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鈺在朋友面前丟盡了面子,但面對一部熊熊燃燒的奔馳s600,他的勇氣彷彿也被燃盡了。陳易在家從來就不是什麼省心的主,就是小的時候,他大陳易兩圈,照樣只捱揍,不敢動手,因爲反抗一定會遭到超級激烈的對抗,結果則必然以自己失敗而告終。
明安圖帥氣的眼神,此刻像蛇一般銳利,似乎想用它們來挖出陳易的心肝來燒烤。他轉過頭去,見到了兩名保鏢尷尬的神色,看穿了他們畏懼的心理,於是也沒有強迫他們上去和陳易打。車已經燒了,揍陳易一頓,不僅於事無補,說不定還稱了他的意。當然,要是能輕巧的揍他頓也不錯,可明安圖分明看到,陳易用手就撬爛了奔馳車的燃油加註口,那裡有多堅硬,用車的人才知道。
在烈火中,明安圖拿出了手機,撥給了自己的老爹——找老爸幫忙雖然丟人,但既然已經被小胖朋友揍了,體重增漲前,也只能靠爸爸了。
“這事沒完。”他俯身撿起一塊玉石吊墜的碎片,道:“這是小希送給我的,我一直留在車上……”
明安圖悽楚的表情,惹得身邊女人不斷憐愛。
陳易呲呲牙,他一邊找了警察叔叔,一邊又打了電話給祝光樑,接着則是武館方面,讓他們派一個小隊過來。
江北雖然破敗,距離濱江路的中心地帶卻不甚遠,若是過江大橋不堵車的話,二十分鐘就能抵達。這也是明德集團爲什麼急匆匆的聯合三菱公司,想把這塊地皮廉價吞下來的原因。
要是走正常的招拍掛程序,明德非得賣了自己不可,雖然他們現在也算是賣身給日本人了。
幾個人互相之間都不說話,就站在停車場的火炬下,等待着各自的增援來到。本地的保安們看到此場景,除了向上彙報,根本是連靠近都不願意。
方鈺被迫站在陳易身邊,悶氣的道:“明德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民企了,意氣之爭不划算的。”
“不是意氣之爭。”
“什麼?”方鈺一下子不明白了,虎着臉低聲道:“你是早就埋伏在這裡的?”
“憑你配嗎?”陳易給他一點好臉色都沒有,淡然的道:“他們要拆江北,不行。”
方鈺吐了口唾沫到地上,說:“爲什麼不行?”
“過江龍想吃肉,但不能吃了地頭蛇的肉吧。”陳易給了一個不恰當的比例,道:“總之,這樣的事情,你以後不要參與了。”
方鈺撇撇嘴,心想:等你拼贏了再說,明德可是個大集團,陳叔上陣還差不多。“
陳易自然有他的理由。
地鐵的籠罩範圍若是再升級一次,就是10公里了,差不多到了江南碼頭的範圍,再來一次則是20公里,整個江北都會被籠罩進去,所謂臥榻之處,現在是越來越顯著了。
“明德必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陳易如此認爲。
方鈺自然是完全不能理解,在他看來,陳氏集團的手再長,也伸不到江北去,它甚至不是房地產企業,更沒有經營港口碼頭和船運的意思,雙方可謂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陳易的表情嚴肅,他只有悄悄的打電話給老爹。
陳易看見了,也不去阻止。
最先到的卻是本地的警察,裝模作樣的在事故現場檢查,不問不說話,乖巧的如同人民公僕一般。
陳易和明安圖都知道,這幾位肯定是得了夾板命令,於是乾脆兩不得罪。他們也不理會,任其自由。
不一會兒,打着雙閃燈而至的4輛警車抵達,纔算是正式的援兵出現。
穿着警服,解開了風紀扣的男人從第二輛車裡出現,明安圖的臉紅了又白了,心想:怎麼不是鄧書記。
雖然並非是自己求援的對象,但劉局長還是認識的,他熱情的迎了上去,笑着伸出手來,道:“劉局長,辛苦您了。”
“沒有的事。”劉局長摸着大腦袋,來到陳易和明安圖中間,笑道:“我今天來,就是想調解一下,你們都是年輕俊傑……”
明少的臉霎時黑了,黑若鍋底。手也僵在那裡不會搖了。
幾百萬的車被燒了,還談什麼調解。他咬牙切齒的道:“劉局長,您是想調戲我吧。”
“明少真是風趣。”劉局長不動聲色的拉着明安圖,離開了火炬籠罩的位置,正容道:“我是接了鄧書記的電話來的。我知道,明德集團和孫書記、鄧書記的關係非常好,但這件事上,兩位恐怕是不願出面的。”
聽到鄧戈的名字,明安圖冰冷的臉色好了些,又道:“鄧書記有什麼隱意嗎?”
他還以爲對方是不想直接出面。
劉局長暗自搖頭,暗忖:這明安圖還真是年輕人,他一個外省民企集團的少東家,和本地的官宦世家拼關係,這不是找不自在嗎?要不是最近半年的孝敬不斷,破事兒真沒摻和的必要。
他笑笑,道:“沒有隱意。”
“那就是讓我吃掉這個啞巴虧?”明安圖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劉局長真想點頭說“是”,但他就是被推出來解釋問題的,不禁扯動了兩下領子上的鈕釦,道:“沒有啞巴虧那麼嚴重,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在江寧要和陳易鬧,最後吃虧的不還是自己,他現在是開武館的人了,可不是善男信女。”
“我也不是。”
“明少”劉局長語氣嚴肅起來,道:“你當我真是來調解的?我來是爲了能平平安安的讓你離開江寧。”
這話就說的重了,明安圖懷疑的道:“他難不成敢殺了我?”
“他肯定敢打你一頓,斷你一條腿,斷你老明家的後。”劉局長髮覺恐嚇有效,再接再厲的道:“你仔細想想,陳易名下,光是兩個金融公司,聽說一年的利潤就上10億,他家裡老人又都在,有錢有權,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你再看看,他今年才18歲,正是火氣衝動的年齡。我們做刑警的最清楚,街面上砍人的都有分寸,最可怕的就是這種捅人的小青年,火氣上來了,纔不管是爲了女人還是5塊錢,刀子直愣愣的往要害戳,你和他鬥什麼氣?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他這勸說,完全是爲了息事寧人。按說,明安圖是不願意讓事情過去的,可他卻是也怕被陳易“捅一刀”,越有錢越怕死,他看看身後的兩名保鏢,怎麼都不放心。
明安圖反覆掂量着,又想誰還能幫得上忙,孫書記不願出面,他所知道的最大關係戶就是劉局長了。要麼找東南省的官員出面?銀行的肯定不行,省政府的……恐怕伸不進手來,江寧是副省級城市,一向自主性強……
這麼一想,他才明白強龍和地頭蛇的道理,別看明德有錢有勢,在江寧竟找不到幾個同盟軍,要不是和三菱的合作項目,他們連孫書記都聯絡不上……
劉局長靜等着,明安圖找了市委書記孫茂盛,陳易則找到了政法委書記鄧戈,前者又把命令下到了鄧戈手上。
按說孫茂盛的面子應該大一點,奈何鄧戈原本就是陳系的人馬——可孫茂盛又何嘗不知。
一筆爛賬,只能爛在地裡,劉局長看到了成火炬的奔馳,可他又能怎麼樣?
明安圖細細梳理着自家在東南的關係,幾乎是一無所獲,他拿出手機,猶豫再三的想:要不要打給三菱?
劉局長原本是不想管的,他巴不得明安圖有別的靠山,把自己解放出來。但看到祝光樑的出現,他不得不拍拍明安圖的肩膀,道:“你看那裡。”
“誰?”
“那個穿西裝的,藍的像烤漆的。”
“嗯?”
劉局長左右看看沒人,才道:“江寧安全部的人。”
“媽的。”明安圖把手機收起來了,道:“陳家在江寧就這麼肆無忌憚?”
“你還沒見過厲害的呢,陳家老爺子畢竟退了。說的多了,我們這就走吧。”
“你怕什麼,總有一天打服了他們。”明安圖嘴上說着,前面的豪言壯語卻徹底忘記了。他在南方呆的久了,有的是路可走,在江寧卻總覺得捉襟見肘,今天的事情過後,也不想呆了。
他盯着陳易看了一會,記住了這張臉,然後上了警車。
劉局長一分鐘都不想耽擱,隔着窗戶向陳易打了個招呼,連忙命令開走。
出了停車廠,恰巧與三輛敞篷吉普錯車,裡面坐滿了穿着皮甲的武館學員,肅殺的氣氛一路從頭灌到腳。
體術是爲戰爭而強體之術,無論是訓練還是使用,永遠都不會是淡而無味,無聲無息的。
裸熊用純粹的潔淨乃至於冰冷的眼神,望着警察內的明安圖。
後者只覺得一股子涼氣從頭頂灌到腳底,外面女人的喊叫聲,保鏢們的呼喝聲,還有空氣中的嘲笑氣流,全都變的不重要了。
“這就是陳易的武館?”
“是啊。”
“公然佩帶弓箭?弩箭是管制的吧。”
劉局長用溼巾抹了一把臉,擦乾淨頭上的汗珠子,道:“如果只是弓箭模樣的玩具,就不限制。”
“那怎可能是玩具。”明安圖笑了。
劉局長也笑了,道:“怎麼可能不是玩具?”
“那麼大……”
“總得檢查不是?”劉局長啓發式的道:“我們人手不足,只能抽檢,還沒抽到武館呢。”
明安圖悟了,可是卻更鬧心了。
要是陳家力量這麼強,江北碼頭區,又如何拆出來?
他請方鈺是想把城牆從裡面攻開,現在卻連方鈺的人都見不到了。還賠了200多萬的一輛奔馳……
他在鬧心,排在武館學員末尾的桑成強,卻是一陣激動:“我們在警察面前巡邏,我們是合法的”
這是桑成強此時唯一的想法。
方鈺也盯着武館的小隊,不知腦袋裡在轉着什麼。耳朵忽然一疼,他“唏”的一聲轉臉過去,卻是陳易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咱們去見大舅吧。”
一秒鐘的憤怒過後,方鈺求饒道:“別……表哥求你了。”
要不是陳易扯着他的耳朵,他現在就四足着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