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見面

“可是乾爹,我……”衛琳兒還欲說什麼,卻被高三順打斷了:“琳兒,你告訴乾爹,今天你掉出來的那個被皇上拾走了的布團是怎麼回事?”衛琳兒見高三順一臉嚴肅,顯然那布團干係重大,因此沒敢說出遇到樂薇的事情,只說:“我在雜物房撿到的。”高三順沉思了片刻,才說:“琳兒,乾爹現在說的這幾句話至關重要,你一定要牢牢記住。”衛琳兒見乾爹一副事關重大的表情,便點了點頭。

“除了今天跟乾爹說過這話之外,從現在起,不論對任何人尤其是對皇上,千萬不要提布團是被撿來的事情,明白嗎?就算是下一次跟乾爹說起,也不能說是撿來的。”高三順說的很慢,但語氣很重,生怕衛琳兒會聽不清似的。“可是爲什麼呢?這就是撿來的啊,騙皇上的話,那不是欺君嗎?”衛琳兒糊塗了,她不明白一個小太監身上的東西至於這麼要緊嗎。“不要問爲什麼,你就記住照做就行了。”高三順深深的看了衛琳兒一眼:“就當是乾爹求你做到這一件事情。”

衛琳兒遲疑了一會兒,看着高三順懇求的眼神,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心裡想着,小元子,對不住你了,下次見到你,琳兒再向你賠罪吧!

高三順見她終是答應了,吁了口氣,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也許這衛琳兒命中註定跟康熙有所瓜葛,不然康熙怎麼會在蘭嬪宮中呆着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來多年前在浣衣局見過的同樣有着樂薇眼睛的小女孩?他忽然就很想知道那個小女孩長成了什麼樣子,會有多像樂薇?於是他就去了。於是他就被這從天掉下的喜悅給砸呆了,從那次昏迷醒來以後,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快樂過。這是怎樣一種幸福的感覺?當你一直以爲那種幸福已經絕望,已經絕對不會被你找到的時候,它卻就那樣出現在了你的眼前,這樣的驚喜,怎麼叫人控制得了自己的激動?康熙強自按捺着自己心裡的迫切,快步回到乾清宮,他要再看一眼那個布團,他幾乎有些無法確信剛纔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他必須馬上再看一眼以確定自己剛剛不是眼花了!

李德全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康熙的步伐,連帶着一衆跟隨的人都在小跑。這一路跑回乾清宮,途徑之地無比引得無數人猜測,朝堂中發生了什麼大事?皇上如此急着回宮?只有李德全心裡有數,皇帝臉上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眉梢眼角滿出來的興奮,全都是因那個浣衣奴衛琳兒。說實話李德全心裡也很詫異,他以爲康熙皇上如此英明的君主,怎會爲美色所誘,只是那個衛琳兒,也確實太美麗了一點,後宮的娘娘無人能及……唉,畢竟皇上這樣年輕,大約也只能說明“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古話無比的正確性,就連咱皇上的這樣的英主也不能例外……看來這大清後宮,要出大事了……

李德全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衛氏身份卑微,連獲得皇帝寵幸的資格也沒有。看皇上對她的意思,可不能隨便就算了,必定是要封個名號的,這就壞了規矩了,老祖宗要是知道了……李德全搖搖頭,不敢多想。他還是老實做好分內的事吧,侍候好皇上就行,這勸諫自有言官,他管太多做甚?

“皇上,茶來了。”李德全奉上茶,見皇帝根本全神貫注的在看他的東西,根本沒搭理他,心裡嘆了口氣,打點着殿內伺候的人各司其職,不要去打擾皇上,自己站在一邊。

康熙的心裡此刻是無比的喜悅,布團上的元華兩個字確實無疑。字跡雖然歪歪扭扭,可是依稀是樂薇的字。而且那個時代寫的字跟今時頗有不同,這兩個字若是放在當下,可都是錯別字,他可不覺得會有巧合至此的事。如今,他真是迫不及待召那個衛琳兒過來,好好問問她這兩個字的由來。如果她真是樂薇在這一世的存在,他……可是轉念就想到衛琳兒當下的身份,不由皺了眉頭。

負手起身,他緊鎖雙眉。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註定會有一些波折,但無論阻礙他的是什麼,他想要做到的,必須要做到!在那一世,他已經負了樂薇,那是因爲他無能爲力;而在今生,他還有什麼不能做到?寧負如來不負卿,他玄燁寧可負天下人,也不再辜負他的樂薇!

思慮既定,心結便開,擡首間忽見御座後面的屏風裡似乎有人影晃動,康熙頓時大怒:“什麼人!給朕滾出來!”咕嚕嚕噼裡啪啦,屏風後一頓亂響,倒了無數東西,滿地狼藉之餘,真的就滾了一個人出來。

她是真的樂薇!穿了太監服的小元子!好吧,樂薇怎麼會在康熙的屏風後面呢?這事說來話長。當時樂薇和衛琳兒分手之後,就憑着記憶中紫禁城的格局往乾清宮走。她想來想去,覺得在這皇宮待得越久就越麻煩,她這個偷來的身份必定瞞不了多久,其實想着自己來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見着康熙看看他是不是元華,要是元華,那就好辦,跟他相認不就完了?接下來劇情會怎麼走,就不在樂薇的控制範圍之內了。想來不過是兩種結局,一,元華認她,那她就在這三百年前的大清再追他一次,反正十六歲那年她已經率先表白了,而且又沒有得到人家的答覆,就當是追過他一次唄,那再追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二,元華不認她,那她就極有可能會被咔嚓了。哦,對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當朝皇帝根本就不是康熙,鬼差扔錯了時間,那結局還不就是咔嚓了?咔嚓了也不過就是回閻王爺那裡報到重新來過,沒什麼大不了。

所以樂薇決定速戰速決,直接就往乾清宮御書房去。本來御書房也沒那麼容易進去,誰知道樂薇誤打誤撞偷來的腰牌竟然就是上書房負責打掃的小太監小齊子的。樂薇走到乾清宮附近,還在暈頭轉向的找上書房所在,就被另外一太監給攔住了:“咦,你是小齊子吧?這一夜你去哪了?害我好找?臉怎麼的了?快去上書房吧,今兒你當值,皇上快下朝了,你可得趕緊着點!”樂薇撞上了鹿鼎記的開頭,於是決定將金庸先生的橋段照抄到底,就找了紗布綁了自己的臉,只露出兩隻眼睛和鼻孔,裝作臉受了傷,免得被人認出。

這會子居然被“熟人”當頭攔下,還霹靂啪吧說了這麼大一串話,樂薇好一陣納悶這人憑什麼認出她是小齊子的?這時候猛然看見對面這太監腰間掛着的腰牌,竟然有一絲明黃色的墜兒線,這才恍然大悟,偷偷看了自己的腰牌一眼,果然是這樣,想必這是御前侍奉的特殊標識,整個御前的人就這小齊子不見了,所以這個太監一看見自己就認定是小齊子。不過樂薇挺感謝他的,他給自己送來了關鍵訊息:自己假冒這個傢伙叫小齊子,是負責打掃上書房的,現在正該“小齊子”打掃。

於是樂薇忙回答:“哦,昨晚不小心摔了臉,去御藥房上藥了……哎,我得去了啊,誤了時辰不是玩的……走啦……”說着一溜煙就跑了。東歪西拐,終於還是給她找着上書房的位置了。開門進去,果然還沒有人。樂薇第一時間衝着書桌而去,滿桌子找印章——她需要弄清楚,現在是不是康熙年?

玉璽果然是擺在桌子上,樂薇翻過來一看,篆字本就難認,她那時又不肯跟着姥爺好好學,這會子這跟蝌蚪文一樣的字體和着鮮紅的赤沙印泥,加上章上是反着刻,更認不清楚。樂薇一急,準備拿張紙來蓋一個看看,就聽見門外靴聲隆隆,有人來了。

忙不迭,把玉璽放回原處,沒別處可去,只好往屏風後一躲。於是乎便見着一個身着龍袍,頭頂皇冠的英俊青年走了進來,直接就坐進了寬大的御座裡。樂薇在見到走進來的龍袍青年第一眼就呆住了:是元華嗎?他真的好像元華!分別時是十六歲的少年,如今已是冠蓋堂堂二十餘的青年郎,何況一是現代裝束,一爲皇帝古裝,加上所處環境不同,康熙所表現出來的氣場自然也截然不同,一時間,樂薇竟有些難以確認。

只見這個青年皇帝坐在御座裡,卻不像電視上慣常演的拿起奏章來看,只顧盯着案上的一塊破布出神。咦,這布怎麼有些眼熟?樂薇猛然反應過來,忙在自己身上上下摸了一遍,果然她在浣衣局雜物間裡寫着元華兩個字的布團不見了。想起她離開之時衛琳兒說她東西掉了,她只當是訛她回去,就沒有理,沒想到是真掉東西了,可是又怎麼到了皇帝手裡呢?當時她難解相思之苦,就隨意在髒衣服堆了撕了一塊布,用堆在那裡的染衣服的顏色蘸在手指上寫了元華的名字,但這塊布不過是普通的太監衣服上撕下來的罷了,有什麼特別值得這皇帝這麼久的仔細看?莫非是……因爲她的那兩個字?樂薇心砰砰跳起來,如果是這樣,那眼前這個皇帝,真的極有可能就是元華……

關心則亂,樂薇只顧着伸長脖子去看皇帝的臉,卻忘了藏好自己的身形,於是便被皇帝發現了。那一聲“滾出來”威風凜凜,真如同天神下凡,樂薇冷不防被一嚇,於是推到了屏風,撞倒了書案,滾到了康熙腳下……