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指指她:“你是越來越大膽了, 不過是一房姬妾,就跟下人急眼……”
青艾哭道:“祖母瞧瞧宿風去吧,昨夜若不是回來得及時, 這會兒早沒命了。”
老太君一聽也急了, 扔了龍頭拐就衝進了裡屋, 瞧見宿風的狼狽模樣, 抖着手道:“我孫兒這是怎麼了?在朝堂上被人下了毒?”
宿風瞧着青艾不說話, 青艾抹着眼淚道:“問過了伺候的人,剛回來還好好的,進了院子見了許姬就這樣了。”
老太君回頭瞧一眼許姬, 許姬忙道:“奴婢什麼也沒有做,公爺瞧見奴婢就又打噴嚏又咳嗽的……”
喜姑打斷她的話在旁說道:“是不是這院子裡有人使壞……”
青艾喝聲閉嘴, 盯着她們道:“我和祖母說話, 何時輪到你們插嘴?”
老太君喚聲青艾:“你不是懂醫嗎?宿風這是怎麼回事?”
青艾搖頭:“祖母, 我一夜未睡,翻遍了醫書沒有這樣的症狀, 熬了些解毒湯藥,總算好了些。”
老太君狐疑盯着她:“你之前鬧着不願宿風納妾,這次這麼乖順,是不是背地裡打的什麼主意,爲了阻攔宿風納妾, 偷偷給他下了藥?”
宿風嗤一聲忍不住笑了, 青艾一眼橫了過來, 宿風忙用手捂了脣輕咳幾聲, 老太君過來安撫, 摸着他額頭道:“孫兒啊,是不是朝堂上有人對你下了黑手?”
宿風停止咳嗽搖了搖頭, 老太君回身盯着青艾:“是不是你?”
青艾瞧一眼宿風,正低頭偷笑,正色道:“祖母,我心裡再不樂意,也只會對付許姬,我若有心下手,她早晚躲不過去,我又何必去害宿風,祖母也知道,我,捨不得。”
說着話又瞄一眼宿風,宿風頭垂得更低,老太君說聲也是。
許姬聽到這話害怕了,這夫人竟然懂醫,她若想下藥毒死我,易如反掌,當下往後一退,喜姑一把扯住了她往前推了推,笑說道:“夫人一夜未睡,就讓許姬來服侍公爺。”
宿風眉頭一皺,頭更低了些,眼角餘光瞧着青艾如何應付。
就見青艾眉頭一皺,緊張對老太君道:“此病來勢洶洶十分怪異,莫不是邪祟附體?又或者是有小人衝犯?”
宿風捂了脣又咳嗽起來,老太君爲他拍着後背罵道:“之前好好的,許姬一來就這樣了,肯定是她帶來了邪祟衝撞,多給些銀子,打發了吧。”
喜姑恭敬道:“老太君,奴婢覺得還是請個高人來瞧瞧,猜測做不得準。”
老太君嗯了一聲:“說得有理。”
因許姬站得朝前了些,宿風猛然又是一個噴嚏,不耐煩擺擺手道:“祖母和青艾呆着就是,旁的人,誰讓你們進來的?都滾出去。”
喜姑陪笑道:“公爺,許姬不是外人……”
宿風這會兒擡起頭來瞧她一眼:“你誰啊?”
這喜姑在府裡威風慣了,昨夜被夫人打得沒了臉,好在是夜裡,知道的人不多,今日更加難堪,公爺竟然不認識她。當下哭着喚一聲老太君,老太君也有些不耐煩:“都說了讓你出去,怎麼還在?”
喜姑過來攙住老太君道:“奴婢的臉被打得生疼……”
“行了。”老太君着眉頭出了裡屋,“還沒完了?沒聽到夫人說嗎?昨夜若開院門遲些,我孫兒說不定就沒命了,瞧瞧,好好的一個人,成什麼樣了?我瞧你也老糊塗了,做事沒有分寸。”
喜姑多年沒捱過訓斥,耷拉了腦袋不敢再說話,老太君一錯眼珠瞧見許姬,罵道:“蠢東西,公爺都暈倒在地上,門外就有人守着,也不知道叫人,還沒有青艾一根頭髮絲聰明,還想着邀寵。”
許姬瞧一眼喜姑,訕訕得沒說話。
這時喜姑後面站着的一位婆子笑道:“昨夜奴婢聽到許姬叫喜姑做姑母,說是一家人什麼的。”
青艾瞧着那位婆子,也是老太君跟前有些頭臉的,都叫她萍姑,心想,我會好好謝你的。
老太君沉了臉,指指喜姑道:“你也覺得我老糊塗了,當面哄着我,背地裡耍這些手段心機。”
喜姑忙躬身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瞞老太君,奴婢一片忠心,照着老太君的要求找來的人,奴婢這是舉賢不避親,又怕府中人多口雜,就沒有提起……”
青艾笑笑:“所以,連老太君也瞞着?”
喜姑接下來的話被堵在嗓子眼兒中,惴惴瞧着老太君,老太君盯着她咬了牙。
宿風在裡屋打個哈欠,身子一出溜躺了下去,衝着外屋道:“祖母,這什麼姬確實古怪,昨夜瞧見她,我突然就頭暈眼花,攆她走她非纏上來,然後我就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老太君回頭指指許姬:“趕緊滾出去,別在這兒礙眼。”
許姬抹着眼淚出去了,宿風又打個哈欠道:“祖母習慣了喜姑伺候,其實福姑更好,不捨,就不會得。”
老太君點點頭,和氣對喜姑道:“喜姑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伺候我這麼多年,回家看孫子去吧,萍姑去喊上福姑,你們二人一起,和她去找淑嫺,傳我的話,支取一千兩銀子,許姬一百兩,送回家去吧。”
喜姑哭着走了,老太君再回裡屋喊宿風,宿風閤眼裝睡,不說話。
老太君嘆口氣站起身,青艾過去扶住了笑說道:“祖母,納妾的事,就暫緩吧。”
老太君嗯了一聲,瞧着門外道:“這淑嫺哪去了?兒子病成這樣,也不過來瞧瞧。”
青艾恭敬送出院門外,瞧着老太君走得遠了,才轉身回來,上了牀將宿風朝裡一擠,倒頭睡了下去,就聽宿風笑道:“青艾長能耐了。”
青艾瞪着他:“不長能耐行嗎?有些人就知道看笑話。”
宿風揉揉她臉:“我想瞧瞧青艾怎樣應付,若應付不來,還有我。”
青艾心中一鬆,嘟囔道:“快累死了,你不能聞梔子花香這事兒,可還有旁人知道?”
宿風抿脣道:“致命的把柄,自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青艾臉埋進枕頭裡:“後花園的梔子花,讓人拔了去。”
宿風說聲不可,青艾問爲何,宿風笑笑:“容易引人注意惹人懷疑。”
青艾說聲也是,不一會兒睡了過去,宿風瞧着她的睡顏翹了脣角。
這時阿巧端了藥進來,宿風接過來一飲而盡,阿巧笑道:“這會兒喝得痛快,昨夜公爺緊咬着牙關,灌都灌不進去,可急壞了夫人,無奈只得口哺……”
說着話臉一紅拿過藥碗退了出去,宿風瞧着青艾,手撫上她的發,天氣炎熱,額頭上佈滿細汗。下牀拿一把扇子,坐在牀邊爲她打扇,想起她今日一言一行,步步爲營機靈善變,不由失笑,不經意間,她又長大成熟許多。
笑着瞧着她細瘦的身子,原本胖了些,因蘇芸之事操勞奔波,又瘦了許多,這樣瘦那日雪又厚,自己害她撲跌在地竟毫無察覺,想起來心中痛悔不已,她如今爲阻擋許姬之事,在房中擺了梔子花害自己犯病,想來心中痛悔與自己一樣。
宿風瞧着她,青艾既如此在意納妾的事,爲此勞心傷神的,就算了。
看青艾睡得熟了,起身出來到了正堂,笑對老太君道:“祖母,這許姬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孫兒瞧一眼就犯了病,若要同牀共枕,想想都噁心,其餘女子也不過如是,孫兒這輩子就要青艾一個,納妾之事,就不用再提了,大家都清淨。”
老太君瞧着他,想起昔日兒子也是一樣的情形,執拗認真,一棵樹上吊死,質問道:“咱們家的子嗣呢?怎麼辦?”
宿風笑道:“青艾還小,以後日子長着呢,說不定能生十個八個。”
老太君搖頭:“身子骨那麼瘦,又愛勞心,依我看,難。”
宿風道:“就算沒有子嗣,宿府那麼多旁支,過繼一個來就是,祖母若不願,宿槿將來的孩子給我們一個。”
老太君嘆口氣,這時有小丫鬟飛奔而入,匆忙說道:“二門外有人求見公爺,說是有急事。”
宿風疾步出去,阿河瞧見他一愣:“公爺怎麼變樣了?”
宿風指指他:“別在心裡偷笑,快說,何事。”
阿河道:“薛老夫人接回京城一直住我們家,跟我娘也熟了,這薛公子回來後,就將自己孃親接到別院去了,今日二人相邀上街,剛剛我娘回來,說是薛老夫人丟了。”
宿風一挑眉:“怎麼丟的?”
阿河道:“就是在街頭吃涼粉的時候,一擡頭,薛老夫人就不見了,問周圍的人,說是沒看見。”
宿風皺眉道:“特衛營的人這會兒在做什麼?”
阿河忙道:“派人找去了,賣涼粉的也抓回來了,正問呢。”
宿風吩咐道:“不用盤問賣涼粉的,盯着安王和齊遇就是,別傷着人。”
阿河答應一聲去了,宿風轉身正要回去,有兩個人衝了進來,正是宿槿和薛文奇,宿槿喊他一聲,笑對薛文奇道:“文奇,我來引見。”
薛文奇斯文施禮道:“想來這位就是英國公,事出緊急,文奇顧不上客套,我的孃親好端端的,在大街上丟了。”
宿風點頭道:“我已知曉此事,已派了人出去尋找,你在府中等消息就是。”
薛文奇笑着過來拱手一揖,宿風一笑:“過不了幾日,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多禮。”
話音未落,薛文奇兩手一分,右手中握了一柄匕首,維持着作揖的姿勢,順勢朝前向宿風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