冬兒這明顯是鑽了牛角尖,被自己偏執的想法限制了心胸。
“所以我想回滄海郡,只有在那裡才能找回我的初心。”黎冬原本明亮的眼眸重新陷入了迷茫。
韓闕明白修行者一旦被心魔困住,只能靠他自身的力量打敗心魔衝破迷惘。
如果他自己無法解開心結,那麼周圍其他人如何開導都是無用的。
這一天黎冬離開了道家,韓闕沒有阻攔,他的心中對黎冬有着很深的愧疚。
因爲他有太多的事情對其隱瞞了,可以說造成目前局面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小冬仔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呢,總是喜歡獨自承擔一切,別人說他是壞孩子,他自己就真的這麼覺得了,真是個小傻瓜~~”
不知何時一位神情氣質冷若冰霜的女子呆坐在臥榻之上。
她一頭烏黑的秀髮,明眸皓齒,彷彿受盡了造物主的寵愛,五官精雕細琢美麗的不可方物,尤其是那前凸後翹玲瓏有致的豐盈嬌軀不知可以羨煞世間多少女子。
韓闕微微一嘆,道:“是啊,他總是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好人,可是世間黑白善惡就連我們這些大人都經常分辨不清,他一個孩子又怎麼能看透世間所有的是非?”
“夫君,說起來小冬仔剛纔提到了棲霞寺,那幫禿驢知道了小冬仔的身份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將他們封口呢?”
“雖說棲霞寺沒有加入軒轅盟,但萬一有幾個嘴不嚴實的賊禿把消息散佈出去,總是一個隱患。”與冷若冰霜的外表迥異的是女子略顯俏皮的說話語調。
“無妨,以黎甿的行事風格,他做事是不可能虎頭蛇尾的。”
那女子忽然像貓兒一樣一躍而起趴在韓闕的背上,語氣低沉的說道:“夫君你說這一次我們能保護好道家和小冬仔嗎?”
“你我夫妻同心,一定可以!”韓闕的眼中彷彿燃燒着火焰。
……
……
玉鼎書間中的藏書包羅萬象,醫學典籍中卻也沒有被魔氣所傷的治療方法,但魔界典籍中倒是有涉及魔界生物的一些特性和異能。
其中有一種被稱作爲血魔的魔界生物,它生活的地方必定會出現一種叫做血池的東西。
血池可以熔鍊萬物的生命力和元炁,讓沐浴其中的血魔蛻變進化成高等魔族,而相對的只要準備充足,人也可以利用血池脫胎換骨。
只是魔界生靈在人間已經絕跡了近千年,除了魔界就只剩下失落世界有可能找到類似的存在。
失落世界是附庸在人界的平行空間,那裡人跡罕至,尋常的方法根本無法進入這樣的所在。
因此只有極少數的人會因爲特定的機緣誤入,而這種概率無限接近於零。
根據玉鼎真人藏書中的記載,通往平行空間的通道有兩個。
據說一個是位於西方可能在古羅馬首都,另一個便是諸廈荊州有着九州通衢之稱的江城府,至於更加精確的位置就不爲人知了。
能找到嗎?黎冬有些缺乏信心,他並沒有立刻就前往江城。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沒頭蒼蠅般的到江城亂跑,莫說兩個月,兩年都未必能找得到。
回到滄海郡的家中,看着蘭兒空蕩蕩的閨房,黎冬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靠在牀鋪的角落暗自神傷,他雙手一展隨着一陣空間波動一隻雪白的小狐狸憑空出現。
只是蘇巧巧的樣子也相當的不容樂觀,皮毛中隱隱有血跡,氣息微弱彷彿隨時都會死去。
“對不起,巧巧,是我連累你了,可惜玉鼎書間的藏書中也沒有解除共生契約的方法。”
似乎是聽到了黎冬的聲音,小狐狸張開嘴輕輕的咬住了黎冬的手臂。
黎冬皺了下眉頭,或許是太虛弱的緣故,小狐狸的咬合力度並不大。
只是在黎冬的手臂留下了一個紅紅的齒印。
而通過共生契約的力量,小狐狸將自己的情緒傳達到了黎冬的腦海中:“契約成立時起,你我就是生死與共的關係,不存在誰拖累了誰,”
“所以不管迎接我們的結局是什麼,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
摸了摸巧巧柔順的皮毛,黎冬微微一笑道:“這可真不像你說的話啊。”
“但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讓你死的,你和我都這樣的年輕,有着無限美好的未來,我還未能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痕跡,我還未達到自己人生的巔峰,甚至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而你也還沒成爲青丘的國君,而且那些躲在暗處算計我們的傢伙不想我們好過,我們就偏偏不能讓他們如願。”
黎冬走出蘭兒的閨房,將門關閉鎖上,回到自己的臥室,啓動了那一臺閒置多年的老舊墨盒。
打開一個瀏覽器,輸入江城府在網頁卡了幾分鐘後,出現了幾千個相關字條。
網絡上的信息未必都是真的,但卻是最全的,地形地貌、人文文化、人口分佈乃至是小道消息和都市傳說都能找到。
就這樣黎冬將自己關在家中,儘可能的收集一切有用的情報,好爲荊州的江城之行做足準備。
半年來黎冬差不多將幾年的積蓄都花光了,在江城府恐怕還是需要一筆爲數不小的華幣。
就算在衣食住行方面迴歸原始的方式,但情報是擁有極高價值的!
而想要得到有效的情報就必須用等值的東西來交換,正所謂沒錢寸步難行便是這個道理。
所以他重新開啓了打工模式,傍晚時分黎冬先是來到月娥姐的紅英閣,本該忙碌火熱的飯店此刻門庭羅雀。
見此黎冬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難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又有不長眼的傢伙來鬧事了?
剛走進大堂就見到趴在前臺熟睡的月娥姐,看着她如同睡蓮般含苞待放的美豔容顏,黎冬眼中閃過一絲溫馨,這一見恍若隔世。
畢竟在他的印象裡,已經整整有三百七十二年沒見到月娥姐姐了。
過了許久當胡月娥漸漸從沉睡中甦醒,似乎是睡的有些迷糊。
她先是驚叫了一聲,道:“呀,不好,又睡過頭啦,唔哈,反正現在也沒法做生意了,還是下班回家吧……”
遠處靜靜觀望的黎冬頓時滿頭黑線,無奈的搖了搖頭,考慮到現在時間有些晚,黎冬決定還是明天再來吧。
離開了紅英閣,黎冬又去了熟悉的幾家商鋪應聘臨時工。
這些年他沒有長久的做過一份工作並不是個人能力不行。
相反他各行各業的業務能力在整個滄海郡的臨時員工中都是數一數二的。
之所以不常做,僅僅只是因爲黎冬率性灑脫的性格不願意被長期束縛在一個崗位上。
他喜歡接觸各行各業的工作,喜歡學習各式各樣的職業技能。
畢竟他日常活動的時間比普通人多出一倍,自然要多找些充滿樂趣的事情來打發時間啦。
長此以往滄海郡不少家商鋪、商會集團等單位都願意聘任他爲臨時工。
而黎冬藉此即增加了生活技能,也積蓄了一定的金錢。
來到城西的一家紡織廠,這是一家名爲瑞智品如的服裝公司開設的紡織廠,瑞智品如是一家買賣名牌服裝和定製高檔私人服裝的公司.
當然這種的皮包公司哪有資格承包外國品牌服裝的冠名權。
自然也沒有哪位國際知名的服裝設計大師會瞎了眼看上這家公司,所以他們賣的是仿冒的假貨。
進入紡織廠的大門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個流裡流氣的小痞子。
他手裡提着根鐵棒,嘴裡叼着根西洋菸,嘴角翹得老高。
目光也不直視着黎冬,一副老子天下最屌的模樣。
他語氣極其囂張的喊道:“哪來的殘廢,這裡是你能隨便進的地方嗎?想要飯到其他地方去,還不快給老子滾出去,信不信老子一棍子打斷你的狗腿!”
黎冬皺了下眉頭,這痞子雖然尋死,但黎冬不至於因爲一個威脅不到他生命的傢伙的幾句話就要人性命,所以僅僅只是心情不悅的皺了下眉頭。
“你是護廠隊的?海鳴威在嗎?”黎冬神情淡漠的問道。
“踏馬的,你是什麼狗東西!我們隊長的大名也是你能亂叫的?”
小痞子揮舞着棍子一副想要動手的樣子。
本來照常理說遇到認識自己老大的人,通常都會先尋問對方的來歷。
但對於很多囂張慣的小嘍囉而言,只要是不在自己認知範圍內的大人物,那就都是可以隨便踩的貨色。
見此黎冬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遇到比自己弱的多的對手,他沒有逃避的習慣。
所以對方如果主動攻擊他,他肯定會還手。
只是換做以前的話,黎冬還能很好的控制住力道,最多隻是把對方打成終生殘疾。
但自從開了殺戒以後,尤其是在茅山使用了三倍暴擊,短時間內很難將自己的力量重新壓制回普通人的程度。
這些普通人對現在的他而言就好比一個易碎的花瓶,輕輕一碰很有可能就四分五裂了。
這小痞子雖然一副很拽的樣子,但罪不至死,黎冬並不想因此就隨便殺人。
如果他僅憑喜好就判人生死,那就真的和魔沒有區別了。
就在這時小痞子的身後快步走來一個大漢,那人上來就拎住小痞子的後領,往後一拽同時一巴掌招呼了過去。
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小痞子捂着火辣辣的右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打他的人。
他一臉委屈的問道:“海哥,您好端端的幹嘛打我?”
“艹!老子是讓你看廠子的,不是讓你充大爺的,誰給你的勇氣這麼囂張的,哈?”
海鳴威嚇得臉都白了,嘴脣都在止不住的發抖。
‘這白癡真是無知無畏,背後這位殺神祖宗現在整個滄海郡有誰敢得罪啊?道上可都傳開了,憑藉一己之力就將洪武門重創,據說光是骨幹成員就有數十人死在了他的手中。’
雖然有可能存在誇張的成分,但是洪武門因爲他停止了活動卻是千真萬確的。
“小海,這小朋友是你新招來的?”
聽到黎冬的聲音,海鳴威頓時一個激靈,他和顏悅色的說道:“是啊,冬爺,剛收的小弟不懂事,您可千萬別見怪。”
“難怪戾氣這麼重,不過現在是多事之秋,你們滄龍商會低調了這麼多年,可別因爲幾隻小白蟻而千里潰堤啊,該【調】教的還是要多【調】教才行。”
“是是是,冬爺您說的對,這小兔崽子就是缺少社會的毒打,回頭我狠狠的教訓他,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那小痞子看見自家老大被對面這斷臂的小年輕像小輩一樣訓斥,已經看傻了眼,難不成這傢伙是大老闆的親戚?
這時海鳴威態度謙恭的問道:“冬爺,差不多有兩年沒來了,不知道這一次是來……”
“沒什麼事,就是想過來問一問你們這最近有訂單嗎?我最近急需一筆錢,想找些活幹。”
“有,當然有啦,您是不知道,自從你不做服裝以後,私人訂製的訂單就少了一大半,那些大佬們時不時就來找我的麻煩,”
“想從我這要您的聯繫方式,可我哪有您的聯繫方式啊?而且龍爺下過嚴令禁止我們私下接觸您,一經發現幫規處置。”
海鳴威向黎冬大倒苦水,而黎冬卻懶得理會這些,他開門見山的說:“老規矩,仿製四六分,我四你六,原創七三,我七你三。”
“呃,錢倒不是問題,只是冬爺您的手……”海鳴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黎冬自然明白他想說什麼,瞥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左臂,不以爲意的說道:“沒事,不妨礙手藝質量,只是效率會低一些。”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於是海鳴威帶着黎冬來到一處單間,縫紉機、布料、服裝設計圖紙等等應有盡有。
黎冬坐在縫紉機前認真的打量了一下設計圖,記住上面的各種數據和細節。
隨手拉來一條真絲面料,接着手持一把裁刀輕巧的揮舞幾下,便將面料截成幾塊大小不一的布塊。
黎冬取來針線,用嘴咬住針尖處,嫺熟迅速的將線頭從針孔處穿過,接着他便開始了縫製的流程.
雖然只有一隻手,但針線在他的手中就像活過來一般,如同翱翔天際的龍。
穿梭飛舞化作一道道殘影看得人是眼花繚亂,短短十幾分鐘的功夫衣服便成型了。
一旁的海鳴威看的津津有味,曾經他覺得針線活也就那麼回事。
那些國際的服裝大師跟鄉下婦女的手工估計沒啥區別。
然而當他見到黎冬的手工後,才覺得這簡直就是藝術啊!
想來國際那些知名的大師估計也就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