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昨夜大戰之處十五里,一處稍微平緩的地段裡,陳軍主力暫時就駐紮在這裡。
在這臨時停駐的地方,陳軍安置了些簡單的營帳,行軍這麼長時間,休息一下也不爲過。
但是不是因爲王固山的緣故,才拖累了大軍的行進速度,就沒人知道了。
陳軍的中軍大帳,由於是臨時搭,比較簡陋,涌入的山風把裡面的帷幔吹得喇喇作響。
此時,陳軍都尉校尉一級的軍官們,都面容凝重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就在剛纔,他們又一次被下了嚴令,不許私自出戰,一切行動,都得聽從中軍大帳的指令。
而且,他們也得知了王固山帶隊出擊後,徹夜未歸的消息,這也讓他們更加惶恐不安。
要知道,他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務必得小心翼翼,戰無不勝的大魏國,永遠都能給他們心裡帶來重壓。
要是他們被魏軍主力偵騎給發現了,他們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唉!國事艱難啊!”有陳軍司馬感嘆道。
餘下衆軍吏皆是搖頭不已,國家積弱,便爲強國窺伺,夾縫裡求生存的日子,自然是艱難的。
但相比於賬外諸將的沉重,軍帳內的氣氛就更加壓抑了。
張雲樑坐在主位上,面沉似水。
這次他帶兵出征,可謂是極其不順,一路上都在損兵折將。
雖說大軍還遠未到傷筋動骨,可也大大的挫傷了全軍的銳氣。
這對於孤軍深入的陳軍來說,這無疑是致命的。特別是當他們面對的對手,是橫壓天下魏軍的時候。
“王固山這個混賬!”終於,張雲樑還是沒忍住,又罵了出來。
一邊的姬暉也對王固山惱怒萬分,這傢伙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只可惜了那個校尉部的大軍,十有八九也得跟着王固山的愚蠢陪葬去了,這個是陳國爲數不多的騎兵啊!
“將軍,還是再等等,說不定王固山現在已經快回來了。”
雖然心裡也難受異常,但姬暉還是盡到了自己軍師的職責,開始勸慰起張雲樑來,誰都可以亂,三軍主帥是萬萬亂不得的。
“接應他們的人都派出去一個時辰了,卻還沒音訊,我看王固山怕是回不來了。”張雲樑冷着臉,恨恨說道。
對於手下這種不聽命令,僅憑個人喜怒就擅動大軍的部下,張雲樑從未有如此憤怒過。
對王固山的脾氣,他此前也知道一些。所以當初覲見陳伯時,他便不贊同王固山進入這支部隊。
可惜,王氏一族在陳國勢力龐大,即使是陳伯也不好拂了他們的面子。
最後,王固山依然成了騎軍都尉,張雲樑無法改變。
姬暉明白張雲樑的難處,他也這知道張雲樑此行,對整個陳秦魏三國的戰爭的勝負,究竟有多麼重要。
所以,他能理解張雲樑對王固山不負責行爲的極端憤怒。
“將軍,王固山確實不配爲一軍之將,歸國後,我自當稟明君上,對其嚴加懲處。”姬暉站在下首,面上也神色不怠道。
作爲公室王孫,姬暉對於王固山這些世族子弟,其實也是看不慣的。
但看不慣歸看不慣,但公室與世族確是榮辱與共,所以王固山還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張雲樑的怒火下。
看着眼前一副古道熱腸的姬暉,張雲樑也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姬暉哪裡是真要收拾王固山,這明顯要保住他的那顆人頭
嚴加懲處?不就意味着不會被殺頭嗎?
但你要真是爲公室着想的話,就應該把王固山這些世族都剷除了,否則他們會像螞蟥一樣吸乾我大陳國的血。
微微搖了搖頭,張雲樑不再言語,這些都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不是所有國君,都有先代魏侯那樣的魄力的。
正當張雲樑爲國事而憂心的時候,軍帳外有人飛奔而來,“報,陳驤將軍回來了。”
沒一會兒,軍帳外便傳來甲冑碰撞的聲音。
而後,一個長臉的中年漢子,大步的走進軍帳中,而他身後跟着的,赫然是王固山的副將高安。
“陳驤(高安)拜見將軍。”
“起來吧!”張雲樑的聲音從帥座上傳來。
短暫行禮後,陳高便起身站在一旁,等待着張雲樑的垂詢。
“說說吧!情況怎麼樣。”張雲樑揉了揉眉心後,頗有些煩燥的問到。
陳驤看了高安對視一眼,在對方微微點頭後,才把一切都依照他所解到的,完整的敘述出來。
“啓稟將軍,末將並未見到王都尉,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十幾名我就潰卒,末將才知道了昨夜王都尉大敗的消息。”陳驤沉聲說道。
“在他們的指引下,末將才找到了昨夜王都尉和魏人的交戰之地,就在離此地十五里之外,兩座小山夾着的一片林子裡。”
陳驤看了張雲樑一眼,見他定定的看着自己,便馬上低下頭去,繼續說道:
“在那裡,我軍士卒的屍體躺着了不少,末將派人查看過後,卻沒找到王都尉的。”
“所以……末將揣測……王都尉可能沒死。”陳驤微微擡頭,又偷偷瞄了主座上的張雲樑道。
“哼,他倒是命大。”張雲樑冷聲道。
陳驤彙報完畢後,場面頓時就安靜了下來,軍帳裡又是一片死寂。
陳驤見沒自己什麼事了,便退到了一邊去,軍帳中間又空了下來。
就在這時,張雲樑擡起頭來,目光盯向站在一邊的高安,寒聲說道,“高副將,你解釋一下,你怎麼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呢?”
高安面色一緊,他就知道這事兒要被過問,這一關他得自己來過。
“回將軍,末將並未隨王都尉進入戰場。”
高安此話一出,場面頓時又冷了三分。
張雲樑遲點被氣得笑出聲來,你沒進入戰場,那不就是當逃兵了?
當逃兵了還敢這麼理直氣壯的說出來,還在這大軍議事的軍帳裡,真當我這個將軍是泥塑的嗎?
張雲樑越想越氣,擡手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道,“混賬!”
高安也知道,現在到了關鍵時刻了,是死是活,就看自己後面的話了!
要是自己的理由交代不過去,那自己也得去陪已經到地底下那些兄弟了!
“將軍容稟,末將昨夜曾苦苦勸說王都尉,讓他別孤軍深入,小心中了魏人的埋伏。”高安盡力保持鎮定道。
“可王都尉不聽我言,執意要把那夥魏軍滅掉,被人引進了埋伏,而末將卻想着,要回來把情況傳給將軍您。”
“所以,昨夜末將並未進去!”
“那你昨夜卻又爲何沒有回來?”張雲樑繼續逼問道。
“魏人騎卒在埋伏之外遊弋,末將難以脫身。”高安連忙道。
可高安卻不知道,昨夜他遇到的哪些魏軍騎兵,正是鄭大力等人。
要是高安少在外面看會兒熱鬧的話,說不定他還真能提前跑回來,把消息傳給張雲樑。
軍帳主位上,張雲樑聽了高安的解釋後,默不作聲,眉頭又皺了起來,彷彿又有什麼問題困住了他。
見張雲樑並沒有要發落自己的意思,高安心裡才舒了口氣,自己總算過關了。
軍帳裡,張雲樑不說話,沒有一個人再開口,除了姬暉外的其他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氣息完全抹去,生怕被主位上的張雲樑給刺激到了。
眉頭皺了好一會兒,彷彿是做出了決定,張雲樑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