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蘭……
似乎是時光穿梭般的感覺,澹姬一聽到這聲呼喚後,身體明顯爲之一震,整個人也明顯僵在了原地。
這個聲音她很熟悉,既是魂牽夢縈,更有恨之入骨……
“你來了……”澹姬有些失魂落魄道,這讓一邊的蘭兒滿是擔憂。
“我來了……”那黑衣聲聲音並無變化道。
隨後,在蘭兒的注視下,那黑衣人緩慢將將衫帽後拉,同時也將其面容徐徐展露。
終於,在衫帽完全被拉下後,蘭兒也看清了這人的真容,這也讓她整個人爲之一震,然後雙腿便是一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來人是個中年男子,歲月雖然已經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還是可以看出其年輕是絕對是容貌上佳的美男子。
梳着簡單卻一絲不苟的髮髻,而且穿着的衣服也很是普通,可任何人見他第一眼都很難不被其氣勢所折服。
“魏弘毅,你也好意思來這裡?”澹姬卻突然爲之一變道,完全不爲其氣勢所懾,在心理上她絲毫不懼這個傷了她大輩子的男人。
魏弘毅不語,他內心是極度糾結的,按理說一個以理性爲唯一判斷的人,是不會爲這些事情而感到憂心的。
可他在冷酷也是人,心裡也會有那麼一塊柔軟的地方,而那裡恰恰將澹姬裝下。故而在匆匆下朝之後,他便起了過來看看的心思。
如今,聽着自己一生唯一深愛過,同時又是最爲虧欠的女子的指責,他魏弘毅即使擁有滔天權柄,卻也是無從反駁。
“怎麼,你還不說話了……”澹姬微微笑道。
“把自己裹得怎麼嚴實,是沒臉出來見人嗎?”
外人很難想象,平日裡高高在上的魏侯,居然也有被人指着鼻子罵的時候。
魏侯不發表看法,但其身後的隨從卻不能幹站着,只見此人也緩緩將衫帽拉下,然後衆人面前便出現一個粗獷的漢子。
“夫人,君侯是來看你,你又何苦惡語相向!”雖是個看起來粗暴的漢子,但說出來的話卻明顯比人預期要軟。
澹姬仍是無懼,只見他看着那漢子道:“魏虎將軍,你的意思是他還受委屈了?”
此人正是武安聲名狼藉的魏虎將軍,但在外面威風凜凜的他,此時也不再有那麼硬氣,剛想要魏侯辯解兩句,便被澹姬打斷。
“他威凌天下,攪動風雲,不知讓多少家庭支離破碎,讓多少人深陷痛苦之淵……”
“你說,他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是委屈的!”澹姬厲聲問道,雖是在質問魏虎,但話鋒直指魏侯本人。
即使是一邊跪倒的蘭兒,也不曾見過如此兇相的夫人,但這種層次的恩怨,卻也不是她能夠參與進去的。
魏虎無話可說,因爲和女人本就是很難講道理的,所以他乾脆選擇了閉嘴,因爲君侯本就是來找罵的。
“千蘭……”魏侯終於再次說話,聲音依然低沉,似是在抑制某些情緒。
澹姬冷冷看着魏侯,表情依舊沒有變化,維持着那副冷漠樣子。殊不知,在魏侯的後宮之中,又有何人能得魏侯如此呼喚。
“是寡人對不住你……”說道這裡,魏侯便是上前兩步,離得澹姬距離更近了一些。
這是他心裡最深處的選擇,或者說此時魏侯的行爲是他作爲人最真實的一面,但同時他的內心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告誡他,必須遠離眼前這個女人。
可魏侯既然已經到了這宗正府,那麼他最後的選擇便已經註定,他遵從了自己的本心。
可是在魏侯靠近之後,澹姬卻是自己後退了兩步。
她本該撲進這個男人懷中,向他傾訴的,因爲這本就是她的丈夫……雖然這個想法在她內心最深處可能會有,但因爲那幾乎無窮盡的恨意,她選擇了後退。
魏侯臉上爲之一僵,但隨即卻又釋然……本該就是這樣的。
“說吧,你這次來又是爲了什麼……莫非是嫌我們母子過得還不夠慘,想再給我們挪挪窩?”澹姬冷笑問道。
魏侯臉色再次爲之一僵,魏無忌去齊國爲質,那是他不得已的選擇,但那同時也是魏無忌作爲公子的責任,爲國奉獻的責任。
而將澹姬軟禁,又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番保護,可惜因爲那些恨意的矇蔽,眼前人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當然魏侯也不指望自己因此得到原諒。
而宗正府發生的這些事情,魏侯其實也是知道的,但他明白這些能讓澹姬有個活下去的念想時,便對那些齷蹉之事保持了緘默。
可如今某些人卻是越發過分,他當然也就不能坐視了,這也是他說服自己要親自來宗正府一趟的理由之一。
“無忌也是寡人的兒子,寡人又如何會陷害於他!”魏侯平靜說道。
澹姬不由冷笑,她倒要看看眼前人能如何自圓其說,將黑的變成白的。
“無忌生性太過跳脫,不知忍之可貴,不明謀之所重,去齊國正好可以磨磨他的性子!”
“如今看來其成長還是不錯,更是說出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之言……如此可見,此次齊國他倒是去對了!”
一聽到有自己兒子的消息,澹姬的注意力立馬就被牽住,連魏侯靠近了她幾步都未曾發覺。
“無忌……他還好麼?”澹姬眼中泛淚道。
看着此種場景,魏侯不由得心中便爲之一堵,然後再上前兩步後,才道:“他很好,去了齊國都還折騰個不停!”
看着已經走到近前,話語頗顯溫柔的魏侯,在眼中淚花的迷濛之下,澹姬甚至有些恍然。她彷彿看見當初那個年輕英挺的男子,微笑着將鳳簪插上她的鬢角。
似乎是看出了澹姬的悵然,魏侯此時也不說話,這種夢幻般的美好場景,能多維持一分便是一分吧!
眼神恢復清明後,澹姬才問道:“無忌他還能回來麼?”
這話卻讓魏侯不好回答,現在和齊國纔剛剛達成合議,陳地的統治還未穩固,又如何能談收回質子之事。
所以,魏侯只能含糊道:“到他回來時,寡人自會讓他回來!”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澹姬明顯就臉色有些泛白,楞在原地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可就在這時,外面卻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將院子裡的靜謐完全打破。
“魏虎,你出去看看……”魏侯沉聲道,煞氣有些勃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