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奪子

回到般若堂, 迎面衝出一個人來,一把捉住她肩道:“青艾,讓我好一通找。”

青艾定定神, 瞧着眼前花一般美麗的臉, 驚詫道:“顏斐?你怎麼來了?”

顏斐哼一聲:“我怎麼不能來?宿風爲了清颺被俘, 我不能不夠朋友, 我拿這張老臉去試試, 能不能換他出來。”

青艾搖頭:“郎堃是大王,不會將兒女私情置於王權之上,你見了他, 結果只會與今日一樣,他將你也扣下, 他手中的人質由兩個變成三個。”

顏斐摸摸自己的臉:“竟然派不上用場, 青艾說說, 要我做什麼?”

青艾瞧着他:“你如何來的衛國?”

顏斐笑道:“岳母見了孩子們,十分喜歡, 順便認下我了,如今雍朝和衛國不是修好嗎?我能常來常往。”

青艾點點頭:“你騎術可好?”

顏斐拍拍胸脯:“若豁出去,日行八百里。”

“那好。”青艾起身道,“我去寫一封信,我幫我送到京城, 務必送到沐陽村吟歌手上, 旁的人, 誰也不許瞧見一個字。”

青艾寫好了交給顏斐, 顏斐起身要走, 青艾說聲等等,搖頭道:“你這張臉, 實在不適合拋頭露面,這樣,你交給清颺,她可以利用徵東大將軍的力量,這樣更快,你也不用受苦。”

顏斐忿忿然拔腳就走,青艾一把將信搶了回來,盯着顏斐道:“你拿清颺和孩子們起誓,我再給你。”

顏斐無奈立誓,青艾才又將書信給他,顏斐哼了一聲:“大不了,我將這張臉劃花了再去。”

青艾笑道:“好啊,你劃花了,看清颺還能要你嗎?”

顏斐怒氣衝衝走了,七日後,信到了吟歌手上,信很簡單,一說青艾十分惦記安王妃時玉,拜託吟歌前去探看,二則說那個藍眼睛的娃娃很喜歡,問吟歌能不能做個絹人,務必要逼真纔好。

吟歌百思不得其解,思忖了一夜,次日早起來到醫心堂求教齊夫人,齊夫人仔細問了如今的情形,時玉依然初一十五前往大相國寺上香,卻從未帶着尉遲睿同去,安王府戒備森嚴水潑不進,戚貴和阿河越來越暴躁,只說要硬闖進去搶人,還是宿槿呵斥住了。

齊夫人斟酌道:“時玉如今有了身孕,尉遲睿過了兩週歲後,她藉口說讓孩子早些啓蒙,安王遂請了先生讓孩子每日讀書,其實時玉是眼不見心不煩。另外,時孝因借兵給薛文奇一事,被安王斥責,只怕時玉心中不平,明日就是十五,吟歌可前去試探,讓戚貴他們暗中護着你,千萬別進安王府,萬一時玉翻臉,你插翅難逃。”

吟歌心中有了些底,在醫心堂住下,瞧着齊夫人和新婚夫郎恩愛,想到宿槿青艾月牙兒蘇芸,想到自己,撫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更加思念自己的夫君,盼着他們早日歸來,一個都不能少。

次日吟歌一早去大相國寺等候,安王如今是攝政王,安王妃自然威風赫赫前呼後擁,尚未進大雄寶殿,就有兩隊士兵進來往外轟香客,時玉喝一聲不可,進來恭敬上香。

站起身就見身旁蒲團上跪着的一位孕婦,正要艱難起身,時玉忙過去攙扶一把,笑說道:“這位娘子幾個月了?”

吟歌笑道:“八個月,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

時玉的肚腹也已微隆,攜了吟歌的手笑道:“這幾日在肚子裡翻江倒海得折騰,娘子可有這樣的時候?”

吟歌瞧着她肚子笑道:“五個多月正是活波時候,過了八個月動得就沒那麼歡騰了,青艾姐姐對我說過,因爲孩子長大了,肚子就那麼大,不能隨便折騰了。青艾姐姐還說……”

“等等。”時玉笑道,“娘子所說的青艾,可是姓胡?是一位郎中?”

吟歌笑說不錯,時玉道:“如此巧了,我與國夫人也算相識。”

吟歌點點頭瞧着時玉:“正是受國夫人所託,前來向王妃求助,王妃可能借一步說話?”

時玉略有些猶豫,吟歌撫着自己肚子:“我如今大腹便便,能將王妃如何?再說,我不會拿自己的孩子犯險。”

時玉這纔跟吟歌來到偏殿,吟歌笑道:“王妃腹中孩兒活潑調皮,定是男胎。”

時玉臉上浮出笑容:“但願如此。”

吟歌笑道:“可惜只是次子。”

時玉面色一變,吟歌道:“若是沒了長子,次子就是長子。”

時玉沉了臉:“我做不來殘害孩子的事,休要再說了。”

說着話起身要走,吟歌在她身後道:“若能給孩子一個好去處,孩子會受到更多的關心愛護,將來會登頂王位,王妃可願意嗎?”

時玉回頭瞧着吟歌:“你的意思是……”

吟歌道:“衛國大王郎堃無後,十分思念外甥。”

時玉盯着她:“於你,有何好處?”

吟歌艱難福下身去:“奴乃是白霽巖的妻子,幾月前大將軍率軍迎戰敵軍,守住安西后出城反擊,一路追敵軍至小方盤城,不想我朝不戰而降,和衛國議和,大將軍麾下五萬將士被坑殺,大將軍被囚禁在衛國王宮,宿槿的夫君薛文奇下落不明,奴的夫君和國夫人前往衛國相救,衛國大王提出以孩子交換。”

良久,時玉方說聲起來吧,吟歌直起身子瞧着時玉,就見她臉上神情僵硬,其實時玉已從其兄時孝口中得知真實戰況,且時孝派出的援軍,尚被囚禁在安西,時孝爲此特意前來求見安王,安王竟藉口不見。

又過一會兒,時玉道:“明日卯時,後園的門會敞開……”

話音未落,她已疾步而走,吟歌如釋重負的同時,不由嘆一口氣,她也不易。

十六日卯時三刻,戚貴來到沐陽村,馬上包袱打開,露出一個小人兒來,舔着嘴巴笑嘻嘻道:“真甜,還有嗎?”

戚貴又遞一塊糖瓜過去,小兒人接過去砸吧着嘴:“都不讓我吃甜的,讓我每日嘗苦膽,說是怕錦衣玉食養壞了,哼,我離家出走,去能吃糖的地方去。”

吟歌朝孩子伸出手,圈在懷中仔細瞧着,記着他的模樣,趁着家中老小未起,囑咐戚貴帶人儘快啓程,留下數人,待她做好絹人分撥前去追趕。

安王如今炙手可熱,每日早出晚歸,次日難得閒暇,問起尉遲睿,問一聲認得幾個字了?時玉撫着肚腹懨懨說道:“那麼多人伺候着,王爺就放心吧,我近日身子倦怠,總是懶得起身,睿兒愛鬧,學了些拳腳後,總對着我的肚子拳打腳踢,我少不得躲着他。”

安王一笑,過來摸一摸時玉的肚子,囑咐她好生歇着,來到尉遲睿的院子就覺奇怪,院中一片死寂,推開門就見地上躺着十餘名婢女和太監,七竅流血,已然是服毒自盡了。

安王出來大呼來人,喝問世子何在,管家抖着聲音回道:“卯時還瞧見呢,在後花園練習拳腳……”

安王揪住他領子拖進屋中,管家瞧見地上的屍身,驚得面如土色,一干人都跪了下來,連稱奴婢萬死,安王爺將府中上下召集起來詢問,有說昨日見的,有說今日見的,也有說昨日門外有人叫賣糖瓜,小世子總饞甜的,是不是偷偷打開門閂去買糖瓜,被人拍了花子……

安王暴跳如雷,貼身伺候的自知難逃干係,都已自盡,其餘人頂多辦事不力,時玉聽到消息,白着臉跑了過來,跪在安王面前哭道:“都是妾身失察,一時害喜犯懶,竟沒有勤着過來瞧瞧,王爺打死我吧,睿兒丟了,我也不想活了。”

這時有人過來說在後門處撿到了世子的鞋,安王拿過那隻鞋半晌不語,時玉跪着跪着,身旁的婆子喊一聲:“不好,王妃見紅了。”

安王一驚,忙扶時玉起來,喚人去請郎中,安慰時玉說道:“不怪玉兒,怪我,我都三日沒見着他了,我盡全力找尋就是,玉兒勿要自責,我們已經丟了一個孩子,肚子裡的這個,萬不能再有任何閃失。”

青艾在湟中苦候一個月,終於等來戚貴的隊伍,從後門進了青艾賃的一處院子,除了真的尉遲睿,又拿出來五個絹人,竟是活靈活現,青艾本意爲防郎堃使詐,不想吟歌會錯了意,以爲是防備安王追趕盤查,做了五個假人分撥出發,使得障眼法。

也好,多多益善,青艾命人藏起,蹲下身瞧着尉遲睿:“孩子,對不住,我終是爲了一己之私,做了惡人。”

尉遲睿眨着藍眸瞧着青艾:“你是誰?可見過我的母妃嗎?王府裡那個不是我的真母妃,她不喜歡我。”

青艾笑道:“我見過睿兒的母妃,是位美麗高貴的公主。”

尉遲睿問道:“她在哪裡?”

青艾道:“她到天上去了,睿兒在夜裡擡頭仰望星空,最亮的那顆,就是睿兒母妃的眼睛,她在天上守護着睿兒。”

尉遲睿甜甜笑了起來,他深信不疑,他撲到青艾懷中,緊緊抱着她:“夜裡,你陪着我,去看星星可好?”

青艾抱起他來,說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